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相似
“苏小姐?”站在一边的护士又喊了一句。
苏沐怡这才反应过来,她理了理耳边垂落下来的碎发,抬起头朝着护士抱歉地笑了笑,白瓷般的脸温润如玉,眼底散碎开细细的一层薄光。“抱歉,刚刚在发呆。”
护士也没有怪苏沐怡,给她换了瓶点滴,偷偷地笑了下。“知道的啦。我们洛医生特别受女人欢迎,不过洛医生似乎已经有女朋友了,他女朋友还长得特别好看,偶尔还会来看我们洛医生。”
洛胤铖?女朋友?
苏沐怡低下头看着发白的床单,眼底的光一下子淡了些许。其实刚开始看见洛胤铖的时候,她被那相似的脸庞惊到了,但是他和良笙可谓是南辕北辙的气质又让她有些惶恐,即便鼓起勇气开口相认得到的答案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否定。
窗外的光雾蒙蒙的,似纱,轻轻裹了一层,透着点早春的凉。
恰有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是那年的春,也是今年的春。
“洛医生是什么时候来医院就职的?”即便已经预料到了结局,苏沐怡到底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像是某种执拗,卯着劲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又怕护士误会,于是补充了句,“我想了解一下他的履历,毕竟我的胃病也算是个老毛病了。”
护士也没有多想,只当做是病患想寻求个安心医生,“苏娥放心,我们洛医生可是从牛津大学毕业的,他的导师可是拿过拉斯克医学奖的!他来我们医院已经有三年了,可是从来没有过一个差评!”
三年?距离良笙的失踪已经过了六年半,果然不是。
苏沐怡略略有些颓然地往后靠,放在被子上的手无意识地握紧,指甲压在了肉里,捏出泛白的月牙痕。
所渴求的那点微薄希望如同落花,在大雨的滂沱中零落碾碎成泥,淹没在土黄色的沙海里。
胃部开始隐隐犯痛牵扯着她的泪腺,让她的眼眶分泌出酸涩感。苏沐怡定了定神决定岔开话题。“你刚刚叫我苏娥?你是我的玉兔?”
苏娥是苏沐怡粉丝们对她的昵称,是素娥的谐音,而玉兔是苏沐怡粉丝们对自己的称呼。
护士一听立马激动地点点头,她将盐水袋换好后一边登记苏沐怡的身体状况一边回答道,“是啊是啊,我是您的玉兔!我真的很喜欢你在伦敦音乐会上弹奏的您父亲创作的那首钢琴曲,我还把它当作了手机铃声!”
苏沐怡有些羞赧地笑了笑,她到底不是明星,只是一个音乐家,粉丝群体很小也很透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遇见自己的粉丝让苏沐怡有些手足无措,她只是想岔开话题却不曾料到这个场面,于是她没接话,只是轻轻地笑了下。
“话说苏娥大大,玉兔们一直想问您,为什么这次突然出了一张专辑,而且不是纯音乐是有歌词的呀?您以前不是只发布自己创作的纯音乐吗?”
苏沐怡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本想要岔开的话题弯弯绕绕又回到了原地,以至于她嘴角的微笑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她抚平了嘴角,眼底的光晕明明暗暗却不似真切。“这首曲子是送给我喜欢的人的。”
小护士一下子有些八卦地看着自己的偶像。苏沐怡无奈地笑了下,笑容淡而浅,合着外面的潇潇细雨略略透着点凉。“他已经失踪了。”
良笙失踪第一年,她继续完成着学业,却再也不去琴房了。
良笙失踪第二年,她选择读研,选择了孙斌作为她的导师。
良笙失踪第三年,她站在关雎山下。几许莺啼流转枝叶梢梢,和着初春花未落的繁景,流转不息。春悄悄,夜迢迢,她似乎听见了一首钢琴曲,似乎刚刚奏响却又似乎响了很久。
良笙失踪第四年,她考研成功上岸。她看着手里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那个再也不会回复她消息的苏父,然后退出微信拨出了打给良笙的电话。直到电话里传出忙音,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哦,对,他走了。
良笙失踪第五年,苏沐怡开始努力在音乐界打拼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忙的时候,她会抱着华生去看看良父良母。在年末,她搜集全了证据,为自己的父亲反平了案子。
良笙失踪的第六年,国家又发射了一搜探月火箭,月球更多的奥秘被人们一一破解,水蓝色星球上的人抬头仰望着那颗保护他们亿万年的星球。
于是她忍不住写下了歌词,送给那个月球上的男孩,送给追寻月球的几亿人的梦。
