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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什么时候可以打仗啊


庆朝的时间跟现代大概有着近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所以圭小宝睡觉的时候,庆朝的太阳还没有下山。

        庆朝自开朝以来,今年已经是它第两百三十个年头。由于前面的猛人几乎荡平了所有能够威胁自己的敌人,使得这片地方只剩下庆朝这一家独大,周边要么被它打没了,要么就被收编,经过几代血脉交融,连种族隔阂都不存在了。

        哪怕庆朝还想要再打,但除了自己左右手互博,是真的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对手。

        无敌总是寂寞的。没有仗打的将军们一腔热血无处发泄,很多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压根就没有发挥的场地。为什么名将总是出现在战乱的时候——天下太平,没有仗事,白起也要回家种田。

        刀不磨则锈,枪不用则钝。好不容易,寒暑不缀,终于锤炼出一身好武艺,接了父亲的衣钵——时任昭明郎将的小将隆百战也发愁,今天又是和平的一天。我这把刀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亮剑?

        再放下去,它真的快要连只鸡都要杀不死了。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原本一身腱子肉,拍着邦邦响,此时拍下去,虽然也是响,但却是啪啪的清脆,还能荡起一层波浪形的波纹。

        听说今年科举的文人,有一名榜上有名的进士,还是二榜进士,看起来文弱不禁,竟然能用一把二指宽的细剑干翻一头高一丈有余的熊瞎子。

        隆百战就不理解,想自己当初为了练武,起早贪黑,吃了不少苦头。结果人家随便练练就有这武艺,甚至都不把它当正事。人家正事主要是读书考进士。

        你说你有这能力,你还考什么进士?你应该来打仗啊!来当将军啊!

        想到那号熊太守的杰俊宁愿白身,也要拒绝骠骑将军的招揽,最后连个正经差事都没得到。就连隆百战这郊外驻地的小将,也是叹息连连——

        真是世道变了,这种文武全才,早生个百八十年,不说博得个世袭的爵位,也能在名将之列占据一席之地,供后世扬名。何至于此啊。

        现在就是——真正有本事的,都去科举当官去了。文人那边卷都快卷死了,状元都快批发大甩卖,就连一个看上去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文书,都能说出自己是几几年的状元。

        可偏偏人还上赶着,你说有道理没有。

        武人这边,眼看是日落西山,一日不如一日。不过也是,没有仗打的武人,意味着就没有可以迅速积攒功勋的机会,没有可以快速上升的渠道。明摆着就是个夕阳行业,前景惨淡。

        现在年轻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当大官,发大财,想要出名,流传百世。

        不想早早的就来军营养老。

        隆百战也是家里时代都是武人,他爸那一代还有机会上战场发挥发挥点余光,等到了他,真是一场战都没打过。兵书没少读,训练也是日日不停,但是吧,没仗打啊。

        他每天的日程——早上起来军营点卯,领着人跑操,顺便把军营屯的田的杂草给清理了,没办法,为了消耗大家无处发泄的热情。他在兵所周围开了不少田,自己吃不完,还能创个收。大伙都赞他好经营,甚至引起其他兵所纷纷效仿……

        不过这样下去,跟农民有什么区别啊摔!隆百战都感觉自己这将军当得,都快成农官了都。至少一年四节,他比那只读书没下过田的农官要懂得多了!

