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正月初二，古井村出了件大事，钦差大人卓见山在调查运梁车被劫一案时，发现了官道一旁的山上，有一处隐蔽的山洞，山洞中堆满了被劫走的官粮。
卓见山派人连夜查看盘点，约莫九成的官粮都在此地，这就着实有些奇怪了。犯人劫走了粮食，却没派人在此处看守。
要么犯人是个傻子，要么是事出有变，突发的情况阻止了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能策划这个案件的犯人，自然不会是个傻子，卓见山想了想，将这突发情况，归咎于他的到来。
他将陈文丰叫到书房谈了一上午，详细核实了念川的情况，到了饭点儿才将他放走。
李归意自然难以在村子里安静的等待，她早就在衙门口侯了许久，见他出来，连推带拉的将他哄到了粮铺之中。
粮食卖的很快，粮库几乎见了底儿，年前李归意就放了店小二的假，此刻店中只有时三娘一人。
“你没说漏嘴吧？”李归意焦急地看着他的双眼，问道。
陈文丰满脸愁容地摇了摇头，叹道，“总觉得这样欺骗老师不好。”
李归意气得直翻白眼，“书呆子！你忘了之前怎么答应我，怎么答应三娘的了吗？”
“咱们这么做，自己捞不到一点好处，就是为了让县令和姚家显形。现在你若做不到守口如瓶，那之前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了，你又何必匆忙的将老师请来？”
李归意见他有了为难之色，又追问道，“难道你以为，我只不过是为了劫走这一成的救济粮吗？如果不能将县令和姚家连根拔起，你家钦差老师前脚一走，后脚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压榨百姓，这是你想见到的吗？”
陈文丰站起身来，在她面前转了几圈，“你说的我都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同意，但是，在老师面前我从未说过谎，他现在全心全力调查此事，定然会反复问我，之前我所说之话半真半假，还能蒙混过关。现在……”
时三娘见他如此焦虑，提议道，“那若是跟他和盘托出呢？”
“绝对不行！李兄弟已经说我是书呆子了，觉得我死板，但是老师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双手在脸上来回比划，叹道，“他铁面无私，两袖清风，但不近人情，行为处事严格按照大康律例，包括断案，他也不会有任何越界之举。若是被他知道咱们通过劫粮的方式让他关注此事，说不定还会给你们每个人都安上个罪名！”
李归意听罢，气得直跺脚，“你怎么早不说，他是个老古板！百姓的民生大事难道还没有他大康律例更重要吗？”
时三娘听罢，连忙掩住了她的口，又探头看了看屋外，“好兄弟，此话可休得再说了！”
“罢了，”李归意泄了气地摇了摇头，对陈文丰道，“只要你记得，咱们所做之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念川，不要心虚便可。从其他地方入手，他绝不会发现任何漏洞。”
“你就这么确信？”
李归意哼了一声，挑眉道，“那是当然，卓大人来了，便是十成的把握，我等的就是他来断案。”
卓见山要是想彻查此事，定然会对案发现场进行核查，也会从运粮队中抽调队员进行问话，如此，他将会很容易的发现，运粮队没有走应当走的大道，而是途径一处小路。
领队为了摘清自己的嫌疑，定然会对姚家镖师引路一事供认不讳。
他的确和姚家有所勾结，但当时是县令断案，他当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掩盖此事，而此刻却是卓见山来审问他。
在自保和姚家面前，他当然会选择将矛头引向姚家，哪怕他们被拉下水，他也毕竟是边境退下来的官差，有功勋在身，他量卓见山不敢真对他怎么样。
在调查姚家的同时，卓见山定然也会派人搜山，搬运粮食这么大的物件，如果途径山路，定然会留下痕迹。
于是，在今日一早他们沿着那些痕迹，在山上的山洞中找到了九成的救济粮。
那么另外一成呢？
卓见山此时会收到来自姚家的消息，调查姚家粮库的人，会在那里发现一张地图。
“什么地图？”时三娘有些好奇。
李归意扬唇一笑，“燕大哥前几日放在那里的地图，一张将姚家在念川的每一座山上的密室，都标记得清晰的地图。”
“你如何得来的这地图？”
“自然不是我。我哪儿来的这本事。”
时三娘拍了下手道，“原来燕兄弟这些日子成日在外，是在调查这件事情。姚家在念川的确做着黑市的买卖，那些仓库中的东西尽是不能向外透露的，若是这张地图在卓大人手中，劫走救济粮就变成了再微不足道的事情！”
“不错，”李归意点头笑道，“那一成消失的救济粮在他们的赃物面前，不过九牛一毛。况且这并不是军粮，是皇上下令送到黎民百姓手中的救济粮，本就应当在百姓手中。哪怕他们真的查到了那救济粮的下落，也不会过多为难。”
