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柠檬味
随着台风的降临，学校前前后后开展了一场整治活动，为了防止琴室里的一些古琴受潮，于是最近琴室进行了关闭整修。
苏沐怡和良笙也在那场暴雨之后除了平常的日常课程偶有照面之外，平常也不太见得着面，于是两人各怀心思，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情感给隐匿在芳草地中。
“良笙，你跟我过来一下。”
这几天由于专业课的缘故，孙斌倒是往班级里跑的次数逐渐增多。
他点了点良笙的桌子，朝着良笙比了个手势。
良笙随着孙斌进入到他的办公室后，孙斌便离开递给了他一沓资料。
“这是？”
孙斌点点头，“就是字面意思。学校领导希望通过这次校庆募集到社会人士以及毕业校友的资金，然后将这笔资金通过学校全体学生的名义捐给灾区学校。你最近也应该听说了，这次台风影响较为严重，全国各地的许多学校被大雨所冲击，我们学校希望能够通过这次校庆来帮助这些受灾地区渡过难关，同时也是为了响应国家的政策。”
良笙点点头，也没有过多的推脱，“好，那需要我做哪些工作？”
“你参加过‘a’的音乐大赛，钢琴表演你肯定是被安排上的。况且明年的中国国际钢琴比赛就要开始了，这次上台表演也算是对你的一种历练吧。”
良笙看着孙斌，想说的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入学以来，孙斌对他的照顾与看重可谓众人皆知，他将他的毕生所学孜孜不倦地传授给他，然而他却终将违背他的意志。
他的彷徨与忐忑掩藏在琥珀色的眸中。
孙斌没有看透他温和面具下藏着的真我，于是他继续问良笙那天的安排想法，“那天演出你想要演奏什么曲目？”
深思游荡，良笙想到了那天苏沐怡对他说的那句话，“唯物主义的浪漫或许不是承认世界的核心地位，而是承认世界包容了你，包容了千姿百态的我们。”
哲学的命题和讨论永远都是浪漫优雅，它带着她独有的温柔拉住徘徊迷茫的他。
她是星火，是永夜的银河，是他茕茕独立、踽踽独行中来之不易的伴侣。
“良笙？”
良笙回了回神，听到孙斌的问题沉吟了一下。脑子里闪过的曲目有无数首，却一一残碎在女孩的笑容中。
他想见，她眼中的光。
良笙知道他的这个提议的荒谬，但是还好于公于私苏沐怡都是不错的人选，她的优秀让他的私心能够被公理所包容，她的优秀让他的好奇与欲望能够得以满足。
于是，他朝着孙斌笑了一下，答道：“我想演奏塞缪尔·巴伯钢琴组曲《纪念品》之《华尔兹》。”
“《华尔兹》啊……”孙斌对他的提议没起疑，点点头，“这个想法倒是挺不错的，不过我记得巴伯的《华尔兹》是四手联弹的钢琴曲，你一个人演奏？”
“我想提议苏沐怡。”
许是提到了她的名字，他的眼中小小地盛满了阳光，一下子点燃了琥珀色的眸，像是被火光擦亮的天空，让天上那抹清冷的月色都染上了火焰的火热，一冷一热之间酿成醉人的酒。
嘴角的弧线更是没有收住，苹果肌一带形成的弧线不同以往，像是用世间最甜的蜜轻轻一抹，连带着窗外的雨都忍不住微微驻足。
孙斌倒是有些意外，细细一品，再看良笙的表情，不懂也得懂了。
他半是打趣半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良笙的肩膀，“行，搭档是你找的，你可给我积极点，让人家姑娘同意跟你同台演出的同时承受住四面八方的压力吧。”
孙斌不说还好，一说便让良笙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也知道苏沐怡的心结，于是他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只能尽力了，实在不行就请您出山陪我一起弹奏吧。”
“？赶紧滚赶紧滚，想屁吃呢！”
孙斌立刻把良笙丢到门外，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了，还闷闷地嘟囔了一句，“追不到人家姑娘就别说是我学生，丢人。”
良笙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好笑地看着被关上的门。
“怎么站在这不进去？”
从隔壁办公室出来的安子皓见良笙傻愣地站在那边，还一脸无奈的样子，将手搭上他的肩膀，挑了挑眉。
良笙摇摇头，笑了笑，“没事，刚从孙教授办公室出来。”
“他找你干嘛？”
“找我谈校庆的事情，现在暂时决定是准备双人演奏的《华尔兹》。”
安子皓摆摆手，“我不是很懂音乐，但是你双人曲目你找谁合作？”
“嗯……我想的是苏沐怡。”
“小苏？？”安子皓吓了一跳，一下子从良笙身上弹起来，上上下下把良笙打量了一遍，眼中充满着怀疑和戒备，像是恨不得那一个显微镜好好地把良笙从头到脚地观察一遍。
良笙看着安子皓一反常态的样子，略略猜出了他大概和苏沐怡是相互认识的，于是退后一步将几乎贴在他身上的安子皓拉开了点距离，“干什么？”
安子皓哼了一句，浓浓的鼻音里面彰显着他的不爽情绪，“你为什么选小苏啊？！”
良笙听着安子皓语气里的质问和防备略略皱了皱眉。
他语气里的亲昵向他昭示着他与苏沐怡关系的非比寻常，这让他很不舒服，像是自己心心念念寻找到的珍宝早就被人珍藏，他所寻找到的地方便是那个人埋藏的地点，他只不过是趁人休息的时候无意间偷窃到了宝藏的珠光，他只不过是那份珍宝的追逐者之一。