        平时顶多抓个小毛贼——由于这几年风调雨顺,大家收成都不错,躺在土地上都能挣钱。连个当强人的都没有,毕竟要顶着脑袋搬家的危险,干一票实在风险太大——没看附近没仗可打的将军,眼睛都快绿了吗?想打仗都快想疯魔了。

        这哪里是强盗,这是脸上写着快来拿我的功勋。隆百战刚上任的时候,旁边几个兵所甚至为了抢人头,差点干起来了。

        是的,人头是要靠抢的!天可怜见,那几个小强盗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今朝想不开要来这做强盗。总之,隆百战一干同僚干得疯魔事情还不止这些。

        拜他们所赐,本地居民出去都不用关门的。环境清明得甚至没有县太爷什么事了,衙门里每天处理的也都是今天你卖我菜少了我三钱,东家养的鸡在西家的水源前头拉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当有人拿着平板跑到兵所,说这物突然之间,漫山遍野都是,求将军定夺的时候。隆百战之前已经收了一些。这些怪异的“石板”质地坚硬,摸起来轻薄,却不易损坏。他好不容易干碎了一个,里面的零件极为精致小巧,已经确定里面是藏不住人的。这只是一个不知用何手段制作的,可以把千里之外的画面转播到眼前的工具而已。

        神话故事说天庭有一神人有千里眼,能够看到千里之外的事物。这物却更为玄妙,不仅能让他们透过这小小的薄本,看到千里之外的人或者物,甚至还能与其实时交流。简直超乎人想象。但是又看不出其有什么仙法,这平板倒是看到了物工发挥的极致。

        兵所里的一个修农具的工匠还拿着他干碎的平板尸体,赞叹“怎么能够把钢炼制得如此小巧”,“此物竟是这般结合,怪道外面看不出拼接的痕迹。”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虽然不知是用何种技艺,但是确实是人力能做出来的。他甚至在里面找到了胶黏合的痕迹。

        隆百战看不懂里面的繁杂线路,只问那工匠:“有人说这是神仙造物,你却说这是人造的?怎么说?”

        工匠说:“这里面虽然有很多我不懂之处,但还是能看出些痕迹的。知道它是靠什么工作。而神仙手法却是无根无据,比如凭空出现的食物这种无中生有的手段。而且……”他顿了一下:“小宝不是否认了神仙之说吗。他看起来跟常人无异,我的猜测是,小宝生活的国家,是一个工具发展极为高超的国家。比如我们此时看到的这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画面的板子。小宝给我们看的那个新闻应该也是板子的一种,他看起来习以为常。

        这种应该在他们那里非常常见。”

        隆百战自然是听了圭小宝在直播间说得内容,听到工匠的这番解释——作为一个非常想要打仗的将领,他的职业雷达瞬间亮了起来。

        “你说——这个国家的能力比庆朝如何?”

        这就是工匠的盲区了,他磕巴了一下,接着朝将军作揖:“这个……鄙人就不清楚了。只从新闻里的病人患者数字看来,他们的国家定不是一个小国,而且它们附近还有许多其他的国家。”

        隆百战已经听不清了,他越想越兴奋,只恨不得拿起一把刀就上:“你说他们这个国家,突然这么兴师动众的向我们宣扬自己,是否对庆朝有所图?”

        不等工匠回应。他一挥拳:“不管他们有什么意图,最后都会折戟沙场!”

        他拜别这位工匠,把平板尸体赠予他后,就马不停蹄的召集人手,原本两个时辰的训练加码到四个时辰。他跟几个同僚探讨这件事,都觉得这位小宝所图甚大,不能被他的轻描淡写给迷惑——这将是他们扬名立万的机会!

        “不能等圣人发旨再行动,我们得先动起来。郎儿们!等到敌人真的兵临城下,亮起刀戈的时候,就晚了!从即日起,我宣布,屯所的训练统统加倍!然后这个……”

        隆百战举起手中的平板:“挨家挨户的搜查,把所有还留在百姓手中的,全部都搜集起来!另外……”隆百战点了几个名字,分别是他的副将,参谋,还有工匠。

        等人到齐,他背着手道:“我们要反过来利用这个,摸清这个国家真正的实力。不管这小宝到底有什么目的,是狼是狗,亮出牙就知道了。”

        他的眼睛灿灿生辉:“诸君!这可能是庆朝百年来最危险的时候!!我们必须不能掉以轻心,靠那些之乎者也的文人……”他嘴里发出一声嗤笑:“嗤!”一群人探讨那些目的有什么用,只知道打口水仗,说了半天屁话,也没见人动一下。到底还是要靠他们!

