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救赎
宋尘风坐在审讯桌前，取出袖子中的那封信，当着刘临的面抖开，十几行字从他的救命信变成了催命鬼。
春寒料峭的季节，刘临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却汗如雨下，他跪在地面上，大气不敢出等着宋尘风的发落。
所有稍微有点职位的人都知道，这大乾朝，即使惹了皇帝，都不能招惹丞相，前任工部尚书王富佰的死无全尸，就是最活生生的例子。
他不光自以为是的说教了宋尘风，还自己亲手送上了把柄，幸亏自己还多留了个心眼，没有在信里写什么不该写的东西。
宋尘风面无表情的看完了整封信，很聪明的写法，既没提到刘尚鸿的名字和官职，也没说任何军饷的事，就只说他被抓了，要舅舅救他。
今天如果不是他亲自来审，就连他亲口承认的刘尚鸿是他的舅舅都能转头不认。
宋尘风把信随手放到审讯桌上，站起身来，问了最开始那个问题。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刘临硬着头皮装傻，“下、下官不知，请大人明示。”
宋尘风单膝蹲下，到和他齐平的位置，说：“抬起头来。”
刘临战战兢兢的抬起头，隔着牢房和宋尘风对视，宋尘风一双眼瞳墨色浓重，一眼看不到底。
“以前我也审过几次犯人，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一个是工部尚书，一个是御史中丞，还有一个是大学士，都是从一品的官员。”
“他们一开始也都跟你一样，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不过没到一个时辰，就都认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虽然是问句，但是宋尘风并没有让刘临回答，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去拿一盆水来，要热的。”
两个狱卒领命去了，端回来一大盆开水，宋尘风甚至都没问问刘临说不说，直接让狱卒进去把他的头摁进开水里。
刘临起初还强装镇定，等那翻涌的水蒸气贴到了脸上，他一下子慌了，挣扎着大喊求饶，“大人！我说，我全都说！大人——”
“哗啦”一声，狱卒压着他的头进了水里，滚烫的热水将刘临脖子以下的位置瞬间烫红了，刘临拼命的挣扎，热水被他溅的到处都是，狱卒一边死死摁着，一边发自内心的感到心悸。
哪怕是他们过去逼供用的最狠的招，也不过是鞭打浇盐，可这丞相大人，却根本就不在意刘临的死活。
过了大约一分多钟，宋尘风让狱卒把他拉了起来。
刘临的脸肿成一片，大大小小的水泡布满了整张脸，两只眼已经睁不开，人也失去了意识。
“用凉水把他泼醒，按我之前跟你们说的审，审完了交给我。”
“是，大人。”
一刻钟后，宋尘风拿着满满一张纸的供词，在方华郡郡守王英籍的缉捕令上盖了章，交给他手下的御林军。
御林军领了命，骑马赶往方华郡主城。
宋尘风把半死不活的刘临扔进囚车，自己也上了马车。
“回京，去吏部尚书府。”
到了尚书府，已是傍晚，宋尘风来的时候，刘尚鸿还在跟一大家妻妾儿女用晚膳。
听到丞相大人到了，刘尚鸿心里抖了三抖，见到宋尘风时，热情的像是来了十年没见的亲戚。
“下官参加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您要来，怎么也不跟下官提前知会一声，招待不周，请多担待。”
“外面天冷，大人随下官进屋吧？”
“不必，”宋尘风懒得同他客套，取出那封信递给刘尚鸿，“这是你的外甥刘临要本官转交给刘大人的信，刘大人就在这看吧。”
信还是原来的信，只是他又让刘临照着他的话添了几笔。
刘尚鸿的笑在看到信的一瞬间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他故作镇定的接过信，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打开一看，确实是刘临的笔迹没错，纸上染了血迹和墨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刘尚鸿越往后看，心里越凉，这小子行事不谨慎被抓了，连着他一块供出来，还想让他救。
绝对不行，这只是个表姐家的外甥而已，之前看他机灵提他做了巡检帮他办事，结果他却正在风口上让人抓了，要不是他早有准备，这次准要被这小子害死！