“如此说来，倒真是十成的把握了。”陈文丰叹道，眼神中充满了对李归意的敬佩，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行礼道，“之前是陈某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竟曾以为李兄弟是想借此事敛财，是在是对不住了！”
李归意连忙抬手，免了他的礼，“陈兄弟没有想错！我的确也是想借此事敛财，否则我还要什么四成粮价，干脆白赠岂不更好？”
“呃……”李归意如此直白，到让陈文丰接不住话，他直朝时三娘递眼色，却听她又哈哈大笑道，“但我不会要那些百姓的钱，只是借！等我敛好了财，自然会将这些钱如数奉还。”
时三娘也疑惑道，“那你是要从哪里敛财？”
李归意卖了个关子，“等她来，你们便知道了。”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在后门敲起门来，李归意挑眉，示意三娘去开门。
时三娘犹豫又疑惑地将后门大开，来人带着面纱，她却一眼就认了出来，“大嫂！”
时家大少奶奶爽朗一笑，“三妹妹，还没吃饭吧，下个馆子去？”
念川镇子上最出名的是时家开得酒楼，而这栋酒楼作为时家的边角料，自然归由大少奶奶管理。
时家大少奶奶和三小姐吃饭这件事本身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旁边还坐着京城来的富商李归意，和卓大人的学生陈文丰。
时家大少奶奶很会做生意，她用生意场上的套路来招待他们。
时三娘被她如此对待觉得浑身难受，忍不住开门见山道，“大嫂找我们究竟所谓何事？”
大少奶奶笑道，“三妹就不要在我面前装了，你们将时家的欠条都从百姓兜里收走了，这开年又到了村民决定种粮食还是棉花的时间，不明摆着想借此左右棉价吗？”
时三娘狐疑地打量着李归意，后者抿唇挠了挠头，原来她方才不敢告诉她，是想从他们家捞出一笔钱来！
时三娘嗔怒地瞪了她一眼，回过头带上了笑意道，“既然大嫂已经看出来了，我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时家既然做出欠钱不还的事来，又岂会害怕多一位债主？”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左兜掏进右兜的事，实在是没必要，三妹大可直说想要什么条件，父亲母亲也都等着你回来。”
时三娘见她时不时的朝着门口撇去，明白了她的为难，在她耳畔低声道，“是父亲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大少奶奶干笑两声，举杯道，“自然是时家主事人的意思。”
时三娘也回敬碰杯，高声道，“既然如此，那请大嫂转告，三娘对回时家没有一点兴趣。若非要求着我回去，便拿主事人的位置来看看诚意吧。”
从酒楼离开，大少奶奶没有多留，他们沿路往古井村走去。
李归意憋了半路，终于忍不住对时三娘道，“你刚才举杯的样子可真好看！”
时三娘还未做反应，一旁的陈文丰却被口水呛了一下，猛咳了许久。
“没事吧？”时三娘有些担忧，“别是前几日天冷染了风寒。”
陈文丰缓着气道，“没事没事！”
李归意见他二人如此，却暗自偷笑，又对三娘道，“我本想着你是要二郎手中的铺子，没想到你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主事人之位。”
时三娘嗔怪地推开了她的手，“李兄弟既然为我铺了这么条康庄大道，我当然得一走到底了。”
“那你觉得，他们答应的几率大吗？”
时三娘敛了神色，似是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深呼吸了一下才道，“大嫂是因为过去曾与我熟识，所以他们派她来游说，之前她曾帮过你我，定然是希望我能回去的，但她在时家并不受器重。”
“大哥向来遵从大多数人的意见，如果其他人同意，他是不会有意见的。母亲听二哥的，关键就在于二哥和父亲是怎么想的。”
“二哥……”时三娘沉了沉，“他是不会放手的，别看他成日里去逛窑子，他对手上捏着的家业，却更为上心，早就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若是不尊从他，说不准还会干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
“我其实是想看看父亲的意思。”
李归意对时家人并不了解，但对当前时家所面临的局势却能说个大概，“卓大人行事果断，现在救济粮一事已经扯到了姚家的身上，若是姚家倒了，县令也会受到牵连，时家势必自危，再经不起棉价大动的影响。”
“他们这些年给县令上的供也就有去无回，还要再重新跟卓大人打交道，现在是腹背受敌。他们自然会先找你打感情牌。”
时三娘自嘲地笑道，“那就看他们的感情牌值多少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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