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当年之事
“交代是要给的，还要完美。”沈箐筠理了下情绪，美目半眯，细长的眉眼半勾，精致的脸宛若画皮，掩着噬人的内里。“良笙，我当初以为你这样子的人必然是不会他们口中那种离经叛道的人，谁知道有些人不是不离经叛道，只是忍着而已。”
而有的人却永远不允许离经叛道。
后半句话沈箐筠没有说出来，说出来了就会像是可怜自己，而她早就不需要可怜，也失去了被可怜的资格。
“离经叛道？只是因为我的选择会牵扯到他们的利益，所以一旦偏离了他们的控制便算是离经叛道？”
良笙勾着笑，琥珀色的眼睛里透着嘲弄。明明应该是被他们逼退至死路的人却破开了那堵挡着他的墙，让那山穷水尽变得又柳暗花明。
沈箐筠承认，苏沐怡的到来宛若是一场春雨，润泽了良笙荒芜的心。
她还记得在酒会上初遇良笙时候的场面。
少年的眉眼温润如画，宛若丹青未干，一身黑色西装能勾出墨色的线。刚刚高中毕业的书生气让他拿着酒杯也显得有些斯文败类，在这飞觥献斝的酒局显得格格不入。
绯色的酒在酒盏中轻晃，散开头顶水晶灯柠檬绸色的光，宛若火红的夕阳，勾着人无限的向往。
她站在二楼，看着良笙和别的公子哥酒杯轻碰，轻晃的酒如同她身上那条火红的礼裙层层铺开，宛若扶桑盛开在这铁钳色的夜里。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他那琥珀色的眼如同院落外水池里的水，映着月亮，寒凉且冷薄，以至于她涌上的酒精一下子从大脑神经处退却。
阅人无数的她在那一刻便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并非什么大家口中的温柔之人。
少女的情怀在夜色中被搅碎，利益的连接成为她陪同演戏的筹码。
直到那天她无意间偶遇他眼底的星河，她才明白月亮并不孤独，因为有星星陪伴。
少年眼底的星，便是夏天最脉脉的情诗。
“怎么样都无关，沈家只需要一个完美交代。”
沈箐筠半撩眉眼，多情且又无情的桃花眼映着冬雨的萧瑟，带着沈家的威压，“冬末的雨已经开始下了，春天也快到了，学校的课程也要开始上了。”
“嗯。”良笙应了声，冷淡的态度不再遮掩。
“良笙，你这态度要是放在你的小迷妹面前，她们大概会被吓到的吧？”沈箐筠无所谓地笑了笑，言语里还带了些轻松，仿若刚刚那些话语不从她的口中说出，而她今天找良笙来也只是为了闲聊罢了。
“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在意过外界的评价了？”琥珀色的眼染着墨色，如同海底的漩涡，平静且暴力。
“确实。”她夹起两块方糖放入咖啡里，用着勺子轻轻搅拌，“话说，请你收收情绪，我只不过是例行放话，朝我发什么火。”
方糖融化在咖啡里，带着独有的甜味拥抱着苦涩的咖啡。白色的拉花被方糖突如其来的加入而打破了造型，扯出的白丝可怜巴巴地攀着杯壁。
“行了，懒得跟你坐在这里说废话了，等等我还要去轰part，临走前送你个礼物。”沈箐筠举起杯子缓缓喝了几口咖啡，“你家原来跟苏家是旧相识，苏家出事的时候你妈刚从医院里出来。”
“！”良笙盯着沈箐筠，眼底掀起了几抹狠意，“你调查了？”
“良大少爷，你家的情报网不必我家少。”沈箐筠笑了下，起身离座，拿着包便往外走。
入冬之后，太阳跑到了南半球，黑夜总是比夏季早了很多，明明出来也没有多久，天色已经暗了大半。苍白阴暗的天穹弥漫静谧，天淡星稀，像是青梅浅露，暗自含羞。
潇潇夜雨悄至，远处微微有野竹分青霭，外头有果子被风吹下砸在地面的声响。走出咖啡厅，便能够闻到果香，良笙知道那是腐烂的味道。
良笙吐出一口气，踏着尾音走至巷尾，抬头诧见枝梢勾着的冷月，喉间的音节消弭于那抹黏稠的黑色中。
“旧识啊……”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良笙接起电话。
电话一被接通就能听到电话对面的噪杂，对面的陈锐许是怕良笙听不清楚，于是他扯着嗓子喊着：“喂，良笙。来不来吃夜宵？安子皓、尹伊熙、许嘉枫、我、苏沐怡和她们一寝室的女生都在吃夜宵，就差你一个来不来？”
似乎是那边的情绪感染到了良笙，他捏着眉骨，把手机微微移远了点，压了压情绪问道：“你们怎么会跟苏沐怡她们寝室约了吃饭？”
陈锐听了，“嘿嘿”一笑，巨配合地接道：“打游戏认识的。所以，来不来啊兄弟？”
“你把手机给尹伊熙。”
“啊？”陈锐直接被良笙的一顿操作给整懵了，感情追人是这么追的？受教了受教了！
良笙似乎猜到了陈锐在想什么，于是立马出声打断他无用的乱想，“我有事找一下尹伊熙。”
