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曾误花颜》

一、

        在雍州临水县的玉乡村，十里八乡都传遍了，这里住的一户人家是灾星降世，他走到哪儿，哪儿有命案，他出现一个地方待久了，那个地方就会被不幸和天灾顾临。

        “简直是胡说八道！”薛幼娘是他的邻居，此时正扛着扫帚把在院子里狠狠啐着。

        日头当空，村里一致对外，觉得这些都是外面编的瞎话，玉乡村出了一个秀才，他们嫉妒。

        于是都火力全开，“噢你们自己村里不行，就想编瞎话让我们把刘咏套过去啊。一天赶几趟，每天光对付你们天就要黑了，也不嫌丢人，到水塘里瞅瞅照照自己，一个个黑不溜秋长什么样子，好意思说我们刘咏是灾星，看看，看看！这玉树临风的，再看看你们，黑猫废胡子，瞎抓死耗子，从娘胎里出来家里没油灯吧？居然能让你们长这么大。”

        另一姨娘接过，“就是，孬，长的又挫又孬，腰杆子不硬，背也挺不直，一帮人贼眉鼠眼的，嘴皮子揣橡子，我要是你们都不敢结伴来。也是真敢啊，路上看对方都没把对方给恶心死，你们这样的，我家祥子一个打十个！”

        祥子：“……”嘴皮不溜，虽然手里抗着凳子但是莫名没胆子，看着村里妇人顶着太阳在这里一个抗三个，嘴巴发干，心里还纳闷她们怎么一点都不渴，寻思这国家打仗的时候没她们，在村里种菜他都为她们感到屈才。

        然后出着神呢就突然被推倒前面，他的凳子以横扫千军之势被架在肩头，媳妇儿手顶着他的腰杆，生出来一股自己很勇的感觉。

        他对外村人怒目圆睁，咬着后槽牙发狠，配上他晒的油亮的皮肤，小山一样的身高，还真的不是一点有点吓人。

        打发走那些来找热闹的人，等他们走远了，乔山祥才放下凳子自己坐了上去，朝屋里招招手，一个秀气清丽的女孩儿松口气走了出来。她手里端着几碗水，大家都渴了，很快咕咚咚喝完。

        薛幼娘看她像个小陀螺似的，有点心疼，把她往身边一拉，手在衣服上擦净了才给她抹汗，水灵溜的，可真是她的宝贝小白菜。

        然后看到屋里，不禁有些郁闷，她觉得可得把这个小祖宗拴紧了，不然一不留神就被别人给拽跑了。她家丫头的秀才相公，想想心里就很激动。

        乔山祥一看薛幼娘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觉得纳闷，自己家也是好大小伙子，也和她家玉青青从小一起长大，咋她就不盼自己家小伙和她家青青好，为什么非盼刘老头家的刘咏，转念一想，秀才，才学好，长的又出挑，嗯，如果他家是女子，他也想要这样的秀才女婿。感觉带出去倍儿有面子呢。

        二、

        早上，玉青青梳好了小辫，簪上一支桂枝钗子，一颗小石子扔到她屋外的窗户上，响的她吓了一跳，梳子都没摆好就推开窗，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乔望楠站在外面梨树下笑的牙花都能看见，她撇撇嘴，想无视他朝自己招的手，可没关上窗，就被反应快速的乔望楠砸了一节树枝。

        “乔望楠！”玉青青生气了，推开窗就把树枝还了回去，然后好像砸到人了，她听见“哎呦”了一声，以为是乔望楠，正高兴地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自己爹爹捂着脑袋低头嘟囔着什么，尴尬的她一下子缩回了脚。

        在屋里躲了一会儿，玉青青才拿好东西出门。

        来到刘咏家，还没进呢，里面传来一阵吵闹，伴着还有摔东西的声音。玉青青举着篮子冲进去，两个人停下来看她，两脸都疑惑不解。

        玉青青看到刘咏往身后藏了东西，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多问，打开篮子招呼他们吃早饭。

