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景微山扛把子》
一、
这个世界上是有神仙的，不然为什么凡人会想要修仙，但修仙讲究缘字，潍遐村一百二十八个人，只有林落这个小虎妞勉勉强强碰到了那道门，平地一声惊雷，她把自己摔进了那道门里，从此脱离尘世喧嚣。
林落这个名字也不复在，现在只有景微山的绫罗小姑娘，她脸圆圆的，腿也圆圆的，被养的十分富态可掬。
一留十二载，修习不认真，抓鸟溜号子倒会个精通。
“去把山上那二十口缸都挑满水，不挑完不准休息。”
得，就知道欺负她，不就是不想念书，她不好好学习吗，师父就知道体罚她，还换汤不换药，一点趣味也没有，体罚了六年，绫罗其实挺想去古月谭，听说那里有一条生活了上千年的美人鱼，貌似云间皎月，音若翠谷黄鹂，想去看看涨涨见识，被美人鱼温柔一回，说不定美人为她折腰，绫罗就好好学习了。
大师兄呢，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今天又抓着绫罗挑水的机会，拽着她使劲推销，“嘘嘘嘘，师妹…别声张。这机会可不多得的，空谷秘境啊，里面欻欻欻，全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宝贝，你馋不馋？”
在师兄抑扬顿挫的口水攻势下。
“我馋。”绫罗认真思考，她真的馋，她到现在连一个顺手的命剑都没有，还是和普通弟子一样用的普通剑，她只要往剑身输送内力，啪的一声，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先自行了断到人家跟前。
这大好的机会摆到她面前，她当然要把握。但也要把握的住才行，她首先要把因为大师兄，被震破的水缸补好，然后，她自己要回屋换一件衣服，把头发擦干，再然后，她要去找大师兄算账，找师父去告状！
不让大师兄给她买一年灵石，她就枉为景微山最机智的小霸王。
“哎！小霸王，小霸王，你今天别不别鸡啊？”
“……我，你嚷嚷啥？！”
“吃鸡啊，怎么你不馋？”
绫罗对五师弟一脸恼意，“我当然馋，但你现在在干嘛？离首望峰这么近，这风吹的，你不是明摆告诉别人，你在这里烤鸡？”
五师弟恍然，“是哦，太明显了！但是别怕，我们快点吃完，然后死不承认，刚大师兄从这里走过，我往他身上别了几根鸡毛，放心！有大师兄在，我们没烦恼啦！”
“……哇哦，闫青，你可真是大师兄的好师弟，我相信大师兄知道后，一定会为你骄傲的。”并不诚心的为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闫青假意谦虚道，“欸不提不提，让大师兄也为别人骄傲骄傲，老因为我一个人骄傲的话，我真怕自己会骄傲的。”
这就是处在景微山独特山景线上的好少年，和绫罗一样，都是一个谦逊有礼，稳重完美的好孩子。
二、
空谷秘境，绫罗愿称之为全天下最大的谎言，里面啥都没有，全是山川青空，没遇上机缘也没有找到神器，她和大家一起组队去，结果途中传送符被罡气震裂，她被传到别处，万丈深渊，一点灵气都使不出，靠着信念拐着铁剑出来。从此再也不敢小看铁剑，虽然它被霍霍的只剩下剑柄和一尺剑身。
从空谷秘境出来第一件事，先填饱肚子，然后动身往山门出发，一路上，绫罗被当成土老帽、乡巴佬无数次，终于在天黑时找到了一处水源。
四下无人，绫罗脱了衣服走下去，刚要运转灵力保持体温，便脚下一滑，枯槁一般的手拽着她的脚踝直往下，身容变动，这哪里是什么活水，分明是被布了幻术的臭泥潭，陷入困境，恶水从四面八方朝绫罗涌来。
绫罗踢不开脚踝上的东西，脑内又一阵刺痛，她连招来铁剑，斩断头发结出一个避水诀，用全力向脚下挥出，头发则变成细长的的锦缎绕在一棵树上把她牵了上去。
呼吸到新鲜空气，绫罗活了过来，打量还粘着自己枯槁手臂，在月光下膨胀发白，爆开溅出几条小肉虫，绫罗快恶心吐了，刚在水里就这玩意儿一直拽着自己？
用火诀给它化成灰，捻几条小虫把刚才那个脏东西钓了出来，没有智慧的低阶生物，大概只有贪食这一个优点，要是它出来的时候手上不扣着一个人头骨，贪食大概也算是优点吧……
