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尽力

转眼，已是第五天，宁晋川花四百六十块钱，在附近村里买了一头一千多斤的大公牛，又折腾了一个牛车，招了一个愿意赶远路去拉货的。

　　牛和牛车花了五百，人工则便宜，拉一次大概要两天多点时间，拉一趟三块钱，一个月拉六趟，也就是十八块。

　　养牛也是个事，跟一个农户商量好，农户每天给割牛草，风雨无阻，一个月十五块钱，就这价，还有不少人抢着要。

　　割牛草只要小半天时间，下午还能干别的事，对于农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去余勇那边拉钢铁，一个月的花销大概也就这三十三块钱，牛和牛车则成了宁晋川的资产。

　　为了做对比，宁晋川特意找人问了一下卡车的价格，司机偷偷帮忙去拉货的话，一趟二十块钱，六趟得一百二，优点是快，早上出发，晚上能到，因为是偷偷去拉货，人家不一定有时间给你去拉，毕竟早出晚归，很容易就被发现。

　　因为是第一次去拉货，拉货的“车夫”昨天早上就已经出发，走过去得要一天时间。

　　宁晋川一大早也坐上大巴，直奔武东县大木镇的钢铁厂。

　　没坐过这年代大巴的人，绝对想不到这年头的大巴有多折腾人，速度慢、味道难闻、颠得人心都要蹦出来，坐车简直就是在受刑。

　　下午，宁晋川总算是感到了武东县大木镇，他也快要累散架了，下车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有一种快要呕吐的感觉。

　　宁晋川身体本就不好，这些日子跟各种领导吃饭，喝酒喝多了，幸好打那套拳法还有点健身的作用，身体素质还是在稳步提升的。

　　“宁老板！”余勇的声音传来。

　　宁晋川抬头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余勇小跑着朝这边走来。

　　宁晋川喘了两口，压下那种呕吐感：“余主任，不好意思，来晚了。”

　　“不晚！不晚！拉货的人呢？”余勇问道。

　　“约好在钢铁厂门口等，我还没过去呢。”宁晋川说道。

　　余勇“哦”了一声：“我知道了，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赶着牛车的男人在那边站着。”

　　宁晋川点点头：“那应该是给我拉货的了，我们先去看看。”

　　余勇笑呵呵说道：“行，宁老板，今天晚上我做东，我们厂长知道你给我婆娘办了城镇户口，也想见见你，到时候咱们一起喝两杯。”

　　宁晋川今天是赶不回去的，武东县和南溪县之间，每天只有上午十点一班车来往，赶到对方县城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下午如果再发车，那就得晚上九点多才能到，对于这个年代来说，晚上九点已经太晚。

　　宁晋川奔波一天，身体不太舒服，是真不想去喝酒，但武东县钢铁厂算是市内的大企业了，一个厂长还是有些分量的，这次酒局算是个结交的机会。

　　去还是不去？

　　宁晋川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说道：“那行，我也正想认识认识贵厂长呢。”

　　这就是生意，很多时候，你看到机会，就算有各种阻碍，就算身体不舒服，你也得往前扑。

　　余勇和宁晋川赶到钢铁厂门口，果然有一个男子牵着牛车在等着，看到宁晋川立刻招手：“老板！”

　　宁晋川掏出烟，递给男子一根烟：“老吴，辛苦了。”

　　老吴双手接过烟，憨厚的笑着：“不辛苦，不辛苦！”

　　“那我们先去装车。”余勇这时说道。

　　“直接进去吗？”宁晋川觉得这怎么着也要遮掩一下。

　　余勇毫不在意：“直接进去就行。”

　　钢铁厂都是大型机械，车间也很高，钢铁堆得到处都是，给人的感觉就是高、大、乱、脏。

　　余勇给宁晋川准备的都是一些铁锭，这种玩意好运输，要是整两长铁棍子或者两大铁板子，牛车根本就运不了。

　　搬完以后，余勇说道：“宁老板，一坨一百斤，一共十二坨，可能稍微有些出入，咱们就不计较这许多，算一千二百斤了。”

　　“行！”宁晋川没有急着给钱，转头又对赶车的老吴说道：“老吴，装好了，咱们先去吃口饭吧！”

　　老吴赶紧摆手：“谢谢老板，我带了吃的，我先赶路要紧，走快点明天天黑前能到。”

　　宁晋川知道，老吴是不敢跟自己去吃饭，他带的吃食就在牛车前面挂着，几个饭团和几个红薯，还有一些咸菜。

　　在牛车上，他放了一卷被褥和一大块塑料，这是准备晚上在路边睡觉的。

　　现在天气已经开始变冷，近些天就会下雪，为了生活，为了一趟三块钱，他觉得风雪天在外露宿也是值得的。

　　这种情况不是一个人改变，宁晋川如果可怜他，转头去找价钱更贵卡车来运，钱多花了，老吴一个月还要少赚十几块，对老吴来说不是帮助、关照，反而是一种打击。

　　宁晋川给他这个工作，他心中感激不尽，只想努力把这一份工作做好，能长期做下去，家里的日子也就能好过些。

　　送走老吴，余勇带着宁晋川去钢铁厂的招待所开了个房间，本是要身份证明才能入住的，余勇好歹是个主任，这些自然也能免。

　　身体不舒服的宁晋川，趁着时间还早，睡了一个小时，起床后又打了一套拳法，这拳法虽然没有任何战斗力，但养生健身确实效果显著。

　　下午五点半，余勇找来：“宁老板，走吧！去吃饭。”

　　宁晋川这时感觉已经好多了：“行，感谢余主任招待呀！”

　　“宁老板客气了，今天的人有点多，咱们厂长还有几个副厂长都来了。”余勇说道。

　　宁晋川颇有些意外，国营厂体系的管理层，都是看不上个体户的。

　　毫不客气的说，一个月入几十百来块的厂长，绝对是看不起身家大几千，月入两三百的个体户。

　　有一些月入上千地万元户，看到厂长都得恭恭敬敬打招呼，陪着笑递烟。

　　这一切都是因为所有生产资源，都被控制在国营厂手上，个体户都是从国营厂的手指缝里抠点生产资源，自己加工生产，赚点差价。

　　想要捞更多资源，甭管你身家多少，你就得去求着那些国营厂的厂长、副厂长、主任，愿意用钱砸的人多了去，国营厂的管理层就算捞油水，前提是要完成国家给他的生产任务，因为国营厂是计划经济，生产任务完成以后，剩下的材料可就不多了，你拿了，别人就没有，于是就会有很多人抢着要。

　　你送礼，别人也送，你送钱，别人照样送，别人送完以后，还要去套套近乎，你不去套近乎怎么行？

　　所以在国营厂那些管理层眼里，个体户就是一群摇着尾巴的哈巴狗，今天踹你一脚，你回头还得笑呵呵来找我拿材料。

　　现在市场上根本没有钢铁卖，能产钢铁的地方就只有全市范围之内的两个钢铁厂，两个钢铁厂相距还挺远，来回运输极度不方便，就算你心里不服气，也只能来求我。

　　这种生产资源全部被国营厂掌控的情况，直接导致全国个体户发展极度困难，毫不客气的说，你不去国营厂搞材料，你绝对没办法大规模生产任何一种工业产品，上到电子产品，下到日常用品，你都没办法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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