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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病重


送走了杨季珇与杨思婉爷孙俩,杨兆麟若有所思的望着桌子上装着伤药的瓷瓶,沉思片刻,他冷漠的将瓷瓶留在了正堂的桌子上,起身进里间小憩去了。

        躺在床榻上的杨兆麟有些难以入眠,他跟随父兄上战场前只短暂的在历城生活过一段时间,即使是那么短暂的时间,杨家小姐杨思婉的威名依然让他记忆犹新。此人性情顽劣、性格泼辣,但是偏偏深受侯爷喜爱,以往没少在历城作威作福,所做之事实在是不堪入耳。

        因此此次他有幸被侯爷收做义子,他率先提防的就是这位杨家小姐。毕竟此刻他已经全无退路,只有在侯府站稳脚跟,他才能有机会施展自己心中的抱负,为父兄报仇。

        杨兆麟想起被瓦剌军队斩首的父兄,胸中气血便不断上涌,握紧拳头的手掌因为太过用力牵扯到了胳膊和背后的几处伤口,血液不断流失致使他的精神越发不济。

        杨思婉回去的路上心中一直有些思绪不宁,前世义兄的伤势严重,来府中的第一日就因为高热不断,差点命归西天。刚才她仔细观察兄长的装态,发现他不断渗血的伤口以及毫无血色的脸色,均让杨思婉十分在意。但是她此刻只是个刚刚和义兄见过面的闺阁女子,实在是不好对义兄的事插手太多。

        但是毕竟有前世的记忆,杨思婉又怕义兄当真出什么意外,于是故作天真的和杨季珇说道:“祖父,阿婉刚才见义兄的脸色不好,您看是不是该请个大夫照看一下呢?”

        杨季珇不是没见过自家孙女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样子,今天她没因为他带回来一个孩子而大声哭闹就已经是十分罕见了,现下居然主动让他请大夫为兆麟诊治,时刻照看兆麟。此间种种,实在是太过反常:“那依照婉婉的意思是,让我去请大夫守着兆麟吗?”

        杨思婉知道祖父这是觉得她一反常态,生怕她反常必有妖,便主动上前挽住祖父的手臂撒娇:“阿婉喜欢这位义兄,他长得仪表堂堂,又是您得救命恩人,阿婉自然是要多上心些。”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短短半年时间,孙女就突然变得如此明事理,但是杨季珇还是答应了杨思婉的请求,让人将军中替杨兆麟处理伤口的军医请到府中照料。哪成想军医刚一进府去给杨兆麟请平安脉顺便换药,就发现了因为高热而陷入昏迷的杨兆麟。

        杨季珇听说杨兆麟高热不退,也连忙赶到杨兆麟身边照料,并嘱咐军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救回来。

        听闻昭凝阁那边的主子身子不适,杨思婉简直是坐立难安。

        青菊见小姐如此焦急,连忙宽慰道:“小姐莫要惊慌,奴婢派人在昭凝阁那边守着呢,一旦少爷那边有好转,定会第一时间禀告您。”

        杨思婉如何能不急呢,此次义兄病情凶险,一连几日也不见好转。府中管事生怕有个万一,向侯爷通报后,府中甚至都开始着手准备寿材了。要不是义兄福大命大,最后熬了过去,也就没有以后了。

        杨思婉恨不得亲自跑过去照料,但是其他人并不知她已经活过一世,此刻只当她与义兄全然陌生。男女八岁不同席,虽然他们名义上是义兄妹,但是终究是男女有别。

        这一整夜杨思婉都有些昏昏沉沉的,虽然是躺下了,但是始终没有睡踏实。天亮时分,还不等婢女叫她起床,她便率先唤人来帮她梳洗。

        杨思婉借着给祖父请安的由头去了祖父的院子,假模假式的和管事的说要和祖父问安,管事和她解释说侯爷在昭凝阁,杨思婉便借着要见祖父的由头疾步朝着昭凝阁赶去。

        刚一进院子,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鼻而来,杨思婉揪心万分,待管事通报后,如愿再次进了昭凝阁。一进里屋,只见祖父正满面愁容的望着病榻上面色潮红的杨兆麟。

        杨思婉走上前去,先是给祖父行了礼,祖父这才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慈爱的招呼杨思婉上前回话:“婉婉何故来此?”

