第113章 探雨闻风
正月十五，上元节。
狄小鸾在房间里打扮了半个多时辰才出门，在李百的印象里，好像她从来没有如此注意过个人形象，这次，倒真的像是名门贵女了。
李百听嬷嬷说，起初少夫人对着那一衣柜的衣服，根本懒得挑，准备抓阄决定，可当她听到嬷嬷无意说了一句要去参加二公子的青梅竹马茹大小姐的生辰宴，要打扮的端庄得体到时候，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又是选襦裙又是挑首饰。
李百有些乐，她到底在在意什么？
就因为嬷嬷说自己跟茹恬恬是青梅竹马？
李百在马车里打了一路瞌睡。
狄小鸾在马车里端庄地坐了一路。
李百觉得她进入状态是不是太早了点。
雄骥山庄位于毗邻伯阳城南侧的临江城。
临江城并不临江，只是有一条东西向的明渠穿城而过，中间是镜月湖。
雄骥山庄正与镜月湖遥望相对，探雨楼就建在镜月湖之上，四面邻水。
每逢入夜，月点湖心，波光摇曳，琴瑟相和，不啻为人间佳境。
茹恬恬作为雄骥山庄庄主茹庆安的独女，那是自小被宠惯到大，每年的生辰宴，茹庆安都会大张旗鼓地扌喿办。
上元佳节，爱女生辰，这本是一个双喜临门令人高兴的日子，但茹庆安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就在今日拂晓，他收到了一件东西。
一件看起来不怎么吉利的东西，便是地府那号称价值九两黄金的，寿衣。
茹庆安并不觉得害怕，毕竟雄骥山庄的实力在这摆着，他只觉得晦气。
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特别的日子里，特别晦气。
“烧了。”茹庆安随手将那件衣服递给了侍从，眼看着那一缕随着窜起的火苗升腾的烟混在厨房的炊烟里，消失不见。
这件衣服若是件正常的衣服，那一定算得上上乘的成衣了，因为做工极好。
但茹庆安丝毫不觉得可惜。
他只觉得可气，更可恨，因为有人想要他的命。
探雨楼一片热闹，觥筹交错，人声喧闹，没有人注意到茹庆安脸上僵硬的笑容。
他已经竭尽全力让笑容显得自然，可到最后整张脸还是硬邦邦的。
李百就坐在角落里，落个清净，寒暄客套这种事，虽然不是体力活，他却觉得比打架还累。倒是狄小鸾被茹恬恬拉着在各个席间来回穿梭。
席间的闲话就未断过。
“这茹家小姐的生辰宴竟是如此排场，谁若能娶到她，那可是此生无忧了。”
“那是自然，边防的军马供给六成以上走得都是茹家的渠道，茹家小姐又同当朝公主交好，有这层关系，就算不是郡主，也得是县主级别的排场，今日这般，又何足奇怪？”
“茹家小姐身边的那位是谁，之前从未见过。”
“应该是淮南狄府的二小姐，现在是李府的少夫人。”
“李家公子不是早就……哦！她是二公子的……？”
“对。”
“他一个病秧子，竟能娶到这样的绝世佳人，是不是现在贵女们的眼神都不大好？”
“毕竟是李家。”
“李家二公子人呢？”
被问话的人循着大厅扫了几圈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李百，他正在慢吞吞地剥花生。
“那不是么？”他朝李百的方向指了指。
“那个是他？”
“怎么不是？”
“看着不像。”
从说话人的角度看过去，李百看起来像是位遗世的公子，目不染尘，独立安静，尤似隔绝于早春争艳繁花喧嚣之外的未融之雪。
“没听说么，最近有人说……”其中一人附在另一人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
“……”
茹庆安扫了一眼大厅，突然觉得眼前的这帮客人聒噪得很，说不定，那个想要他命的人也混在其中。
“庄主，已经查了三巡，无异。”
茹庆安不甚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等死果然是件很煎熬的事。不过这么说不是很恰当，他并不打算今天去死。
应该说是，等那个前来杀他的人。
可直到现在，宴席已从正午开到了几近黄昏，却连个刺客的毛都未见着。
简直白瞎了探雨楼这一桌子好菜，他连个滋味都没尝出来。
耳边的聒噪突然散去，茹恬恬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剑舞古有公孙大娘，今有赤兰公子。今日诸位豪杰齐聚，小女无所长，便请了这支剑舞，感谢诸位前辈豪侠前来赏光。”
赤兰，听来像是烟花之所名伶的名号，席间的人都纷纷找寻这个名为“赤兰”的公子身在何处。
炉火未熄，屋中温暖如春，李百已经开始打瞌睡。
他混过的烟花柳巷还是不少的，却从未听过有叫“赤兰”的伶人。
门开了，进来了一个人，屋外的凉意也跟着一起灌进了屋里。
玉冠红衣，长剑负手，来人步履轻盈，脚底踩得仿佛不是地面，而是长空的浮云。
这个人戴了一个纹样复杂花里胡哨的面具，遮住了容貌。
只见他手腕一翻，长剑出鞘，绯色的剑光跟着如匹练一般倾斜而出，为他手中的剑更添了几分耀眼。
看到把柄剑，李百瞬间不瞌睡了，甚至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知道这个名号为“赤兰”的人是谁了。
因为对方戴着面具，起初他也未在意，并未一下子认出来，可他认出了那把剑。
剑身窄长，剑光绯红，这把剑叫“红珏”。
这个人是敏儿，前两日刚刚归到崇夜门下的新鬼。
地府的辰司十二鬼并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出现的，如果出现，那就意味着要死人。
可李百安排在今日的鬼并不是敏儿，刺杀地点也根本不是探雨楼。
难道是知更的情报出了差错？
有问题，有大问题！
可眼下的问题不是就探究是否是知更的情报出了差错，而是此刻敏儿刺杀的对象是谁？
李百扫过大厅的所有人，在脑中疾速地思考着可能的人选。
前几日在跑马场有人已经对茹恬恬下了一次手，还会有第二次么？
难到说，目标是茹庆安？
李百的目光跟着敏儿的剑光一起游走，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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