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工具
农历四月初六，周日。
宁晋川早早去了工厂，这几天张顺成已经做了一些配件出来，也送给红星二厂看过，都是符合基本质量要求。
按照报价，大概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净利润，这个净利润是非常惊人的，比起后来，基本在正常代工厂的三倍左右。
就算给了百分之十的回扣，宁晋川还能有百分之十的净利润。
这几天，宁晋川也陆陆续续接到一些汪全给的订单，总额大概在二十万左右，如果订单全部完成，宁晋川要给出两万的回扣，自己还能赚两万左右。
宁晋川一直没去看工厂，全权交给张顺成去管，顺便让他们尽量把其他部件也给做合格。
但周日这天，林龙喜和卢富要过来，他们在向前五金厂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加工这些东西是师傅，所以宁晋川早早去了工厂，就等两人过来。
八点二十，工厂已经开工，林龙喜和卢富两人才姗姗来迟。
宁晋川月不计较，人家是师傅，有点架子也得包涵着。
“林师傅、陆师傅，今天就辛苦两位了。”宁晋川给两人递烟。
两人接过烟，卢富说道：“应该的。”
林龙喜说了一句：“我们会尽力的。”
这一句回答就能看出两人的态度。
很明显，卢富其实更把这个东西当一回事，把这当一份工作。
林龙喜则觉得自己是宁晋川请过来的，有资格摆摆架子。
进了车间后，当卢富看到那些炉子，顿时就皱眉。
林龙喜直接问道：“没有任何机械？”
宁晋川说道：“我们这是简陋了一点，我们倒是想买机械，但找不到路子。”
说着，宁晋川看向两人：“两位师傅要是有路子，也可以帮我们介绍介绍，价钱只要合适，我肯定忘不了两位的好。”
现在要买机械不容易，如果这两人能给宁晋川介绍一点路子，宁晋川绝对不会吝啬。
林龙喜说道：“这样也不行啊，你们什么机械都没有，就这样靠火炉跟锤子，一天做不了多少的。”
宁晋川介绍道：“我们有磨具，我们的师傅用磨具做了各种配件的形状，直接炼化钢铁，然后把金属熔化铸造就行了。”
说着宁晋川拿出一个零件：“两位看看怎么样。”
这是一个开关里的铜片零件，大概就是一个“7”字形，上面有一个孔。
正常都是用铜板压出来的，虽然不是自动的，全部都是液压手动的，但速度还是很快的，铜片放进去，然后员工手工操作压出来就行，这样做出来也很标准。
但这样的配件容错率高，你稍微薄一点，厚一点，它都是可以的。
而张顺成相出来的办法就是直接做出磨具，然后灌入铜水，一次就可以做上百个出来。
因为这样铸造的会有毛边，回头用打磨的工具修一下就行了，稍微马虎一点也没有关系，只要不会断，能穿过电线，能装进开关里面就行，故而打磨也不用太细致。
做出来的东西基本是合格的。
林龙喜接过看了一眼：“东西还行，你们就这样做，不麻烦吗？”
宁晋川说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向前五金厂可以直接找其他国营厂进铜板，我们是回收废品冶炼的。”
“其他冶炼工厂也不会给我们铜板啊！”
“其次，我们没有工具，就算有铜板，也不能像想向前五金厂一样生产，对不对？”
林龙喜说道：“你们这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就敢这样接单啊？”
站在一旁的张顺成早就有些不服气了，这是他冥思苦想出来的办法，也得到了宁晋川认可，现在林龙喜一来就说三道四，忍不住说道：“林师傅，你是国营厂出来的大师傅，看不上我们这种落后的手段也很正常。”
“但我们能用废铜做出来，你们也做不出来吧？”
林龙喜本就有些心高气傲，看不上张顺成这一些野路子：“你们懂什么？你们这样的速度太慢了，一次能做多少啊？打磨的时间都比我们慢了，更别说还要冶炼成本。”
张顺成也不服气：“你们那是有工具，用我们的工具试一试？”
林龙喜被怼得无言以对，宁晋川对张顺成今天的反应有些惊讶，心里却非常满意。
换了以前的张顺成，肯定是不敢怼人的，尤其是自己请来的人，他更不敢怼。
这说明张顺成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人的改变是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的，也是一次次小突破种改变的。
一个不敢还价的人，当他第一次试着还价后，哪怕不成功，第二次再开口就会容易很多。
一个不会拒绝的人，当他咬牙拒绝别人一次后，第二次就会简单很多。
张顺成就是在这种小改变中慢慢积累的，尤其是上次跟着打架，让他胆子大了不少。
宁晋川自然不可能帮着张顺成，故作不悦：“老张，你说什么呢？林师傅和卢师傅是我请来的专家。”
“打铁他们比不过你，做这种零部件，人家比你有经验多了。”
“你才刚做，两位专家做了恐怕有百八十万个了。”
林龙喜见宁晋川帮自己说话，倒是颇为高兴，只是看张顺成有点不顺眼：“张师傅，你是铁匠，我们是技术人员，不是一个领域。”
