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自救

杨思婉穿着厚厚毛绒披风，一路小跑着从梧桐苑的正厢房跑回了屋，守在屋子里等了许久的青英赶忙上前替她解下了披风，并将她引到了早就燃起的炭火旁烤火，收好披风，她又赶忙给小姐和青菊姐姐递上了还冒着热气的毛巾净手。

        “小姐，今日侯府来信儿了，说明日就能来接咱们回府了。”青英许久没有回府了，自从收到侯府的消息，她就兴奋得不得了。

        “可算是能借着回家过年的理由离开皇宫了，这几个月可把我憋闷坏了。”青菊也是自由惯了，在深宫中被规矩拘束的日子实在是难熬，她也早就想回府了。府中除了老爷，小姐最大，她们自然无拘无束。

        杨思婉一想到这一晃居然已经过年了，宋仁和和她的那位义兄也去了快三个月了，到现在也没有个具体的音信，实在是让她忧心不已。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也不知他们行军途中，怎么过好这个年。

        宋仁和已经在虎子岭困了近三天了，这一次他带队追着慌忙落败的叛军进了山，那群人就地在山中搞起了埋伏战，久久不肯露头和他们正面交锋，他们也就在山中越走约深。虎子岭本就地势复杂，除了一处小路，剩下的皆是陡峭的山峰。

        他们本就人生地不熟，下雪后他们留在地上和树上的路标又被大雪埋住了，他们也就渐渐迷失了方向。他们一行人在山中绕了两天，也找不到下山的路。天寒地冻，又缺衣少食，渐渐有一些体力弱的士兵在雪天里彻底没了声息。

        剩下的士兵人挨着人缩在一处避风的山洞内，不时有被冻得失去神智的士兵忽然脱掉保温的棉衣，一边喊着“热”一边往雪地里跑去。长时间的失温让大家没有气力去拯救那些发狂的人，只能利用求生的本能，挣扎着捡起他们脱掉的衣服裹在身上，希望能利用这一件衣服，挨过这没完没了的大雪天，能多一丝可能熬过这次战争。

        宋仁和作为这次清剿的指挥，亲自带着他们深入虎子岭，却不成想被突如其来的大学掩盖了撤退的路。虽然他穿的衣服是最厚实的，还有一件雪白的狐狸毛大氅避寒，但是自从雪天之后，他们基本打不到猎物了，即使打到了猎物，他们也大多让给了那些快要撑不下去的孱弱的士兵。他作为将领，让士兵深处险境，本就是他的失职，因此他也自发的陪着大家挨饿，这才稳住了军心。

        但是这样没完没了的下雪，他们全军覆没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因此，宋仁和看着屋外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他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一股炊烟。宋仁和艰难起身，绕过身前抱团取暖的士兵，在洞口仔细打量了一番，果然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中看见了一股微弱的，刚一飘散出来就被冷风吹散的炊烟，看样子距离他们也并不远。

        “阿六，你穿着这个，去打探一下。”宋仁和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递到了阿六身前，阿六不敢穿，一直在推辞，宋仁和亲自给他穿好，嘱咐道，“他们比我们熟悉这里的环境，敢在这个季节进山，定是在此有根据地。”

        阿六不负重托，穿着白色大氅，很巧妙的融合进了一片雪色之中，不出半个时辰，阿六气喘吁吁的回来禀报：“禀主子，果然不出您所料，冒出炊烟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宋仁和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士兵，有些担忧的追问道：“人数多吗？可有什么兵器储备？我们可有胜算？”

        阿六沉思片刻，回道：“禀主子，这些人都是拖家带口反叛，因此寨子里的精锐也就十之三四。但是他们的寨子修整的十分坚固，看样子是易守难攻。”

        宋仁和沉思了片刻，下定决心说道：“没有办法了，若是攻不下，不出三日我们也会死。可是若是能攻下他们寨子，我们便有了遮风避雨的屋子和填饱肚子的粮食。既然都是一个死，何不放手一搏！”

