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二.犹似故人来6
姜晗微微一抖袖袍，露出原本那张俊朗的面孔。
白彦忽然忆起大长老，猛地攥住姜晗：“北辰，白疾他……”
溪流静谧地流淌而过，夜色不紧不慢地自远处压来，月色晦暗，唯有山间林中还泛着萤火似的微光。姜晗双手点过对面树下白彦的几处窍穴后不觉眉头紧皱：“放心，白疾没死，白玦我此前交给了解渊，让他带其回松鹤穿云。反倒是你这伤，若再动怕是就没那么简单了。”
白彦睁开眼，沉默后略微摇摇头：“与兄长斗法，受此小伤已是万幸。兄长他，听三长老说过兄长自幼时起便是白氏少宗，若不是那次迷雾深渊回来后神智不清过一段时间，他便是白氏宗主。”
姜晗也不搭话，他在袖囊中那堆瓶瓶罐罐里再三挑拣，找到一小钵药膏，揭开对方的衣襟，露出那道血肉模糊的伤。他蘸了一指轻轻擦拭过白彦的伤口，涂至中途，终是听见白彦的声音沉沉响起：“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姜晗抬起头，白彦似有些疲倦地阖着眼，再次睁开时，眼中有种难得脆弱的情绪：“兄长当年的声名远扬九洲，又是父亲长子，有些事情，原以为都是板上钉钉的，却不料……”
“却不料他在迷雾深渊被魔神残魂所惑，神志不清，但在白庭成为宗主后又忽然清醒。”姜晗将话接了过去。
白彦轻笑一声，眼中却殊无笑意：“或者说是我们一直以为兄长不在意”他闭了闭眼，看向极远的地方，“却未想到对他而言……宗主之位如此重要。”
他微微苦笑：“北辰，他想用此前通天殿的方法补天梯，那是要遭天谴的呀。”
“那便要看这天谴何时来找我。”大长老漫步而出，手中的琴中剑带上了血迹。无论有施式毒药使得再好，但是修为终究不及他，如今大长老出来，便代表着有施式已道消。
自那罅隙间负手走出的修士模样冷俊，眉宇间英气逼人，宽大的袖袍在风中张扬起落。他像是闲庭信步而来，却又带着无声的威压。
“大长老好气魄。”姜晗将白彦扶到白疾身边转身，面带笑意看向大长老。
“道友亦是好气魄，不知是何方大能？”大长老端正的行了个礼。
“松鹤穿云真是，净出老古板，此情此景居然还要行礼？此时我是谁还重要吗？”姜晗笑意盈盈的望向大长老。
“确是不重要。”闻言，大长老知道此时已经不死不休，唤出玄雷。白彦转过头，记忆里那个高大的影子又一次遮天蔽日，时隔几十年年，仍是教人无法不折服的傲岸与张狂，山呼海啸，地裂天崩。风云变动，紫色雷霆与赤色火焰交错着撞与一处，爆出轰然声响，眨眼间将一片连绵山峦从中劈出千沟万壑。
“黄泉业火？你是扶风尊。”大长老连退数十丈才堪堪稳住，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来，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就你这般，还想着与我动手？”姜晗于原地居高临下地冷然开口，与大长老的狼狈对比分明：“你我都已证道，而你历经百年却连小天地都使不出来，也就欺负一下白彦修为不如你罢了，也敢说要飞升？”
大长老拭去唇角血迹，努力站直。姜晗抬手一捞，轻而易举便掐着大长老的脖颈，将他抓至自己眼前：“补天梯究竟是怎么回事？通天殿到底想要做什么？”
见大长老性命受制于人，白彦忍不住道：“兄长，罢手吧。”
“罢手？”大长老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词汇，大笑出声，然而眼中却俱是冷厉的光：“你大可在五州问问，我何时罢手过？何时半途而废过？”说罢自紫府发出一道青光飞向白彦，白彦受伤不及陷入昏迷。
未料到大长老的举动，姜晗厉声道：“你做了什么？”
大长老转向姜晗：“怪不得那些金乌的业力一直不到迷雾深渊，原来你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计划。是项燕告诉你的吧？可惜……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长安之盟已经快开始了，你的那个半妖徒弟，姜氏那些遗族……”
未等大长老说完，忽然口中溢出鲜血，顷刻之间便化为了尸骨。见此异状，姜晗连忙松手，看着那具尸骨皱眉道：“好酷烈的法门，顷刻生机竟全消失了。”
“乖乖，这是什么邪法，这么厉害。”解渊与三长老姗姗来迟，他看着这句生气全无，如同骷髅的尸骨叹道：“这可是通玄修士，怎的就成这样了。”
姜晗抬手一招，一股无形之力便将解渊击倒再牵引到他面前：“本尊让你尽快去叫人，你便是这般尽快的，不过几十里路花了半日？”