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缓解着自己情绪的。他知道的，他暂时没有立场让她独归自己所有，于是他声音微哑地敷衍了一句，“她钢琴弹得很不错，孙教授也对她夸赞有加。”
“哦，那挺不错的。”
“你跟苏沐怡很熟？”良笙看着安子皓一脸放心的样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听着良笙这个问题，安子皓一脸骄傲，“是啊，还是青梅竹马的那种。”
看着安子皓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以及紧接着他不断输出的苏沐怡小时候的样子让良笙内心的不舒服如同不断滚动积累的雪球，随着雪花的堆积一点点增加一点点变大，从小小的一团逐渐变成雪山，滚动的情绪如同震动的山脉，让覆盖在上面的白雪受到了震颤，最后，坍塌。
猛烈且让他束手无策，就看着自己被雪掩埋覆盖。
眼中浮动的躁意连带着外面雨滴声和狂风的怒吼一点点敲打着他的神经，冲动一下子调动了全身的鲜血一股脑儿地冲向了他的大脑，语音一下子没有卡在喉咙里，从他的嘴中一下子蹦出砸开。
“可是人家从来没有提起过你。”
“：）……？”
安子皓从一脸不爽紧接着一脸惊恐地看着良笙，甚至有些夸张地张大了嘴巴，“你干嘛突然暴露本性？大姨夫来了？温柔校草决定转型变成腹黑校草？”
良笙知道刚刚自己的一时冲动，但是实在是没忍住，于是他略略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一下，看着一脸被吓到的安戏精短暂的无语了一下，“没，想着要怎么跟苏沐怡说同台演出。”
听此，安子皓才略略理解了刚刚良笙的毒舌，他站回去点点头，高深莫测地摸了摸下巴，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确实确实。”
良笙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懒得接话，白了一眼安子皓。
安子皓一边打开伞一边对着身边的良笙说道，“确实的呀，你都不知道你的女粉丝有多么可怕，小苏说不定一站上台她们就会忍不住爬上去将她生吞活剥了。”
安子皓夸张地打了一个寒颤，然后明明白白地接收到了良笙琥珀色眼眸中浓浓的嫌弃。
安子皓挑了挑眉，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良笙没理他，他单手操作着手机，打开微信，戳开女孩的对话框。
良笙：【在吗？】
苏沐怡：【在的，有事情吗？】
苏沐怡：【探头jpg】
女孩似乎刚好就在看手机，于是立刻就回复了。
良笙看着那个有点蠢的猫猫探头表情再配合着苏沐怡微信的可爱猫猫头像，一下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心中的烦躁吹散在风中，落在伞上的雨滴声也不再烦闷。
她像是谙熟霍格沃兹的魔法，轻轻松松变动转换着他的心绪，似乎他的一颦一笑是她手中逗乐的万花筒，花纹的转换想法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良笙：【我想邀请你一起参加这次校庆会跟我一起弹奏《华尔兹》。这次校庆是为了筹资选款给受灾地区，我想了一下《华尔兹》这首钢琴曲刚好符合这次校庆会主题，于是我选择了这首，我现在还缺一个合作伙伴，想来想去我觉得你的钢琴弹奏能力很不错，可以胜任。】
他忍不住打出了长长的一串出去，冗长累赘的解释像是为了掩盖他的另一个目的，像是在安抚着苏沐怡，但更像是安抚着自己内心跃跃欲试的冲动和紧张。
苏沐怡：【好哦，那我们什么时候排练？】
苏沐怡的答应有些迅速而又突然，让良笙有些猝不及防，像是被巨大的礼物砸中了脑袋，晕晕乎乎的，除了满心的欢喜再也找不到另外确切的字眼来塞满他的心。
想要快速见面的欲望被迎面的风吹散，伞上的雨滴落在耳畔奏起得犹如钢琴音阶的声音也让他逐渐冷静，天时地利人和以及他该处理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所有的贸贸然都是对她的一种伤害。
他知道爱她是自己的事情，不应该成为累赘更不应该成为众多伤害她的一把利剑之一。
他一点点删掉了那两个字，一点点打下他的诺言。
良笙：【等台风过去吧。】
等风先过去，别再吹乱我的心湖，让我的一举一动别再如蝶翼拨划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等风先过去，所有的山林都会重归宁静，所呼啸的哀嚎都会散在泥土里，我所爱的花终将会破土而出。
等我寄给你一本书，不是诗歌的书籍，我会寄给你一本关于植物的书籍，一本关于庄稼的书籍，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颗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等着你把你经过的河山，清晨，把你经过的人群，都对我重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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