可是奇怪，它明明不吃肉的，幻术也不是它能布出来的，可惜绫罗不会开天眼，也不会用瞬息咒飞到水下探个究竟。
只能砍了树枝立个牌子，周围埋上雾草，摆上荆棘藤，这样折磨人的环境，绫罗就不信还有人往这边跑。
拖着疲惫身躯走到景微山下的镇子，绫罗看到师兄和师弟们在卖树，恍然大悟，空谷秘境里树才是最值钱的啊。
感觉自己错过了一座矿，绫罗向他们招手，在和五师弟对视后，精神刚放松，抬起来的这边肩膀突然被一个利器打穿，那个看起来好像没有开刃的飞镖穿过她的肩膀，钉到了她前面的泥地里。
人群中，五师弟的表情在她眼中慢慢放大，且越变魔性，绫罗闭上双眼，放任自己迎接灰尘满面，只是倔强的踉跄几步，然后用完好的一边垫着自己娇嫩的脸庞。
已经管不了肩膀了，希望五师弟把自己抬回去的时候轻点，然后暴揍那个法外狂徒，临了再让他多赔点钱，她也算是用身体为景微山做贡献了。
另外希望大师兄能明白她的艰苦，到时候他们砍树赚的钱也分她一点，不用太多，装满她的钱袋就行了。
三、
“师父……天亮了吗……”绫罗躺在床上，满脸写着虚弱，她哑着嗓子断断续续的说话。
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药汁的苦涩味道扑面而来，大师兄忍住干呕，放下药碗一个疾步向她靠近，一脸心疼道，“师妹，你终于醒了，快喝药吧，你这次老倒霉了，唉…你知道吗，打伤你的那个人原来就是传闻中的七师叔，失踪了整整三十年的七师叔。”
……
绫罗脑壳疼，“那还有人敢为我伸张正义吗？”难道自己白受这一击，是命中注定的劫难？
“当然有！不过被打飞了……哎你别急，赔钱了，三百颗上品灵石，都是你的。”
绫罗按大师兄的指示，找到了自己的小钱袋，里面被缩小鼓鼓囊囊塞了一片，她仿佛看到自己站在景微山权利的高峰，然后，钱袋就以肉眼可见的扁了一处。
大师兄挠挠头，有一点点不好意思，“那什么，应该是他们给你和闫青买药的钱，别生气！卖树的钱用光了，打穿你的飞镖，蛮会吸血的……”然后观察她小心翼翼问，“你难道没感觉吗？脑袋晃晃飘飘什么的……”
被刺激到，绫罗还真差点撅过去，她深呼吸运气，然后大师兄打断，“别这样，七师叔说你血亏，要静养。”
……
觉得这个提议甚好，绫罗拍开大师兄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喝完了药，简直是一口一个上品灵石，绫罗喝到最后脸都埋进去，大师兄使用灵力才让她和药碗分开。
伤筋动骨一百天，绫罗闲来无事在山上乱逛，看到以前和闫青偷吃烤鸡的地方被夷平了，她大为之震撼。去找闫青，结果被他门前的陷阱吊了起来。
就是很离谱，闫青瘸着腿给她放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闫青半脸严肃（另一半脸有点肿），“师姐，你知道吗？我觉得这个七师叔不正常。”
“……哦？为什么不正常？”
闫青鄙视她，“说不上来，就觉得他很怪，还怪好看的。”
……
也许是被这无妄之灾伤的不能释怀，闫青不免觉得苦闷，“话说回来，师姐，你有没有发现咱全派上下，只有你一个女人？”
“……发现了，怎么了，所以我是当之无愧的派花嘛。”
被哽住，闫青无话可说，只是面间有些忧郁，然后伤心地爬上床。他拍拍床铺，绫罗了然坐上去，闫青掀开自己的中衣露出后背，一块巴掌大的淤青，但是细看之下，中间好像游有几条黑线。
绫罗捂住他的淤青，一脸震惊，然后从小金库里拿出一颗炙火珠，盯着淤青处的皮肤一眨不眨仔细端详。
闫青吃着她带来的果子，语气得意道，“是吧，不正常吧！正常人留下来的伤口怎么会有黑线！”
绫罗却凝眉，“淤青在你后背，黑线你怎么看到的？”
闫青一愣，想转头而不能，便随意回道，“嗯…它晚上会在我身上四处游走啊。”
绫罗觉得心中一窒，又掀开他衣服在其他地方查看几遍。闫青拖着被子虚掩着胸口，被绫罗突然的动作吓的不轻。
“躲什么？师姐帮你看看，邪气入体了怎么办？！”
四、