见姜晗有些动怒，解渊知道自己路上耽搁了时辰坏了事，化为原身艰难道：“尊上，此事不能怪我。我此前未去过松鹤穿云，而松鹤穿云的弟子也认不得我，我想着您和与鹤道君颇有交情，我总不能硬闯吧？这才耽搁了。我还被松鹤穿云那些修士打了呢，我都没敢怎么还手。”完全不提自己此前的嚣张样和被松鹤穿云长老捉到的狼狈，直挺挺地一僵，宛如死透了的样子。
三长老跟在他身后站定，有几分迟疑地开口：“尊上，此事确实不怪解渊统领。”
“……”姜晗人冷哼一声，深知解渊的脾性，抬手将龙鲤巨大的身躯化为一尺，将它拎了起来，似笑非笑道：“本尊正缺下酒的菜，拿你煲顿汤，也算你将功补过。”
解渊立时又直挺挺地醒了过来，生龙活虎地一扭：“尊上，我忽然觉得若这么死了那便实在是不忠不义。我皮糙肉厚，不易入味，不如让我给尊上捉上几只……”
姜晗不待它说完，便将它丢到地上，转而看向三长老：“这不成器的想来给你们松鹤穿云添了不少麻烦，我本像再问个清楚，可惜……”他看向那具奇异的尸骨。
“也是他自得其果。”三长老怔怔地望着尸骨，即使犯下大错，这也是他自小看大的侄子。
三长老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最后神情凝重的说道：“只是，这幕后之人如此恶毒，也不知是何人？”
“是通天殿，他们想要用邪法补天梯。”白彦缓缓起身艰难道：“长安之盟有变，快告知其它宗门不要去……”
“当年在迷雾深渊幸存的通玄修士都已经受了魔神残念影响，后来清醒不过假象，迷雾深渊的修士早已入魔。长安之盟有变，不过是阴谋。”
“晚了！”三长老脸色大变：“此前通天殿传出讯息盟誓提前，如今除了刚救回的泽川，其它几家都已到了。”
四周突然灵机涌动汇聚向白彦奔去，天地变色，隐隐有鹤啼自云中传来。
“糟了，这是证道之兆，怎么会这么突然。”三长老喃喃道，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急忙去探大长老的紫府。
“兄长之前把他紫府的道果种子传给我了。所以我才知道他经理了什么”白彦见状苦笑盘坐与地，他自幼修行是随着兄长，他们的道义如出一辙，当时兄长将道果种子给他便是催他悟道，此时他气机不稳又无任何准备。
证道是九死一生的大事，如此仓促，兄长是想要他死吗？
“渡厄！”姜晗唤出红莲业火将白彦团团围住，零星渡厄火在红色的业火中泛出明亮的摧残金光。
“与鹤，我证道时刚与当时的血煞斗完法，即使当时我掌长明，还是败得很狼狈。”姜晗道：“结果在我将近溃散时，老天给我开了个大玩笑。我紫府的道种快要成了。”
“然后呢？”白彦还是第一次听到姜晗提及往事，轻声道。
“然后我在不久前用红莲领域烧得血煞魂飞魄散。”姜晗笑道：“证道不过是明心，而你是我见过最纯粹的修士。”
“与鹤，即使没有外物，我也相信你能成。”
白彦心中暖流趟过，感激的看了姜晗一眼，在业火阵法中缓缓闭目。
业火闭合后，鹤栖灵光一闪，一个女童自内而出，自信道：“那个鬼族说得有理，证道不过是明心，整那些什么丹药不过外物。何况有本姑娘在，你怕什么？我选的主人，怎么可能输给那面镜子！”
“为友不诚，为幼不敬”白彦在迷蒙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不赞同的望着自己：“作为幼弟，无法发现兄长的异样，作为朋友，却对自己的知己起了那等心思，你如何当得儒道之途……”
阵法外，三长老传讯给各处后，正经的向姜晗行了一礼，第一次在脸上带出感激：“多谢尊上，无论是为了泽川藏峰，还是与鹤。松鹤穿云欠尊上一个大人情，若有……”
“不必，我又不是为了松鹤穿云。”姜晗不在意的摆摆手。“只是如今玄盟内乱……或许不是内乱，按照与鹤的说法，那叫什么来着，入魔？你们那些道尊通通已入魔，长安之盟说不得就是要商讨补天梯一事。”
“邪法补天梯本就伤天害理，何况如今能存的宗族都是当年未参与的宗门，我们这些幸存的老骨头也还没死绝，那些宗主长老是不会同意的。”三长老对此事分外肯定。
“那岂不是更好，业力不够，便用世家宗门修士的魂魄来凑。”姜晗冷笑道：“人若入魔，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做不出来。那些人不敢动本尊，项燕和天幕山脉的麟武，涂山阙。拿你们开刀也不是什么怪事。如今与鹤在次闭关，你可还有可信的人手去通知其它宗门？”
“涉及金乌残魂业力，本尊亦是不能耽搁。”姜晗一把拉回远处的解渊道：“此处就劳烦三长老了，本尊还有要事。”
“没想到，最后害与鹤与松鹤穿云的是自己弟子。”三长老望着离去的遁光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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