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二天一早,顾远铮起得稍微有点迟。下楼时看到袁婧婧正领着狗在客厅做早操。
“诶呦小宝,你这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睡好了。沈末迟呢?”
“人家小迟遛完狗就去上班了呀,哪像你,睡到现在。快去把早饭吃了。”
“不了。”顾远铮对刘姨的早饭很是抗拒。
袁婧婧便开始反复念叨不吃早饭的无数种危害,好像少吃这一顿,顾远铮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于是顾远铮还是走进了厨房,叹着气掀开锅盖。
却看到里面是精致的蛋饺,麻团和藕饼,摆在小碟子上,旁边还有一碗小米粥,让人赏心悦目。
他愣了一下,然后问他妈:“妈,刘姨的早餐怎么换风格了?”
袁婧婧还在客厅舞动,扯着嗓子回答他:“换什么风格,我不知道啊。”
袁婧婧早餐从来都是全麦面包加牛奶,几年如一日,对别的都不感兴趣。顾崇山都是到公司楼下吃早餐,也不在家吃。
能在锅里给他留早饭的只有刘姨了。
但在端出来的那一刻,顾远铮不知怎么地想到了沈末迟。
【远山淡影】:你酒醒了吗
【远山淡影】:[图片]
【远山淡影】:今天早餐好丰盛
【smc】:嗯
【远山淡影】:你买的?
【smc】:遛狗的时候顺手买的
“小宝,你吃饭在这笑什么?还没见过你这个样子,怪瘆人的,是不是不舒服啊。”
路过的袁婧婧冲过来探顾远铮的额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远铮逐渐适应了沈末迟的存在。尤其是摸透了那人的性格之后,感觉寒假生活都变得相当有意思。
“妈,沈末迟呢?今天书店是下午班吧。您又使唤他干嘛了?人家又不是保姆,别太欺负人。”
“小迟回家了。”袁婧婧很恼火,“你自己睡到这么晚,我说让你送他到车站,他死活不让我叫你。自己一大早就走了。”
顾远铮愣了一下,今早鞭炮响了一早上,原来是除夕到了。
这时候的沈末迟已经坐在了回家的火车上。
手里拎的都是袁阿姨硬塞的吃的,还有几个看上去很昂贵的礼品盒。
座位间都一派过年的气氛,小孩子兴奋地大叫,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红扑扑的喜悦。
他站在一旁看着,眼神随着旁边穿崭新红棉袄的小男孩移动。
“妈妈,我饿。”那小孩兴许是玩累了,靠在他妈妈的怀里,脑袋晃来晃去。
一颗圆圆的,很有福气的脑袋。
“乖,等到奶奶家再吃。行李箱放在架子上了,不方便拿。”
那小孩瘪着嘴,脑袋也摇不动了。
沈末迟从袋子里掏出袁婧婧给他装的饼干和糖,撕开包装纸,吃了起来。
那塑料纸摩擦的声音引得小孩猛地回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沈末迟装作没看见,把饼干和糖全塞进嘴里,挑衅似地嚼得嘎嘣响。
那小孩转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在他妈怀里滚个不停。
他妈妈不明所以,轻声哄着他,沈末迟手里还捏着包装纸,刺啦刺啦。
那小孩哭得更凶了,圆圆的小嘴像一个可怕的山洞。
沈末迟又掏出袋饼干,准备打开以后递给他。
看着儿子哭红的小脸,那妈妈一脸心疼,戳戳旁边孩子的爸爸:“把行李箱拿下来吧,给儿子吃点东西。”
旁边那个年轻男人也哄着儿子,一边站起来把行李箱拿下来。
最后那小男孩手里举着零食看着沈末迟,带着胜利的笑,脸上还挂着泪珠。他爸爸妈妈围着他,还在不停地哄着。
沈末迟靠在座椅上,把羽绒服的帽子盖下来遮住眼睛,又把口罩朝上拽了拽。
装作一副不爱理睬的样子,但其实他在哭。
下了车,沈末迟快步低头向前走,风声贯耳,呼呼地向后。
这样就看不到旁边阖家团圆,听不到笑语欢声。
他又辗转了很久的公交车,直到暮色降临,才终于立在一座破旧的楼房前。
深吸口气上了楼,打开门:“妈,我回来了。”
一个坐在窗边的女人回过头,迷茫的神态像刚从梦中惊醒,等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她空洞的眼里刹那间迸发出恨意和怒意:“你还有脸回来!”