        虎子岭寨子里的这伙人其实算不上真正的叛军，他们只是一伙趁乱下山为非作歹的土匪、强盗。

        景州的叛军是打着光复前朝的口号在景州发动内乱的，他们在景州屠杀官员和守城的士兵，很快占领了景州城。后来这伙人为了壮大自己的队伍，和朝廷作对，便强迫景州城和周边的百姓参军，但是朝廷派军队镇压叛军的消息一出，他们就害怕了，因为他们征来的兵都是不情不愿的老百姓，基本没有战斗力。以多胜少尚且可以，但是和正规军正面硬刚，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认识到这一点的叛军首领，很快将目光聚集在了那些为了生存敢于玩儿命的土匪、强盗身上，这些人从小在刀尖上讨生活，敢打敢杀，比以前是白户的老百姓战斗力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为了拉到更多人来和朝廷的军队硬刚，叛军首领震天龙亲自去了各处寨子用高价请各个寨子首领带着手下入伙。并一一许诺，若是日后攻城略地，可将城池赠与各寨的寨主做为新的根据地。到时候他们平分天下，各自为政。

        见震天龙真的送来了白花花的银子，而且在景州占城自立为王，每日奴役着城中的百姓，还能搜刮百姓的财产，将城中百姓作为货物肆意买卖，或是像牛马一般任意趋势。这些寨子里的首领也就心动了，陆续加入了叛军的队伍，准备和叛军一起迎敌，甚至已经规划好了赶跑朝廷的军队后，接下来去攻打哪座城池，攻下来之后又该如何分赃。

        这些寨主和震天龙才好了没一个月，就因为朝廷派来镇压内乱的军队太过庞大，战斗力太过惊人而土崩瓦解。震天龙才顶了不到半个月，就被朝廷的军队撞开了景州的城门，景州瞬间沦陷。见朝廷的军队终于来拯救他们了，那些被迫参加叛军的百姓们顿时脱下了叛军的铠甲，拿着叛军给的兵器，对着那些鱼肉和欺压他们的叛军砍去。

        作为第一次参军就带兵旗开得胜的宋仁和，自然是有些兴奋又有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本来只要守住景州城，收缴城中叛军，就能稳定住内乱局势。但是因为那些叛军而损兵折将的宋仁和不甘心放过那些四散的匪徒，便在刚刚占领景州城之后，立刻下令去追缴那些跑到深山中的同伙。甚至安排好杨兆麟驻守景州城之后，他便亲自带兵朝着这群虎子岭的匪徒们追了过来。

        这才有了他们被困深山，又因为大雪无法撤退，这种进退维谷之事。

        宋仁和在山洞中动员了士气低落的士兵们，并和他们讲清楚，若是战败今日必死，若是能够攻下寨子，就能睡暖炕、穿皮袄、喝热汤，在生与死的抉择下，刚才还萎靡不振的士兵们，现下已经整装待发，大有准备拼命的架势。

        宋仁和并没有准备带着大家在正门进攻，因为正门是坚固的石墙，且门十分高大，实在是没有进攻的机会。他将兵士分成了两队，一边朝着寨子的守卫薄弱侧门进发，一队去寨子外的马厩偷马。

        因为大雪覆盖整座山头，因此一旦大部队开始行进，便十分容易被人发现。为了避开寨子高楼上的岗哨，宋仁和早早带着士兵们绕了一个大圈，才没有打草惊蛇。

        宋仁和命人将绝大部分马匹牵走了，只留下了两三匹孱弱的马儿，待侧门那边给了消息之后，他命人便用刀刺向这几匹马。马儿受伤后便发出了剧烈的哀嚎，引得寨子里的人出来查探情况。

        全然没有防备的看马人被埋伏在周围的士兵放倒，并顺着马厩这边的寨门进入了寨子里。一边人仔细埋伏，几个人去侧门那面接应侧门埋伏的士兵。待到有巡逻之人发现死在马厩的马儿和看马人，宋仁和的队伍早就进了寨子。

        发现问题的土匪及时吹响了号角，给寨子里正在寻欢作乐的土匪们报信，因为官兵们早就冻死在冰天雪地里的土匪们，每日喝的酩酊大醉，听见号角声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刀早就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了。

        宋仁和命人将所有绑到了大厅中，他手下的兵士们抓紧时间去做饭，还有一小队人四处翻找，找到了御寒的毛皮衣裳后分发给受冻的士兵们。占领了虎头山后，他们终于抓住了匪徒，也成功自救。

        宋仁和坐在虎皮凳子上，看着底下跪了一地的匪徒和他们的家属们，只觉得心中终于痛快了。他接过阿六倒的酒，默默的喝了几杯，被冻得僵直的身子才缓过劲儿来，他窝在自己的大氅里，甚至有些困倦。

        在寨子里逍遥惯了的匪徒们，从来只有他们去找别人的麻烦，将无辜之人抓来索要赎金、或是在各地欺男霸女，何曾落得过这般卑微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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