好像只是身上多了几条黑线，闫青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伤还好的飞快。
绫罗躺在草地上，肩膀处早已结痂，现在痒痒的。
仰望天空，一片黑云路过，绫罗学着印象中掌门的掐指一算，什么都算不出来，决定翻身睡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才看到远处浓浓滚滚的黑烟，她一眺望，发现还是自己的住处，踩着新的铁剑飞过去，没停好被掌门用拂尘扫了下来。
狼狈摔倒在地，站起身发现自己口不能言。急得在他们眼里看起来马上就要暴打掌门了，被压着前往临时造出来的水牢里。
水牢里一览无余，绫罗用愤恨的眼神控诉着在外面正朝她微笑的七师叔，七师叔笑笑，做出一个永远也不会帮她解开言咒的手势。
绫罗都惊了，掌门还在旁边，他做“坏事”这么明目张胆吗？
现实告诉她，七师叔还可以更更明显，他把景微山的首望峰挖空了，把景微山上的小动物都赶走，这一波算他蔑视生灵，然后还抓了两条怪蛇放入水牢，搞得绫罗每天都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七师叔时时来看绫罗，时时给绫罗带来坏消息，还用绫罗检验他自己自编的阵法，怪蛇在阵法中被炸成了几段，流出黑血随着水牢里的水浸在绫罗身上。
身上像燃起了火焰，伴着黑血泡过的地方都出现了鞭痕。
大师兄带着二师兄趁着夜色来救她，把绫罗藏在镇子里一户人家，三天后，传来他们要在首望峰被雷劈死的消息，绫罗浑身是伤，年纪都感觉被折磨多了好几十岁。
披着朝霞上山，又被关进水牢里。又是怪蛇，又是阵法，绫罗替七师叔觉得难受，“为了折磨我，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怪蛇顺着她的腰身往上爬，缠绕住她的脖子，七师叔给怪蛇一击致命，绫罗转头，一滴黑血飞溅到她眼睛里，眼珠子似要爆开，她痛苦地仰头，七师叔又扔了一条怪蛇进去。
这条性子烈，一下来就咬了绫罗一口，浑身颤抖着，不甘又委屈，“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跟我有什么仇？”
七师叔脸上满是冷漠，只有眼睛里有一丝悲悯。
他什么都没说，绫罗连胡思乱想的精力都没有，在水牢里日复一日。
从窗口渗进来太阳的光，绫罗听到有小鸟在唱歌，然后奇迹般，她身上的束缚一下子被打散了，她被人隔空抱起来，感受到有风在她脸上跳舞，她出声询问对方是不是阎罗，对方低声应允，什么啊，好像师父的声音。
然后绫罗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像被人抓住了心脏，绫罗的潜意识冲击着、叫嚣着，她被炼成一具没有意识的躯壳。
外面是尸横遍野，以泽量尸。绫罗站在一片破碎的空间，上一秒野草蔓蔓，下一瞬间却枯干自焚。
空间变得更支离破碎，她被晃动感弄的站不稳，看到前方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她想上前叫住他们，但意识朦胧，她隐约听到其中一个在说话……
“神也是会寂寞的吗？”
“神会不会无聊？”
“会不会需要同伴的陪伴？”
“你这么好看，我愿意一直陪着你，为你的开心而高兴。”
……
这个非常声音雀跃，绫罗猜想她一定是个女生，但她在问谁？在同谁说话？
绫罗停下思考，那两个模糊身影也停下来，女生还在说话，个子高的身影转过身，他回头睥睨着绫罗，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我说过，我会让你付出十倍的代价。生生世世，你都无法摆脱我。”
原来，真的是师父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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