那是个很瘦的女人,脸上横着很深的皱纹,从骨相和眼睛能依稀辨出她年轻时惊人的美貌,但岁月对她并不是很宽容,才四十岁出头便衰老得一塌糊涂。
沈末迟打开客厅的灯,屋里的惨败与肮脏尽数暴露在眼前。
二十多年前,这小县城有个美的很出名的女孩,叫沈谩凝。
小姑娘不仅容貌一绝,成绩也好,父母从小当宝贝宠的。后来考上了h大,家里敲锣打鼓放鞭炮,围观的人站得里三层外三层。
当时小县城极其落后,五年里考上大学的人数屈指可数,这一下子就文曲星下凡,靠到了大城市的名校里,而且这文曲星还是个天仙似的女孩子。
这事儿在当地议论两年多,天天都有给沈谩凝父母送礼打关系的,年轻的想吃天鹅肉,年老的想取取教育经,这老两口天天满脸骄傲,腰板挺直。
直到沈谩凝大二的下学期,在学期中央忽然跑回了家。
开始的时候任凭怎么问都不说话,后来才说自己怀孕了,还要生下来。
这一道平地惊雷把老两口给炸得傻了,没日没夜地追问,才知道女儿和大学里的学长谈起了恋爱,意外怀孕之后,学长让她先休学,回去把孩子偷偷生下来,等毕业了就和她领证。
这老两口急得嘴上起了泡,天天着急上火,外头的人眼尖的紧,街头巷尾的羡慕声很快变成了最肮脏不堪的词。
一天赶集的时候沈谩凝的父亲无意听到了那些极其难听的词汇。
眼看着不久还和自己攀关系的人今天都换了副嘴脸,自己哆嗦半天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最后急得犯了脑梗,送到医院,撑了几天就去世了。
只受过最封建女性教育的老太太本就羞愧,如今老伴一走,干脆夜里就跳了河。
沈谩凝把孩子生下来,靠着心中最后的信念去找那个学长。
很多故事的开头各异,却总有着相似的结局。
那学长早就换了好几个女朋友,把她忘了个干净。
沈谩凝从前温婉,羞涩,人多的地方不敢大声说话。但这次彻底发了疯,抛下脸面地纠缠。
但贫穷小县城的姑娘哪里能构成威胁,她很快被h大开除了学籍,而那学长还安稳无事。
走投无路下她抱着孩子回到了那个小县城。
没人知道她路上有没有动过杀心,反正回来的时候那孩子小脸通红,紧闭双眼,看上去似乎发着烧。而沈谩凝浑然不觉,她从此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里到外。
“妈,过年了。”沈末迟把手里的礼品盒放在桌子上。
沈谩凝看着他,盯了一会儿,愤怒的神色又消退了,变得温柔起来:“过年了。”
这是沈末迟最讨厌的眼神,虽然沈谩凝看着他,但那目光好像又穿过他,不知道透过他在看谁。
尤其是在他上高中以后,这种目光越来越多,让他有点反胃。
从他能听懂人话开始,街坊邻居的议论就把他的身世说了个明明白白。并且不断重复,不断重复,但可惜那时候太小,理解力不达标,听不懂。
他是在沈谩凝疯疯癫癫的行为里和同龄孩子的欺辱里,才被迫明白了那些碎语是什么意思。
“你记不记得,那年除夕夜,你给我买了件新裙子,红色的,好漂亮。”
当然,作为沈谩凝的儿子,沈末迟比街坊邻居多知道一点,就是每种节日沈谩凝都有特殊的回忆。
沈末迟没理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回了自己房间。
里面的东西被砸得乱七八糟,没有一个完整,蛛丝和灰尘爬了满地,根本无处落脚。
沈末迟不知道自己这回为什么这么难受,可能是在顾远铮家住久了,就忘记了自己本来应该的样子。
那天顾远铮开玩笑说袁婧婧想认他当儿子,他当即就下意识否定了。
有些东西,命里没有,永远只能是偷来的。
他把屋里稍微清扫了一下,出去时沈谩凝似乎还没从她的情景剧里走出来,桌上摆了满满的菜,他刚带回来的凤鹅烧鸭也被摆在桌面上,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沈谩凝温柔地看着他,让他产生了一种名为幸福的错觉。
窗外鞭炮烟花鸣响,映亮了半扇窗户,沈谩凝回过头看着,语气轻柔:“这烟花没你当时放的好看,你到底是怎么摆的,才让它们放到天上组成了一个爱心,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沈末迟知道,只要一声妈就能把她拽回现实世界来,结束这令人悚然的场景。
但那个字在他嘴里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他坐下来,拿起筷子,食不知味。
【远山淡影】:你看烟花了吗?
【远山淡影】:[图片][图片]
【远山淡影】:我妈这么大人了,还整这些小孩子玩意儿。
【远山淡影】:对了,那只狗尾巴被烧焦了一块,我妈心疼得不行。
【远山淡影】:哈哈哈哈哈
【远山淡影】:[图片]
【袁阿姨】:欸呦喂,小迟,怎么办呀,大宝的尾巴焦掉了,顾远铮还在那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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