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种子
“陈玥，你有本事把话再说一遍。”
她眯着眼睛看着坐在不远处的陈玥，昔日好友的情谊早就在她对苏沐怡不断的盲目侮辱中消失殆尽。她的眉眼往上微挑，眼中的不屑与嘲弄染在了眼角眉梢，这些人明明不明真相却自诩清高，听的一些风雨便以此为真，甚至还帮助着风带着这真假参半的言语刮过密林，让那本是无辜的人成为他们茶余饭后闲谈的资本。
陈玥看着夏璇，被她不屑的眼神惹得有些恼怒，再加之那天她碰见沈箐筠之后发生的事情令她的恼怒更是旺盛。她看到坐在远处的良笙，包厢内的灯光折落在他的脸上，一半阴影，一半光亮，然而他似自带光彩，即便人海茫茫，即便光影混沌，她依旧能够一眼看到他。
然而，她知那光彩不属于自己，但是却依旧想要为此头破血流。
她抬眼，再看过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生端着果酒坐了过去，她微笑着，细长的眉眼似描艳丽的胭脂，似有蝴蝶鳞粉洒在眼眸间，似光如幻，令人沉沦。
刚想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她转过目光，看着紧盯着她不放的夏璇，改了口：“说一遍又怎么了？夏璇，你知道苏沐怡的过去吗？你不知道就为她维护不是很搞笑吗？”
她嘲弄地看着夏璇，说出口的话语虽然冠着“夏璇”的名字，但她更想让良笙听，让他清楚地明白，自己那日的维护不过是行差踏错的一步，他维护的不过是一坨淤泥罢了。
“是，我是不知道小苏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有关系吗？这跟你们的行为有关系吗？我就问一句，你们知道小苏的过去吗？别跟我说你们知道，也别告诉我你们所谓的知道就是听到别人嘴巴里说出来的事情，我怕我会笑死。你们口口声声说小苏弑父，那么我就问个问题，陈玥，发生了件事情，你爸为了保护你受了伤，那么你爸的伤就是你拿刀子捅的咯？呵呵！”
夏璇凉薄地勾了嘴角，没顾昔日情面，赤辣辣地将陈玥虚伪的面目撕得一干二净。
她将陈玥推到高台上，让她半步难动。
陈玥恶狠狠地瞪了夏璇一眼，她知道夏璇已经一眼看破她的小伎俩，于是学着她的方式，冠着她的名字将在座的所有人都骂了一遍，让众人无法发泄的怒火都牵引到她的身上。
她看着苏沐怡，她躲在暗处，脸上的表情难测。就是这种难以揣测的神情使她恼火，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凭什么让良笙为她而发声。
她苏沐怡凭什么！
她握紧双拳，与良笙平静眼神相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那抹月色中的凉意。
月色皎皎却凉如寒冬。
陌生且令人疯狂。
于是她不顾自己的姿态，疯狂地吐露自己内心的肮脏，她撕裂自己的表面模样，将所有的血水带着血块全部泼在了苏沐怡的身上。“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这有什么关系，抄袭就是抄袭！她爸抄别人的曲子，她也抄别人的曲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才有其女，他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爸没有抄袭！”
一晚都没有说过话的苏沐怡突然站了起来，她冷冷地看着几近疯狂的陈玥。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安静的包厢里不断拉大，裙摆一不小心触碰到话筒产生的噪音让她的言语像一根尖刺，硬狠狠地拉开了她心底的情绪，将她的愤怒投落在她面前的玻璃杯里，折射出她愤怒的面容。
她站在的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五颜六色的光所照射着，在她所在之处全出一小片光亮。素白的裙子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用画家的画笔沾染了颜料勾出艳丽的色彩，如礼服如华裙，褪去原先的默默无闻，像是夜里最靡丽的花偶然地盛开。
苏沐怡看着陈玥，将她还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也说了出来，“我也没有抄袭。”
陈玥被苏沐怡突然站起来发声的动作略略惊讶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朝着苏沐怡嗤笑了一声，“呵，你说你没抄袭你有证据吗？你说你爸没抄袭，你也有证据吗？没证据说什么话呢，笑死个人！”
被陈玥的话语一激，苏沐怡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时候为自己父亲正名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她手中只掌握着小小的资料，但这资料的微弱连法庭上都无法立足更何况堵住这渊渊众口。她垂眸，任由灯光退尽，黑暗吞噬她的身影。
陈玥嘲讽地看着苏沐怡，冷哼了一声，“呵，都没什么证据，说什么大白话呢！我看你也就嘴巴上厉害厉害！”
“陈玥你够了！”夏璇怒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一口一个抄袭，我们是没证据证明小苏她爸爸到底有没有抄袭，但是我们小苏就是没抄袭！你说我们小苏抄袭了，你有证据吗？你也别跟我说大家都在说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到底谁先开始传的，在传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那个人自己心里有数！”
