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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第 35 章 为母刚柔


霍善记性好,但很多东西都不上心,金日磾在跟他爹告密的时候他已经进入梦乡。

        今天华佗说要带他见识一些旁人不会的特殊技巧。

        霍善对此非常期待,兴致勃勃跟着华佗去了东汉末年。

        这次华佗遇到的第一个病例还是个郡守,霍善已经登过两次太守门了,对此也算驾轻就熟,连左看右看的兴致都没有,只乖乖跟着华佗迈步进门。

        华佗看过对方的病情,狮子开大口跟对方要了一堆钱财粮帛。他收下财货后也不给对方治病,只私下和对方儿子叮嘱了几句:“你父亲这病只要在盛怒之下吐出几口黑血即可痊愈,等会你为我们准备一顿丰盛的饭食,我们吃饱喝足就大摇大摆驾着装满财物的车马离开。到时候他让你追回我,你也别追,待他怒气散发出来就好。”

        说实话,华佗若非旁人千金难请的当世神医,郡守儿子这会儿怕是要把他当骗子了。

        不过既然找了华佗求诊,郡守儿子觉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便安排人手去张罗饭食。

        患者躺在屋里,只听外头脚步声来来去去,却不见华佗来给自己治病。再一细听,搬酒的,杀鸡的,杀鱼的,宰鸭的,剁葱姜的,嘈嘈切切,好不热闹。他在心里暗骂,他那些儿子一个两个都是死人吗?不知道催华佗快来给他治病吗?居然还有闲心给华佗准备酒食!

        怎么都得让华佗把药给他煎好再招待吧!

        霍善也是头一次知道气人也能治病,他等其他人走后才和华佗嘀咕道:“这样真的能把人治好吗?”

        华佗不会带他来行骗吧?

        一会他们吃饱喝足还要跑路,刺激!

        不愧是名扬东汉末年的神医,治病手段就是千奇百怪。

        华佗解释道:“他这是肾血瘀阻,乃是实证,我们要想办法从肝着手治疗,而肝在志为‘怒’。”

        霍善听得懵懵懂懂。

        华佗仔细给他分析起来:“我们按照五行原理治病,时常讲究‘虚则补其母,实则泄其子’,比如肾为水,肝为木,水生木,那肾就是肝之母。”

        “如果肾有实证,我们一般不直接泄肾,而是从肝下手。毕竟肾正病着呢,你再去泄它,可能不仅达不到想要的效果,还可能让它伤上加伤。”

        “从肝下手就不一样了,孩子出问题了,当母亲的急不急?急就得去救孩子,这样一来肾的实证不仅被泄去了,自己也支棱起来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为母则刚!”

        “虚证也一样,它都这么虚了,你还去补它,万一它受不得这样的刺激怎么办?所以还得去补它的‘母’。由‘母’去补足‘子’的虚证,就像母亲将孩子哺育长大一样,当娘的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这却是‘为母则柔’了。”

        华佗本来就颇擅长治妇人病和小儿病,给霍善讲解起来可谓是娓娓道来。

        霍善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治个病居然还涉及这么复杂生道理。他把华佗的话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忽地红了眼眶,吸着鼻头说道:“我没有娘了。”

        娘这么好,他却没有娘了。

        他都没见过自己阿娘,师父跟他说他娘生病时因为怀着他许多药都不能用,产后又碰上大出血,阿娘只来得及给他起个名字就去了。

        他是二柱家的阿娘以及村里牛羊产的奶喂大的。

        以前他不懂为什么怀着他就不能用药,刚才听华佗那么一说才知道阿娘是为了保护他才变得那么虚弱,生下他后竟是没能活下来。

        许多事其实刚经历的时候根本不懂,直至将来某天才突然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

        华佗见霍善这般伤心,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

        他见霍善每天开开心心的,都忘了他其实是个没娘的孩子。

        也是霍善他娘眼光好,临终前把他托付给了适合的人。别的孩子没了娘,哪怕亲爹还在恐怕都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不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吗?

        华佗从霍善抽抽噎噎的讲述中了解了事情始末,劝慰道:“她生病时月份已经很大了,便是不保你也是极凶险的。”

        怀胎十月不容易,顺利生产更不容易,生孩子本就半只脚踏入鬼门关,能不能活下来全凭天意。

        女子又不上战场,怎地那么多男人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续娶?无非是生孩子这事儿太凶险了。

        更重要的事,孩子的月份一旦大了,那就不是流产不流产的问题了。

        半路终止妊娠的风险没比生产小到哪儿去。

        所以霍善他娘这情况,还真不止是保不保小的问题。

        华佗道:“一会有个更特殊的病患,兴许对这类生产问题有帮助。只要你胆子够大能全程跟下来,等你完成了新手任务后把你绑定的医馆经营到‘小有名气’阶段,我们便可以在里面开展相应的临床治疗了。以后再有这样的病患,我们兴许可以救治一二。”

        不是他们不想教霍善上手,而是霍善实在太小了,就他这小不点出去给人看病,他敢治,别人敢信吗?所以只能先走迂回路线,先绑定个医馆把他们放出来搞搞临床,以后再让霍善自己上。

        霍善本就不是爱哭鼻子的性格,被华佗的话吸引注意力后马上追问道:“怎么才算是小有名气?”