“大人！冤枉啊大人！这刘临确实是下官外甥不错，但是下官从未指使他做过任何事啊！”
“哦？是吗。”宋尘风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问道：“那信中这军饷一事又是从何而来呢？”
“请大人明鉴！”刘尚鸿大呼冤枉，“私藏军饷是重罪！下官一辈子勤勤恳恳，从不曾收过百姓半点粮食，又怎么会冒着这灭门的大罪去私藏军饷呢！”
“如若不信，大人尽可以派人来查！”
宋尘风等的就是这句话，“本官自然相信刘大人！”接着话锋一转“既然刘大人同意了，那就请刘大人让下路吧。”
他微侧过头，朗声道：“进来吧，仔细搜查一遍，还刘大人清白。”
“是！”几十个御林军闻声涌入，当即便要四散搜查。
“等等！”
刘尚鸿脸色在御林军进来的那一刻便阴了下来，原本他还抱着幻想觉得宋尘风多少会给他些面子，走个流程就算了，可如今看来却丝毫不给他留余地，那他也没必要再去奉承了。
“丞相大人，您奉命办案下官自然没有意见，”刘尚鸿皮笑肉不笑，“只是搜查三品官员以上的家得要皇上亲下的搜查令，您还没有给下官看搜查令就带人闯下官的府邸，是不是有些太不把圣旨当回事了？”
“本官没有搜查令。”宋尘风一脸的理所当然。
“多有得罪了，刘大人。”
“搜！”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无视，刘尚鸿彻底撕破了脸皮，怒不可遏，“你当真以为做了丞相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没有搜查令就敢擅闯！本官府中一家老弱妇孺，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官定要向圣上讨个公道！”
宋尘风漫不经心的听着他骂，闻言抬了一下眼皮，轻笑道，“刘大人灭九族的罪都敢犯，还怕老弱妇孺出事吗？”
听见这话，刘尚鸿反而停了下来，露出一个怪笑，冷森森道，“要治我的罪，你也得能拿得到证据，诬陷朝廷重臣，我看你这丞相职位看来也是坐够了。”
“这就不劳大人费心了。”宋尘风回讽道，“有什么事大人到了牢里在跟本官聊也不迟。”
这边剑拔弩张的对峙着，另一边御林军们很快找出了东西。
“启禀丞相大人，尚书府西边杂货院里搜出了十几辆军饷运输马车还有少量残留军饷。”
“启禀丞相大人，东边无异常。”
“北边也无异常”
“……”
宋尘风皱了皱眉，“只有十几辆？”
“回大人，是的。”
刘尚鸿笑的越发阴冷，“怎么，丞相大人，吏部尚书供给军饷，家里有十几辆运粮车也算是理所当然吧。”
宋尘风没有理他，方华郡主城那边王英籍已经捉拿归案了，在方华郡也没有搜索到军饷的下落，严刑逼供后王英籍已经承认把军饷都运给了刘尚鸿，几百车军饷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私自运出城外也不可能不被察觉，军饷必然在刘尚鸿这。
为了不让刘尚鸿有反应的时间，他没有回宫申请搜查令直接带人来了刘府，却扑了个空如果不是提前走露了风声，那就只可能军饷被刘尚鸿藏了起来。
宋尘风不动声色的收起思绪，看着眼前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刘尚鸿，嘴角勾起，“把刘尚鸿抓起来带走，封锁刘府，监视住所有人。”
“你敢！”刘尚鸿破口大骂，“你没有证据就敢抓朝廷重臣！你这是无视皇权！你想造反吗？！”
宋尘风置若罔闻，两个御林军押着刘尚鸿出来，另外的御林军立刻关上了刘府大门，镇守其中。
等宋尘风把刘尚鸿送进了天牢，已是人定，岳叔驾着马车往丞相府赶，宋尘风在车上闭目养神。
从任府回来之后，他就一天到晚给自己安排的满满当当，即使是根本不需要他去做的工作，也要亲自完成。
尽管表面上还是像一直以来那样游刃有余，但是心中的烦躁是掩饰不了的，否则他也不会上来就对刘临用刑。
看着刘临被摁在水中时，他甚至想过就这么杀死他，反正只是个听命于人的蠢货，有他的那封信，他就可以模仿笔迹来诈王英籍和刘尚鸿的话。
说到底就是他想杀人了，只是对他想杀的那个人下不去手，只好把心中的阴暗嗜血发泄在别处。
他是个病入膏肓的疯子，永远得不到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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