        吃着吃着，乔望楠噎到了，胡乱指挥着玉青青去给他倒水，玉青青对他翻一白眼，刚要起身，刘咏已经快步倒来了水，递给乔望楠后，朝玉青青温和一笑。

        小心脏被击中，刘咏的笑容如梨花一样清甜。

        如果在自己屋里，玉青青可能就控制不住自己，但这里不仅有刘咏，还有乔望楠这个倒霉蛋。她压制住自己的嘴角，看上去很正经的点了点头。

        等乔望楠吃完，玉青青就要回去了，她非常不舍，恨不得乔望楠把一口馒头扒成十八瓣，每一瓣再吃十八口。

        一个响天震地的嗝儿，乔望楠揉揉肚子，眨巴眼睛表示自己吃饱了，他很快的收拾好了篮子，还催促玉青青快点回家。

        被推出门外，玉青青已经习惯了，她最后叮嘱了一句不要打扰到刘咏的学习，乔望楠看着她，一脸“你怎么这样！”的表情。

        挎着篮子，玉青青很不想和他说话，板着个脸，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娘亲抱着猫还在睡回笼觉，她撸了几下小猫，坐到桌子上自己识起了字。这个时候她就很羡慕乔望楠，因为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刘咏学字，虽然玉青青觉得他脑袋空空就是了。

        三、

        因为地旱，今年的庄稼收成不好，村里人都有些发愁，除了庄稼他们还养了家畜，家里人多的就更艰难，都是比以前几倍的辛苦养着自己的小家。

        大家都很累，村里还被分配了逃难过来的人，玉青青和刘咏被村长叫着分粥，乔望楠因为个高体壮被叫去帮村民建房子。

        汗水从脸上滑下，太阳一蒸，还未落到地上就没了。

        玉青青躲在棚子里扇风，刘咏在外面用树叶把棚子又延宽了一点，有人过来玉青青就给端上一碗水，凉凉的，很解渴。

        忙活了几天，天上总是有了要下雨的征兆。这时候，村里来了一个道士和一个跛脚和尚，道士说这是恶水，让大家赶紧带着细软往山上走，和尚和他怄一辈子惯了，非不让村民们走，最终大水冲走了一切。

        村里有二十三户人家，此时上山却只有十几个人，和尚不知归处，老道士只留了一节断开的拂尘在水面上。

        到了晚上，哑了嗓子也才只有二十一个人活了下来。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人，前几天他们还在救济灾民，今天自己就成了灾民。

        在山上待了半个月，那水才下去，一只巨兽打了个滚，他们辛苦创建的一切就都毁了。

        村长把他们带去了县里，给大家伙都找了工作，刘咏护着玉青青被流氓打伤了腿，后来被一户人家收了他当看门小厮。

        现在刘咏就是玉青青的亲人，玉青青很依赖他，但也不敢多打扰他。

        玉青青怎么想的，刘咏一点都不知道，还以为她嫌弃自己，在慢慢疏远自己。曾经的刘咏是多么意气风发啊，他现在却好像每天打不起来精神，霜打的茄子都比他骨气。

        一天，村长来看看大家，语焉不详地提了玉青青的亲事，问她愿不愿意做别人的小夫人，玉青青不愿意，村长就被刘咏赶了出去。

        村长也不高兴，骂他们两个人是小白眼狼。玉青青被骂笑了，笑了一会儿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哭的狠了，气都喘不过来。

        刘咏在一旁不敢靠她，良久玉青青抬起来头，泪眼朦胧问：“刘大哥，你愿不愿意娶我？”

        刘咏不发一言，他想自己现在走路都跛脚，有什么能力能让玉青青嫁给自己还给她幸福呢。

        “是我痴了。”玉青青留下一句走了出去。

        过了不久，就传来玉青青给自己招亲的消息，不论年纪，不论美丑。刘咏只觉得她疯了，连工钱没要就带她逃离了那里。

        他带着她回到了玉乡村，这里很多地方都还积着水洼，他们之前把亲人的尸体都葬到了山上。

        那时玉青青只找到了爹爹的尸体。

        现在，他们一起跪在玉青青爹爹的墓前，没有高堂，也没有证婚人，只有两颗相互靠近的心。

        他们经历过相同的苦难，互相理解着对方，宽慰着对方。

        玉青青脸上还挂着泪痕，和刘咏一起跪拜在草地上，刘咏以真心相待，深情一唤，“夫妻对拜。”

        树叶被风压下来，腰肢垂到地面，满天繁星铺在夜幕中，是他们明亮的灯，月亮被羞的不敢露脸。

        今夜之后，他们决定就住在山上，不想下去了，在一处山洞里，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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