        华佗道:“医馆还没绑定,我们也看不到更多要求只能看见个这个,”他沾了水在桌面上写了个“0/1000”,“大抵是超过一千人知晓你的医馆就可以了。”

        霍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两人说话间,郡守儿子已经命人把饭食送上桌来。

        东汉末年的饮食同样没多少进步,哪怕对方乃是一郡之守,在吃法上也没什么创新。

        华佗本也不是为了口腹之欲,所以吃了点东西便悠然地喝起酒来,不时还高喝一声“再给我满上”,图的就是让躺着没法下床的患者听到。

        郡守听得华佗叫人斟酒的声音,果然气得不轻,把在屋中侍疾的儿女骂得狗血淋头。

        众儿女面色发苦,大哥不发话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只能祈求华佗快点吃完来给郡守开药。

        可惜他们的祈求注定要落空了,等到郡守儿子把满车谢礼装好,华佗就留书一封大摇大摆地离开。

        那封留给郡守的书信霍善是凑在旁边看着华佗写,看着看着眼睛又睁圆了。

        上头全是骂郡守的话!

        一老一少坐到车上的时候,霍善还大为惊叹:“没想到骂人还能治病!”

        华佗见霍善恢复了一贯的活泼,笑着说道:“这里头的门道多得很,一般人要是胡乱学了去,说不准真把人给气死了。”

        师徒俩随着满车礼物回到落脚处。

        华佗看都没看那些财货半眼,领着霍善去净手并为自己换上干净的衣物。

        霍善倒是不用换,他本就是“入梦”来的,便是去泥土里打几个滚儿也不妨事。

        华佗给霍善提起为什么要保持身上洁净,人在病中比平时要虚弱许多,外邪很容易趁虚而入。

        就像那小到肉眼不可见的寄生虫虫卵那样,他们虽做不到不把任何“外邪”往里带,也得尽量减少这种可能性。

        霍善本就是个爱干净的小孩,听后认真把华佗的话记在心里。

        华佗掀帘走进去。

        霍善紧随其后,很快便瞧见华佗所说的那个患者。

        患者是个在当地颇有名望的士大夫,已经四十多岁了,读了半辈子书,见多了士林中的风风雨雨。

        东汉末年的读书人大家都懂的,甭管办事能力怎么样,首先要比谁的名头喊得响亮,接着还得积极参与社会活动,这样才能顺利成为蜚声朝野的名士、掌握足够大的话语权。

        当然了,掌握这个话语权的风险也很大,比如被抓起来蹲大牢或者砍头。

        这位士大夫的前半生就是这么精彩纷呈走过来的,本来他觉得经历过士林这么多年的洗礼,纵使真有一天大难临头也能从容应对。

        结果这病才来没几个月他就撑不住了,苦苦求着华佗给他治病。

        可见不管觉得自己意志力多么强大,最好就是不生病。

        华佗此前已经给他诊断过了,准备给这位士大夫开腹解决病灶。

        其实华佗也很有医德得告诉过这位患者,表示这病灶不致命,不切也行,反正你也只剩下十年寿命了。我就算给你切了,你也是十年就死,何必受这破腹之苦?

        只要忍着这种痛区区十年就好!

        患者:?????

        患者坚持要华佗帮自己取病灶。

        这就是汉代医家常下达的“死亡通知书”了。不是华佗特立独行,而是《黄帝内经》也是这样写的,据传厉害的医家能够通过诊问估量出患者的病大概啥时候要人命。

        只是有的医家说话比较委婉,有的医家说话比较实诚而已。比如爱说大实话的华佗经常这么告诉患者家属:准备后事吧,就这三天/五天/十天的事了。

        有时候心情好,华佗还会把死前的症状详细描述给患者家属听。

        可见华佗生前没被追着打实在不容易。

        华佗简略地把患者情况跟霍善讲了。

        这种治法非常伤身,一般华佗是作为最后的治疗手段来使用的,若非患者自身有强烈的破腹意愿,他基本不会给人动刀子。

        霍善震惊不已。

        居然还能把人肚子剖开吗!

        华佗道:“取病灶可以这么取,取孩子自然也可以,只是创口可能更大,恢复起来可能更麻烦。若非摸出胎位不正、难产可能极大,这法子绝不能随便用。”

        他问霍善能不能跟。

        不能的话只要自己出去玩就好。

        霍善本来有点害怕,可想到自己早逝的阿娘忽地又不怕了。听华佗说,就算是想以后让他来操刀,也得他全程跟诊一次才能获得这方面的权限。

        能多学点当然得多学点。

        要是以后他身边有重要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呢!

        霍善勇敢地说道:“我不怕!”

        得了霍善这个答复,华佗心中欣慰。

        他的两个徒弟都没学到他这方面的临床技巧,听李时珍说到后来这方面的技艺已经近乎失传,只有少数医家还敢动刀子,但他们会的大多也只是割疮缝合之类的寻常外科手段而已。

        与李时珍同期的医家之中倒是有个不错的后生,名为王肯堂。

        王肯堂是个读书人,还中了进士当了官,他曾因为母亲生病而开始研究医理,后来学有所成、内外兼精,他不仅会治病,还会归纳总结,曾经详细记录了头面唇口损伤的缝合之法,称得上是明代的口腔颌面外科专家了。

        只是破腹这种大手术,李时珍同样没亲眼见过。

        这会儿拇指大小的三个小老头儿站在霍善肩膀上,齐齐探头看向患者露出来的肚皮。

        华佗马上就要把它切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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