“行呗行呗。”没探听到什么八卦的陈锐怏怏地把手机给了尹伊熙。
“喂，良笙。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夜温润地轻诉几亿光年，繁枝密叶间光影纵生，却描他唇角弯弯。月色柔和尽无数的期许挂念，一道银河如绸飘在眼眸间，整个大地似乎瞬间流萤万千。
听到是尹伊熙的声音，良笙将手机重新贴到了耳边，“你们和好了？”
“是。”尹伊熙弯了嘴角，耳边的碎发迎风轻扬，店铺的灯火照在她的眼中，点亮一眼眸的光，“本就没有什么大矛盾，说清楚了也便说开了。”
“挺好的。”低低的笑声穿过话筒，带着温润的酥麻，像是夜里最勾人的糖，甜得令人心痒。
尹伊熙无奈地说道：“行了，别朝我这么笑好吗，良校草。你也太相信我的意志力了一点吧。”
“抱歉，没忍住。”
尹伊熙叹了口气，“说吧，你跟苏沐怡怎么了？为什么这件事情不去问她？”
良笙也没讶异尹伊熙为什么知道自己喜欢苏沐怡，他有些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我有些事情要回家一趟。”
尹伊熙审时度势地没有问下去，只是提醒了一句，“别让她等太久。”
“知道了。”
黑色的天空揉尽无数的喧嚣欢唱，砖瓦堆积飘散无尽尘埃，离离散散。月亮昏晕，星光稀疏，整个大地似乎早已昏睡而去，唯有那天阶夜色凉如水。
良笙眼底一片汪洋，眼中只剩满地残花，他拨通电话，听着雨水打落在伞上，发出沉闷的□□。
“爸，我有点事情想回家来跟你谈谈。”
良父面对良笙的这个要求并不惊讶，似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行，我让司机现在就去接你。”
天上的星星默默垂眸，敛神娇羞。地上的步履匆匆，细碎地轻扣着青石板，一圈圈的回响。司机下车接过良笙手中的伞，替良笙打开了车门。
“孙叔，妈睡了吗？”
“没呢。夫人一听少爷今天打算回家去就不睡了，说什么也要等着少爷您回去，怕您跟先生吵架。”司机看了眼坐在后座的良笙，笑着接了句。
良笙看着窗外的灯光在汽车的前进中模糊地倒退。下班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路人，车水马龙的街道，风驰电掣的摩托车。霓虹刺眼，灯光恍惚，亦幻亦真。
而家家户户的窗户里射出明亮的灯光，混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洒下桔色的光晕。甫暗下的路灯似是仍有昏黄色的灯光要透出来，细看时似是晨曦的折射。
“我们不会吵架的。”
“也是。”
他实在是想不出大少爷跟先生吵架的场面，两个温柔如水、礼仪到骨子里的人实在是难以带入吵架这件事情。他觉得大少爷和先生即便再生气也是依旧说着“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人。
良笙笑了笑没解释，“孙叔，我妈最近身体怎么样？李医生来看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夫人最近修养得很不错，李医生来的时候还夸了夫人几句，说是好好休养就没有什么大问题，别再劳心劳力的就行，平常看看书写写论文都是可以的，但是不能操劳过度。”
“知道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和乔姨多注意一下。”
“知道的，少爷您放心吧。先生也经常抽出空来陪着夫人修养。”司机把车停入库，“到了，少爷。”
黑色的伞在他头顶撑开，良笙走下车。
冬雨静静地走在每个空间的里里外外，风徐徐吹进来，视觉延伸出去。一棵老树，一片竹林，也有一排松柏。而那座别墅位于一片长满树木与植物的绿洲中，这些绿色植物将房子遮蔽起来。
沿着水边生长的水生植物与通向花园其它部分的石材踏步交替出现。不同楼层的露台让别墅与陆地、水面相结合，将住宅以欢迎的姿态锚固于自然之中。起居室、厨房和其他房间内的玻璃转角窗，使人感觉仿佛居住在水面上。
晚风撩起良笙额间的碎发，冬雨朦胧了情绪，黏腻的涅色蘸着琥珀色翻滚在眼眸中。
若我是囚禁公主的恶龙，那我必自断双翼。
若我是救济公主的宝剑，那我必披荆斩棘。
“走吧，少爷。”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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