夏璇自然知道“苏沐怡作业抄袭”的事件风波的始作俑者是陈玥，于是她故意阴阳怪气地嘲讽着她。
话语一出，如同石头投入湖水，激起千翻浪。知道些许内情的人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时不时地看向陈玥，目光中带了些鄙夷和嘲讽。
陈玥也当然听得出夏璇的意思，于是她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恶狠狠地重复道，“我说苏沐怡抄袭了就是抄袭了！你们没证据拽什么拽！”
“陈玥你够了！这么胡搅蛮缠有意思吗？！”夏璇骂道。
“有意思啊，揭露她这种人的真面目最有意思了！穿什么白裙子，这种白色适合你吗，满身肮脏的苏沐怡？”
“陈玥！”
被陈玥的话激怒了的夏璇像是一只护犊子的猫，就差扑上去与她抵死纠缠。
“对不起，我这边插入一句话。我能证明苏沐怡没有抄袭。”良笙将手中的饮料放下，站了起来。他看着陈玥，目光平静而温和，与那日注视着她时并无差别，如凉夏如暖冬，温和而不热烈，却拥有最灼人的魔力。
琥珀色的眼眸，或许是霍格沃茨最高深的秘法，勾人魂魄噬人心神，让她着迷，让她沉沦。
也让她看不透。
“我有和苏沐怡讨论曲子修改的聊天记录，以及询问苏沐怡她创作灵感来源的聊天记录，因为我觉得苏沐怡的创作曲风特别的拥有个人风格，在节奏把控以及情感渲染上处理得十分得当，于是我向她多多讨教了一番。如果你们不信的话，我可以翻一下手机聊天记录，就是这略微涉及到个人隐私问题，还需要苏沐怡的同意。”
他说得诚恳，既陈述了事实，也没有直指炮火中心的陈玥，他最后一句像是在问陈玥，却又像是问所有人，再加之良笙的好人缘让众人不愿意折了他的面子，于是大家打哈哈地推搡着。
“害，不用，你良笙的话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就是就是，不用不用，你说一句话大家伙谁会不相信。”
“嗨呀，小事小事，大家唱歌唱歌！”
陈玥看着被良笙成功抚平情绪的众人，再看着已经坐下去直接朝着她翻了个白眼的夏璇，心中的闷气难上难下，她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且又被棉花又狠狠打了一拳，那一拳还是棉花里面包裹着铁块的那一种，火辣辣的，痛得她难以自抑心中滔天怒气。
“苏沐怡是什么东西，你良笙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说话！你凭什么不能看我一眼！”
“陈玥！”
一直坐在良笙身边不动声色的沈箐筠一下子站起身来。细长的眉眼微微往上挑着，勾得她媚眼如丝。一袭黑色长裙如同夜色中最妩媚的妖精，堪堪一个眼神，便令人泥足深陷，甚至令人不禁怀疑所谓的海妖塞壬的歌声拥有的魔力是否能够媲美于她的眼眸，一眼便万年。
沈箐筠勾了嘴角，“喝多了就少说些话，出去醒醒酒也是好的。”说完，她便坐了下去，继续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在良笙身边说着话。
包厢里的歌声在继续，像是被人安排着催促着接了一曲又一曲，陈玥苍白着脸推门出去再也没有回来继续团建。
结束完鸿门宴任务的夏璇和苏沐怡也没有多待，在向良笙道谢了之后也回了宿舍。
回宿舍的路上，夏璇看着霓虹灯的灯光，后知后觉地向苏沐怡介绍道：“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个女生就是一直在追良笙的沈箐筠，沈大小姐。”
“嗯，挺好看的。”
“嘻嘻，咱们小苏也不差啊！”说着在苏沐怡的脸上轻轻捏了捏，苏沐怡无奈拍开她的手，“别闹。”
“真的啊。”
苏沐怡看着夏璇没个正经的样子略略有些无奈。
“小苏你刚刚没喝酒吧？你胃不好，可不要贪凉哦。”
“没多喝，放心。”苏沐怡摸了摸已经快要醉得不省人事却依旧担心她的夏璇。
“那就好。”夏璇混混沌沌地应了句。
“话说他们俩在一起了？”
神使鬼差间苏沐怡问出了这个问题，像是被下了魔咒，想要把言语收回时却发现晚风早就把文字给吹散了。
问题一问出，夏璇还没有反应过来，苏沐怡自己倒是愣了愣，她揉了揉眉头。
夜风吹着发涨的脑袋，繁乱的思绪错杂在一起，过去的，现在的，有关于他的回忆交织在一起，缠绕在一起，让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她沉沦，她迷离，任由酒精发酵。
一定是酒喝多的缘故，一定是。
就在她揉眉头的时候，夏璇回答道：“没啊，没看见良笙回答的时候都是有些淡漠的态度么，跟对待那些追求者没有什么任何区别。”
听到夏璇的回答，她不受控制地松了口气，看着月色昏暗、星星洒落的天空，觉得酒精已经开始占领了大脑的高地，星星离子构成的霓虹灯是包厢里绚烂的灯光，是她心中难以抑制的烟火。
晚风中，已经带着了些夏季独属的温暖，让她冰冷的心沦陷在城市的灯火中。
游人织织，夜色沉沉，于是所有的情绪和理智在这个夜晚、在这晚风中成功分崩离析。
酒精冒出一个小小的气泡，咕噜噜，带着果酒的香甜，带着酒水的麻醉。
缠绕，不休。
“那，挺好的。”
她傻傻地一笑，如菡萏，如萤火，如极光，纵然间掩盖了艳美，被晚风吹散在喝醉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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