“我们跟你讲，就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没用！”
“你只要听我们的就行。”
张顺成见宁晋川帮他们说话，心里虽然不服气，却也不吭声了。
林龙喜这才满意：“好了，我们先看看设备吧！”
张顺成指了指炼化炉、地上沙子做的磨具：“这些就是了。”
林龙喜愣了一下：“没有其他工具了？一个手动打孔的工具都没有？”
“没有！”张顺成直接说道。
“那这叫我们来也没用。”林龙喜说道：“你们没有大型机械就算了，手动的工具都没有，怎么做？”
宁晋川笑道：“林师傅、陆师傅，你们说的那些工具，我们自己能不能做？”
不怎么说话的卢富说道：“有一些倒是能做，那些工具也不是很难，但中间要用轴承和一些零部件，外面买不到。”
“如果宁老板能想办法弄过来，我们可以做一整套简单的工具。”
宁晋川在市里不认识这方面的人，还是得要林龙喜和卢富帮忙：“两位，这个零部件，向前五金厂应该有吧？你们能不能想办法给我弄一些来？价钱好说。”
卢富有些为难：“宁老板，五金厂是不会卖的，你如果真想买，可以去找我们厂长问问。”
“不过，我估计他也不会答应。”
林龙喜却赶紧说道：“宁老板，你是实在人，我们也是实在人，零部件我们可以给你想办法。”
“但这价钱可不便宜。”
“做一整套工具，重要的零部件，大概要千把块。”
“这还只是重要部件，其他的，还得你们自己这边打造。”
“这张师傅不是铁匠么？我们画个图纸出来，他应该能打出来吧？”
张顺成不是最好的铁匠，但他自己最过硬的本事就是打铁了：“只要你能画出来，我就能把它做出来。”
这话多少有点争面子，宁晋川没有搭理张顺成，而是算着林龙喜的报价。
一千块钱，只是一些零部件，包含一些什么东西宁晋川都不知道。
宁晋川问道：“林师傅，这一套都有什么东西？”
林龙喜说道：“冲压、钻孔、打磨这些都有，还有一些其他简单的工具，虽然比不上国营厂的，但只要有这一套工具，简单的五金配件都能做。”
“当然，也要看工人技术，手动的比自动的更考验技术。”
宁晋川一听，觉得也还合适：“那行，一千块钱，林师傅和卢师傅帮忙把重要配件给我备齐。”
“老张，你这些日子，全力配合两位师傅，先把工具折腾出来。”
张顺成只能点头：“行！”
林龙喜这些配件怎么弄出来不用明说，肯定是偷偷从国营厂弄，他们是做五本买卖，这一千最后全都会进林龙喜和卢富的口袋。
林龙喜看了一眼五金厂的火炉子：“宁老板，你们现在这情况，我们也开不了工，今天就算了，我们回去先把工具的图纸画出来。”
宁晋川点头：“行，那就麻烦两位了，画图纸也是工作，今天工资我们照算，到时一起结算。”
林龙喜满脸笑容：“跟宁老板合作就是爽快，那我们争取这一个星期加班把图纸画出来，下个周末，我们就开始制作。”
宁晋川为人老成，林龙喜都提了加班，他也不能不表示：“行，辛苦两位，加班费我们就按两块钱一天算，让两位受累了。”
林龙喜见宁晋川这么上道，脸上笑容更甚，好话也一点不吝啬。
一阵恭维后，宁晋川送两人离开。
等到宁晋川再回工厂，特意把张顺成找了过来：“老张，今天表现不错。”
张顺成心里原本有些憋屈，因为宁晋川向着林龙喜，没向着他。
现在宁晋川回头又夸他，这倒是第一次，以前宁晋川都是挑毛病的。
张顺成有些受宠若惊：“老板，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宁晋川说道：“你怼林师傅的话没有怼错，我们没有工具，只能依靠这种原始的办法。”
“他们在国营厂，各种工具都有，甚至还有进口的机床。”
“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可我不能得罪他们，我们这是五金厂，不是铁匠铺，我们以后要做很多东西的，不能一直靠打铁为生，所以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技术，必须要有自己机械。”
“说句不好听的，那些手动的机械给你，你会用吗？用得好吗？”
“我们得要他们来帮我们做工具，教我们怎么用那些工具，教我们怎么把那些工具用好。”
“你不需要很懂技术，只要大概懂就行。”
“你需要的是学会怎么为人处世，需要的是学会管理。”
“你以前什么责任都不敢担，像个受气媳妇。”
“现在你倒是敢说话了，但说话不过脑子。”
“你有进步，但改进的空间依然很大，明白吗？”
“我现在对你还是抱很大希望的，继续努力，不要让我失望。”
宁晋川跟张顺成说这些，那是张顺成这人其实很需要人的鞭策和鼓励。
如果宁晋川一时晾着不管他，他肯定会以为宁晋川看不上他。
听了这一番话，张顺成心情激动：“老板，我会努力的。”
宁晋川看了一下时间，说道：“今天是周日，安排工人早点下班，上八个小时就好，晚上去我那边吃饭。”
“好嘞！”张顺成现在心情愉悦，满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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