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自从知道自己在继承皇位一事上没戏了后,虞逸便起了另一个心思。
虽然以后继承皇位的会是她的小皇叔,小皇叔待她又很好,但人生这玩意儿谁都说不准,比起一直依靠别人,还不如想办法变强,让别人依靠自己。
而且,她想做的事情有很多。
不巧,每一件事都需要金钱来支撑。
而她的月例有限,因此她不得不考虑,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加富有。
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唯有从商赚得最多。
在大岐,士农工商,属“商”为末等。
虞逸为了遮住仅剩不多的公主颜面,也为了公平交易,不以身份占人便宜,便隐名埋姓出宫与人谈生意。
她出宫后想要购置的第一家店铺,是一家茶铺。
那茶铺老板看她年纪小,所着衣裳虽简单却不失华贵,就知道来了个冤大头,开始漫天要价。
虞逸知道他报价虚高,但她当时不过十四岁,又因第一次遇上这事,她完全不知该如何讲价,更不知讲价的底线在哪里。
正在她犯愁之际,一位路过的贵家公子听到她和老板的对话。
他看不惯小姑娘被欺负,便走近他们,指着铺子内的装潢,一一点评道:“你这铺子年久失修,常年不做驱虫,也少有维护,楼梯、梁柱等多有蛀坏,霉斑腐蚀也不少。这样子看来,盘下这家店定是要重新修装。且你这地背阳,又在街尾,人气不如其他店铺。总的算下来,至少要在你的报价上砍掉一半。”
这贵家公子懂行的一席话,成功让老板哑口无言。
最终,虞逸当真以一半的价格买下了那家茶铺。
而这,便是虞逸和李经初时的经过。
发现李经的经商头脑后,虞逸把自己的财产全权交给他打理。
后来她还发现,李经的天赋不仅在于经商方面,一张嘴皮子,说书也是一绝。
自那之后,虞逸便常常召李经进宫,半是为了听书,半是为了了解自己的财产近况。
李经没让她失望,在他的一通操作下,虞逸手中的良田商铺在源源不断地增加,财产也多到她记不清有多少的地步。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有底气承担赈灾钱粮。
在出发前一晚,她召来李经,让他准备好大量现银。
当时李经提醒她,想要临时集来这么多钱,定会影响她名下店铺的运转。
说实话,她不是没犹豫过,毕竟这是她多年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积蓄,其中也花费了李经不少心血。
但只要想到在黎州,有这么多百姓可能面临着无食可吃的困境,她就不再犹豫了。
没有什么比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李经知道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劝阻。
只是调集银钱无法在一夜之内完成,所以虞逸给他一日准备的时间,让他比她晚一日出发。
按照虞逸的估计,李经这两日也会到了。
正如她的料想,翌日,李经就带着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了黎州。
李经进入黎州时,虞逸已在城门边等候。
因着李经也是第一次离开皇城,一路行来,异常艰辛,他一见到虞逸,总算有了主心骨似的,狠狠松了口气。
他向虞逸的方向小跑而去,“公主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啊!”
他跑得有些急,眼见着离虞逸只有三四步距离了,却被一块横在路上的石头给绊了脚。
慌忙之下,他朝虞逸伸出手去,扩张的五官写满了“救我”。
到底是有多年配合的默契,虞逸见状,立即伸出双臂,想要接住他。
然而就在她伸手的一瞬间,她听到耳边出来一声“小心”,而后肩上传来不重不轻的力道,她整个人被带着往后退了一步。
正是这一步,让李经从惊慌到安心,又从安心变为绝望。
这一瞬,他承受了太多。
“砰!”
李经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仿若湖边之干青蛙,又如火上之烤乳猪,四肢外张,端得一个五体投地。
他痛极了。
身体痛,但心伤更痛!
在皇城,他也算得上是贵公子中比较出众的存在。眼下,他却当众表演了一个狗吃屎!
丢人!太丢人了!
此刻的他,只想把脸钻进泥土中,不让任何人瞧见他狼狈的样子。
现在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这里不是在黎州,没有人认识他。
但有的时候,运气一说妙不可言。
他才自我安慰了一份,就听见脑袋顶上,有恶鬼在说话。
“我还以为有人要行刺公主,没想到竟是吏部尚书家的李经李公子。不愧是尚书大人教导出来的,这大礼行得真叫人佩服。”
听到这话的李经,在心中祈求上天,希望现在能够天降一道雷,把他给劈死算了。
把他的底细报了个干净,他还怎么维持自己的形象,还怎么干净做人!
他愤恨地从地上扑腾起身,瞪向那揭他老底的人。
“你个混……”
他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向那人,气势也上来了,但在瞧见那人的脸时,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连楚含笑看着他,“李公子,我个混什么?”