        “不管他是异界还是未来人,神仙还是鬼怪。但是真要把心思动到我们头上,那我要说他想错了!伸出爪子,我就剁了他的爪子!哪怕是咬,我也要从他身上咬一块肉!总不会让人轻易得逞!”

        隆百战一双眼睛简直像利刃,能砍人,他紧接着一拍桌子,感觉深藏血脉的战意在这一刻全都猛烈燃烧起来。他因为兵所安逸日子而变得有些虚胖的身体,都不再成为障碍,他又找回了当时的意气风发。

        隆百战想,自己爹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也还是没取错嘛。

        等他百战成名,马革裹尸。他肯定会到地下跟他爹说,感谢他给他取了个好名字。他之前错怪他了。虽然之前没仗打的时候,没少因为这个名字被人嘲笑。但是这些都是值得的!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功成名就之时了。

        事实上,他的动作确实不算慢。等他这边行动不久,金陵就下来命令,要控制这石板的流传,不让它再继续四处蔓延,在没有确定它的好歹之前,尽量把它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不过这命令下得比较令人回味的是,金陵对于石板的态度是比较暧昧的,并不算太强硬。甚至给出了个如果确认无害的话,会放松这方面的管制,还会把收上来的石板还回去。

        好似怕触怒什么似的——所以还是忌讳,如果石板真的是仙人手笔,怕引来仙人的不喜吧……

        不过隆百战这方面就要放肆得多了。他跟他早就卸甲在家养鸟的爷爷道:“要我说,真要是仙人,难道就要引颈待戮吗?”

        “庆朝是庆朝人的庆朝,又不是神仙的庆朝。就算真有神仙,也要在我刀下走上一遭!看他脖子硬不硬!”

        被他爷爷一顿好捶:“你给我嘴上积德吧!神仙都敢冒犯,我看你脖子硬不硬!”

        活动完筋骨后才摸着胡须道:“这只是一次试探而已——”瞪了龇牙咧嘴的隆百战一眼:“你那脑子就只记得打打杀杀,想打仗想疯了吧你。你以为打仗就是拿起一把刀跟人对砍吗?”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生气,磨了磨牙齿:“要讲战术!讲策略!我看兵书真是读到屁/眼里去了!”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知道不知道!?现在敌我还不明,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愣头青,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然后吼完还不解气,还给隆百战扔下了抄一百遍兵书的作业。

        隆百战:“……”

        又不是不知道他写字极慢的事。罚他抄书,还不如罚他蹲马步。

        老天爷,一百遍他要抄到什么时候。

        隆百战白天还要在兵所点卯,只有夜里挑灯作战。他苦着脸,也不敢反驳,深怕一百遍成为一千遍。在这方面,邙也得孙子邙子跟他会很有共同语言。

        邙子最后还是没能发够一千条弹幕,但也确实结结实实的发了有几十条,可累死他了。

        就在他以为他可能要发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圭小宝也不会点中他。却没想前面十条认认真真的问话都没被选中,最后一条随随便便写得——

        “写大字好累,为什么要写大字。”竟然被圭小宝念出来了。

        屏幕里的圭小宝随口道:“我也,上班也好累,为什么要上班……没钱事又多。所以我炒了老板鱿鱼,现在无事一身轻。超爽!”

        邙子愣了一下,接着惊喜大叫:“我啊啊啊我!真的到我了!”接着郁卒的捂脸:“为什么念得是这句啊!”早知道就认真写了呜呜呜!

        然后……“炒鱿鱼是什么?”邙子满脸茫然。

        邙也细细琢磨一会儿:“应该是辞工……”看了眼邙子,用更简单的意思道:“就是不干了的意思。比如我要你写大字,你把笔一摔,不写了。不干了。”

        邙子眼睛顿时一亮,不等他有什么动作。邙也只摸着胡须呵呵一笑:“你写字都没有用笔,拿什么摔?”