        杨思婉心疼的看了一眼虚弱的义兄,又关切的望着疲惫的祖父:“阿婉命人准备了补品,想早晨陪祖父一起进膳。哪成想去了祖父住处,却听闻义兄病情凶险,因此阿婉特来探望。”

        杨季珇此刻哪里还有心思用膳,只说了一声:“婉婉有心了。”注意力便又被给杨兆麟喂药的军医吸引了。

        此时本是盛夏,随着太阳的升起,屋内愈发闷热起来。杨思婉见祖父已经满头大汗,唯恐祖父体力不支徒生意外,便和祖父身边的大管事一唱一和的把祖父请回去休息了。

        杨季珇走后,屋内只留下杨思婉及她身边的大丫鬟青菊,以及军医和他身边的两个药童。杨思婉见病榻上的杨兆麟满身大汗,被汗水浸湿的衣衫甚至附在杨兆麟的伤口周围,便试着和军医提议道:“屋内闷热异常,我觉得义兄似乎有些呼吸不畅,不知可否打开一下门窗,换换气呢?”

        哪成想年迈的军医并不赞同,反倒有些不悦的教育杨思婉莫要害杨兆麟受风。

        杨思婉见和这老军医说不通,便不再多言,只安静的坐在刚才祖父坐过的椅子上默默守着杨兆麟。

        不多时守了一整夜的军医实在是熬不住了,便吩咐药童在屋子里守着,他先去补一会儿眠。

        杨思婉见老军医离开,只留下两个青涩的药童把守,便借着身体不适有些中暑的由头把药童打发去煎消暑药了。待屋内没有外人后,杨思婉嘱咐青菊端来了一盆热水,又把屋内的窗户全部打开,思忖了片刻,杨思婉把青菊也打发出去守门了。

        当年幽居宫中时,她博览群书,曾于一游记中见过一偏方,偏方中说若病人一直高热不退,可将全身衣物褪去,用湿毛巾擦拭身体,助病人散去高热。并且室内要常开窗通风,以防屋内过于潮湿闷热,使得创口因为汗水污染生出腐肉,加重病情。

        杨思婉自知老学究般的军医不会听取她的建议,而且此方法过于大胆,她也无法告知他人,只好趁着屋内没人,亲自操作。但是杨思婉生怕被别人看见她亲自为义兄擦身降温,于是只能细心的将床幔放下,钻进床幔内,坐在榻上,给解开里衣的义兄擦拭身体。

        要不是生怕杨兆麟出意外,又念在上一世义兄为她出生入死、赔上性命,杨思婉怎敢贸然做出这种被人知道就会污了名节的孟浪之事。

        但是本来她此生就无意嫁人,只想守护好她在意的人,因此比起被人发现失了名节的恐惧,杨思婉还是选择尽力对义兄施救。

        此时年仅十四岁的杨兆麟身形还未完全抽条,身材比起前世最后一次在皇宫内相见时也是相形见绌,但是还是能从他身上薄薄的肌肉纹理中看出他有常年习武的习惯。

        杨思婉看着他手臂上还在渗血的刀伤,心中只觉的阵阵疼惜。

        但是还没等杨思婉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门外的青菊就假模假式的和门外的药童说道:“我家小姐喝不得这么烫的药,你们还不赶紧去找些冰块把药弄得凉些!”

        听见青菊的暗示,杨思婉刚忙将杨兆麟衣衫不整的里衣整理好,又把床幔一一挂好,紧接着她想藏好盛满血水的铜盆,却发现无处可藏,一时间急得杨思婉在大夏天直冒冷汗。

        好在青菊脾气大,将两个生瓜蛋子一般的药童唬得团团转,吓得那两个药童真的跌跌撞撞朝着厨房跑去,准备找到冰块,给消暑药降温。

        杨思婉听见屋外安静了下来,又想到青菊后面会因为犯错被祖父打发走,害怕青菊猜出她刚刚干了些什么,日后四处说嘴。于是杨思婉将一盆血水顺窗户倒进了后面的竹林地里。

        解决完了这一切,杨思婉将青菊叫了进来,人精一般的青菊见屋内一切如常,只有地面上有些未干的水渍,便猜测着是小姐觉得屋内闷热,将水洒在地面用以消暑了。

        杨思婉心中并不是十分信任青菊,于是和青菊说道:“那个青英刚来到我身边,还需要历练,平日里你多带带她。不然我身边只有你一个可信的人,有些事情不太好处理。”

        青菊听小姐这么说,以为小姐是想找人替代她,吓得眼珠子乱窜,装作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或是有什么不周到地方,让小姐劳心了?”

        毕竟她现下手头并没有可以支撑庶务的丫鬟,因此现在还不能贸然换掉青菊,于是杨思婉笑着说:“你一直是我身边最可靠的人,院子里大事小情也处理妥妥当当,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不过是我刚才突然想到,要是有另一个还能看得过眼的丫鬟在,你就能在里屋帮我料理事情了。这样的话,我能轻省些,你也能帮我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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