“你是皎洁流芳蹁跹入黄粱轧露湿团光
纵虽千万人吾却仍往矣
你是燕燕轻盈袅娜塑霓裳满船清梦压星河
纵虽千万人吾却仍往矣
我知道即便我再刻你于黄粱你也非我能相思
你是世人所爱的神明啊
你是我无所渴求长夜暗冥中的灯火
你是我所无法吟唱的汉乐府长歌
你是我碌碌终生所绘的皓质呈露
你是我永远拥吻常吟的心动
入我相思门成我相思梦”
“担心的话就别站在这里直接进去啊。”沈箐筠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妩媚的眉眼画上了精致的妆,一颦一笑似乎都在投送春波。她略略地靠着墙,小小的幅度勾出细长的腰,像是画上的妖,未动便也送了魂吸了魄。
良笙回过头,刚刚面对苏沐怡时强装出来的冷淡气质现在已经褪去,留着些淡淡的清寒裹着自身难退的温良,像是春日的阳光被薄冰轻轻地裹成了一团,不暖也不冷,却又难以接近。
“不能。”
不是不行不是不好,而是不能。沈箐筠知道良笙在忍耐着什么。
说来也是可笑,本是应该站在云端深处的人,却因为满心的愧疚翻滚在尘埃里,向往着温润的水,乞求着清澈的水冲刷身上的泥沼却又深怕自己身上的污渍玷污了水。沈箐筠自是知道良笙恪守礼教,但是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苛责竟是如此之强。
沈箐筠看着良笙,语气里像是夹杂了些嘲讽却又似乎是无奈,“你可真是墨守成规。”
沈箐筠的话宛若是穿堂风,在初春的日子里带着透心的凉,偏又在这四面通风的廊道里避无可避。良笙勾了唇,自顾自地嘲讽着自己,眼里肆虐的暗泽是难辨的情绪。
沈箐筠似乎最乐得见到良笙压抑自己情绪的样子,于是她继续用最狠烈的话碾着良笙的伤口。
“所以为什么还是选择回来呢?”
少年在那个冬季诈死在关雎山的山体滑坡中,诈死在那场滔天的暴风雪里。良笙应该躺在山间的灌木丛中,与冬眠了的生物诉说那场风雪的壮丽。而异国他乡的洛胤铖此刻正在与自己的导师跟进项目,沉醉在医学的浩瀚汪洋中,两年后他学成归来,应当在顶尖的医疗机构工作或是继续做着救死扶伤的工作。
怎么也不应该在六年后的宴会上与杭家大少爷的未婚妻沈箐筠一同出席,也不应该在那场宴会后将倒地的苏沐怡送入医院。
洛胤铖,应是与良笙截然相反的一个人,冷漠无情,对身边的人带着最疏冷的态度。他可以是初春未融化的雪,可以是北极最为古老的冰川,可以是极夜里肆虐的黑,也可以是深渊里咆哮的低鸣。但他不可以是良笙。
沈箐筠问出这个问题也没有指望良笙能够回答自己,她看着病房内的苏沐怡,突然想起了在那场烟火下少女眼中燃烧着的光。
“为什么不能够靠近?良笙又不是你们的所属品?”
“哦,可是我喜欢啊。”
如葱的手指抚摸上脸颊,精致的妆容让沈箐筠突然想起了自己盛装打扮的原因,她旋出口红补了一下唇妆,靡丽的红勾出勾人的弧度,似媚却娇,如一汪春水搅得人心头荡漾。
“既然舍不得放不下就回去,没有人跟你说过不可以回去,路在你面前,只有你愿不愿意。顺带,阿姨很想你。”
成为洛胤铖有多久,良笙便去世了多久。一个和良家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自然也是没有出现在良家的理由,再加上早些时候所有的人都盯着良家,他能几乎容貌不变地以另一个身份活下来已是天赐的幸运。
“帮我多看看。”后面的称呼宛若是一根毒刺,扎在喉咙中,卡得他几欲呕血。
沈箐筠了然,点点头,“知道了。哦,对了。”她指了指病房,又加了一句,“记得澄清一下,到时候杭衍吃醋了我不想哄。”
良笙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是沈箐筠指的是刚刚护士所说的那些,微微有些哑然,“自然。”
沈箐筠拍了拍良笙的肩膀,“走了,杭衍差不多下班了,我去接他。”
“好。”
沈箐筠点点头擦身走过,走到电梯口又神使鬼差地转过头看向良笙。那个人已经换了身份换了地位,一身白褂直挺挺地站在走廊上,风撩起他的衣摆,宛若是尝到了蜜意,缱绻地勾画着男人的身形。
他一直目送着她的离开,恪守着烙印在骨子里的教养,将所有的退路都留给了别人,却把自己逼退至了悬崖边。他似乎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应该要爱自己爱多一点这种自私的本性,将对别人的狠辣转过身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沈箐筠想不懂怎么会有这种人,不会自私恪守教养得宛若是腐儒,若是年纪再大些或许就成了不知哪个朝代遗留下来的酸臭书生。
“就再帮你一把吧。”沈箐筠对着电梯门,暗自嘟囔道,“又要哄醋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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