        邙子:“……”

        他把头往邙也的怀里一埋,试图借此逃避。邙也却也没有再顾及他,摸着胡须,有些发呆,这小宝竟然也有工作的烦恼——倒是跟他不谋而合。

        同是天涯同命人,都是讨厌工作不想工作的人。

        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既然他已经辞掉了工作,那么经济上是否拮据?这个直播对于他,又意味着什么?另一份“事少钱多”的工作?他是否只是个被幕后人推出来的挡箭牌呢?

        可是他脸上却又看不出被逼迫的惶恐。甚至是有些轻松的。邙子会一些面相,也看出这人不像是个坏人。他的表现与他的语气也都表现他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

        正相反,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邙子想了一会儿,接着摇头笑了下。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不过是个闲云野鹤的逍遥散人……一无官职在身,二无鸿鹄志向。

        实在无需杞人忧天,他这个杞人,就安心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偶尔逗逗孙子,兴致来了作诗几首,天下事就让天下人去烦恼。

        等圭小宝退播之后,邙也就放邙子出去玩耍去了。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本来想发表一句山雨欲来的见解,但是晴空万里,这句话硬是憋不出来。干脆失笑摇头,扭头走进堂屋——

        “繁华终须烬,佳人也白头。莫忧莫忧,山回路转,又是一年春。”

        他轻轻唱罢,来不及雕琢一番,却闻门外有客到访。邙也这人不喜欢一堆仆人伺候,哪怕名气已经响彻大江南北,但他仍旧凡事亲力亲为,认为这是贴合自然的道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他连田都是自己打理,更不会让仆人插手自己的事情。所以这偌大的庭院,却是没几个仆人。只有一个力能扛鼎的武仆,保证这一家老小的安全。虽然邙也也会个把招式,并不完全是手无缚鸡之辈,但凡家里杀鸡杀牛,他都是自己操刀,也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理念。

        但是到底年纪上来,不比年轻。想他二十岁的时候,可以能够一箭射中马鹿的人。

        但凡年轻个二十岁……他轻轻叹息。也不讲究架子,有人敲门,就自己去迎接了。他刚在这里定居的时候,因为圣人都被他诗作所折服的名气,使得无数人想要前来拜访。那阵子他干脆门都不关的,来一个人就送上一杯茶。

        过了风头,就没什么人再来了。也让他终于可以享受宁静。

        趋炎奉势的人应该不会再来找他,毕竟他已经过了气。邙也苦中作乐的想到,此时上门的人,应该只是同样爱诗爱文的同好。来者皆是朋友。

        他自是欢迎。

        果然这次来拜访的,是一群在附近游玩的文人。有的甚至刚刚参加完科举。听闻他在此处,顺便前来拜访。

        邙也吩咐除武仆外的另一个仆人,无名氏去备茶。

        “乡野之处,只有粗茶,诸位莫嫌怠慢。”邙也道。

        “岂敢岂敢。”前来的年轻的文人皆客气道,然后向他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让邙也有些意外的是:“可是那熊太守?”

        刘于清哈哈大笑:“居士也知我白朗兄弟的绰号!”

        白朗乜了他一眼,在自己偶像面前,不好动手,见邙也望过来,甚至脸上发热。

        邙也有些惊讶的看着这面容俊逸,身姿绰约的青年,实在看不出他竟然有这武力:“实在是……形貌与传闻不符。”

        刘于清忍不住笑得更欢。就差没有以头抢地了,话都快说不利索:“别看他长这样,其实居士你只要多了解他,就知道为什么他能够有这样的名气。”

        他卖了个关子,委婉道:“他脾气直,但凡与人争执,动手不动口。”好吧,也不是多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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