李经虽未进官场,但平日里官员应酬,他偶尔也会在府中帮忙接待招呼客人。
所以他是见过连楚的。
他迅速收回了手,爽朗笑道:“我是说,连侍郎是个浑身都完美无缺的存在,我哪儿值得连侍郎佩服。”
瞧见这一幕的虞逸啧啧连叹。
难怪李经能叱咤商场,又能一人分饰多角,把书说得那么妙,这变脸的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学的。
惊叹过后,她上前一步问李经:“我让你准备的钱粮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李经回答着,指向不远处的十几辆驴车,“按照公主吩咐,以防黎州粮食供应不足,在临近黎州的时候,我就沿路采买了粮食,雇车一道送了来。”
毕竟是用巨款买的粮食,虞逸抬步走向那十几辆驴车,想要同自己花出去的钱好好道个别。
待虞逸走远了些,连楚忽然道:“听说,常被公主召进宫的人中,唯有李公子一人是男子?李公子可否告知我,这是为何?”
分明是句问话,但李经莫名觉得,这句话中饱含杀意。
他身子颤了一颤,弱弱地道:“许是因为我比一般男子长得好?”
“嗯?”连楚斜眼看他。
一向自信无比的李经,在连楚的眼神下,生出了自出生以来都没有产生过的自知之明。
连楚或许比他好看一点。
就一点。
他明智地转了话锋:“还因为我会说书吧。”
不是他吹,他走遍整个皇城,都没有人说书比他更吸引人的。
连楚闻言,沉默了片刻,又问:“还有呢?”
李经想了想,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他能够为虞逸生财。
但虞逸在此事上很是低调,也不知道能否对外人说。
但转念一想,方才他和虞逸之间的对话已说明了一切,看来虞逸也没有向连楚隐瞒的意思。
如此这般,他便向连楚简述了他和虞逸认识的过往。
讲述完后,他颇为感慨:“那时候,父亲一直逼着我念书,想要培养我为官。但我志不在此,后来有幸得公主赏识,不仅让父亲不再逼我入仕,还让我能够做我真正感兴趣的事。”
虽然在旁人眼中,他不过是个被公主看中,凭容貌吃软饭的纨绔。
但只要他自己知道,现在的生活于他而言有多么幸福。
就像公主,她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但是她心中目标明确,明白如何满足自己。
但敬重佩服是一回事,头疼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经叹道:“为了筹集钱粮,生意停了许多,回去之后还有一大堆烂摊子要处理,估计得盘出去好几家店。公主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之后可能要省钱一段时日了。”
闻言,连楚看向不远处的虞逸,目光幽深,“你今晚把此次捐献明细,及被影响的店铺写给我,我来处理。”
李经顿时双眼发亮。
他方才为何会觉得连楚是恶鬼,他分明是神仙啊!
傍晚,虞逸用过晚膳,唤来李经,打算听听久违的说书。
谁料李经来时哭丧着一张脸,不像是来说书,反倒像是来念悼词的。
他苦巴巴道:“公主,我水土不服,晚上又吃多了饭,现在可难受了。”
他捂着胃,佝偻着背,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虞逸从他身上看到了两天前自己的影子。
她嘀咕道:“我当时也这么丑吗?”
李经痛归痛,却丝毫不妨碍他的耳朵灵。
他含泪的双眼睁得圆圆的,“谁丑!公主说谁丑呢!”
虞逸“呵呵”干笑了两声,安抚道:“没谁丑。我是说,我这里有药,你服下后很快就会舒服了。”
李经不买账,仍哭丧着一张脸。
“是了,公主有连侍郎陪伴,又岂会在意我这种老人。”
虞逸哑口无言。
为何扯到了连楚?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
李经从怀中摸索出来一本册子,“我本来是要去把这个交给连侍郎,虽然身子不适,也要硬拖着身子前去,但现在,公主的眼中只有连侍郎,我去了也不过是自讨没趣、自取其辱、自惭形秽……”
李经这张嘴说起书来很讨人喜欢,但相对的,烦起人来也是真的比蚊子还烦人。
“打住!”虞逸连忙打断他,妥协道,“我帮你拿过去给他就是了。”
正好,她也想去问问连楚,是否有从黎州的官员口中审问出来什么。
李经立马喜笑颜开,病好了大半:“那就多谢公主了!”
半个时辰后,虞逸到达黎州府。
黎州官员被抓了一半,公务却是不能断。
自昨晚起,连楚就宿在了黎州府,在皇帝诏令下来之前,暂掌黎州事务。
在连楚属下的引路下,虞逸一路来到一间堂中。
堂门敞开着,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就往内走去。
明黄的烛灯旁,连楚伏在桌上熟睡着。
虞逸见状,立刻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来到桌边。
她把李经托带的册子轻轻放到桌上后就准备离开,但是,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到了连楚的睡颜上。
他睡觉时很安静,呼吸声极为轻浅,纤长的羽睫在他的眼下落下一片阴影,显得他人畜无害。
此时的他,比起在官场和商场都混迹得风生水起的连侍郎,更像是从前在公主府的阿豫。
这让虞逸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一年前在公主府中,她也常常这样看他睡觉。
正在她怀念之际,一声突兀的轻笑打断了她的回忆。
不知何时,连楚已经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倒映着烛光,炽热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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