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先知与后觉都不是好事
万银城终于来到了虞清离居住的地方。
她无意间来到一个隐蔽的院落，就见一名身着广袖白纱长裙的女子站在满是桃花的院中，正闭目养神。
万银城很疑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虞清离住的地方，这个女的是谁？
她慢慢的靠近，那个女子突然睁眼，侧身就对上了万银城。
万银城立刻反应过来，语气平和的问道。
“敢问，道友是哪位？我在绝尘宗不曾见过你？”
女子算是温和的笑了笑，说，“在下歌月，并不是修真之人，请不要这么高待我。”
万银城面上还是挺淡定的，但心里已经炸开了。
我发现了什么？虞清离！高冷不食烟火的虞清离！
在家人养了个女人！
·······
万银城和那女子交谈后，这才弄清楚歌月只不过是借住在虞清离这，并由虞清离保护。
而她需要保护的原因，就是她的体质。
万银城边仔细端详着容貌秀丽的歌月，边感慨着。
同是女修者，这个歌月却因为体质的关系不得不天天担惊受怕，修为还会受到限制，上天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
没过多久，万银城立马喜欢上了这个平易近人的歌月了。
“歌月，你应该不是自己来这里的吧。”万银城很是好奇。
歌月苦笑了一下。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原本应该是会和我的家人一起······”她说着面露悲哀之色，陷入了回忆。
万银城立刻打住，不再追问。
虽然她很好奇对方的事，但勉强别人回忆痛苦的遭遇实在太没有人情味了。
修真界中，很多炉鼎都是因为被发现后生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破人亡也是常事了。
看到万银城的表情，歌月理解的笑了。
“不是啦，我家人不是因为我的身体特殊才遇难的。”
“咦？这是什么意思？”
歌月回忆道。
“那个时候，在我家住的地方附近有位金丹修士渡劫失败，伤及全城百姓了·······”
歌月就停下不说了。
因为她自己也对发生的事不清楚，她只记得，她那时在家里休息，突然就觉得非常痛苦，在晕过去前听到了巨响。
等她再次醒来，她就在一片废墟之上，而她的家人全部都被掩埋在废墟中。
之后流浪中她遇到了两批人。一批杀人不眨眼的魔修，还有一批说会保护她的宗门之人。
但她总是觉得，这两批人都对她怀着不一样的心思。虽然她当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待遇。
可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没有力量反抗，也没有理由反抗。
直到某一天，那些曾经对着她和颜悦色的人，突然换了一副模样。
她这才知道了自己的体质的用处。
与其这样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被人□□的苟活着，她宁愿选择死亡。
幸好，她现在被救到这里，可以求得一处宁静······
万银城看歌月陷入自己回忆，也不打算多留，简单的告别就打算离开了。
她没有忘记还要去找小九呢。
“银城，”歌月突然抬头叫住了已经飞到半空的万银城。
“以后，以后你还会来么？”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空闲的时间的话，可以来我这里坐坐的。”
她越说越没有底气，她知道万银城可和她不一样啊，银城还要追寻更大更远的目标，哪里来的及······
“好的，”万银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现在觉得这个歌月像极了小九。
这两人都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却都渴望得到别人的陪伴。
那她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我到时候来烦你，你可别赶我走啊。”万银城少有的开起了玩笑，面对着歌月她怎么也严肃不起来。
“我不会的，你一定要来啊。”歌月听到她的回答，眼里的欣喜都藏不住了。她甚至像孩子似的大大咧咧的挥起手告别。
万银城也挥手告别。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孩子。
而万银城找了半天的小九，现在正站在偏殿的中央。
他面对着一脸‘我需要解释’表情的子非，左边站着还在制造冷气的虞清离。
至于刚才的好人夏侯烯，早就被子非打得毫无还手的机会，送去面壁思过了。
文森特看看子非的脚，又看看虞清离的脸。
他还处在见到子非的惊讶之中。
原来师尊是要这么召唤的啊。可原理是什么呢？
沉默的三人就这么保持着三角对峙阵型。
当然，没有人知道，面上淡定的子非其实比文森特还要吃惊。
他原本以为，被他送下山的小九已经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不需要他再操心了。
但结果，他在山峰顶上打坐打得好好的就感知到了他的好徒弟做了这种事情！
夏侯烯压谁不行，偏偏压在小九身上！？怎么不去压那姓葛的第一美女修者？！
子非想着，默默的打量了一遍看起来才十七八岁文森特。
他突然觉得怪怪的，怎么小九看起来这么安分，这么乖巧。
子非：好吧，其实小九看起来真的很好压·······
但现在的重点是，为什么小九没有老化，而且他还凭自己的力量进了宗里。
思考够了，子非厌恶的向一边的虞清离下逐客令。
“你可以走了，这里你不需要呆着。”
子非的语气很不好，因为他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后辈一点好感都没有。他根本不想看到这个虞清离。
尤其是他一回来就发觉，小九的眼睛都黏在这个家伙身上了。
看着无法直视自己的文森特，子非默默的咽了一口老血。
怪只怪在一直困扰小九的怪病上，嗯，就是这样。
可令子非没想到的是，虞清离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拒绝了。
“我必须看着他，这是我师傅的命令。”
“呵，你师傅管人还管到我头上来了。”子非更加不满了。
“尊者，您可别忘了那次袭击。”虞清离意味深长地提醒着子非。还看了一眼可疑的文森特。
子非立刻恼火了。
这虞清离竟然敢在他面前怀疑小九。
越想越火大，子非慢慢地向虞清离走过去，是真的要动手了。
文森特：“噢！”
一直保持沉默的文森特终于回神了，因为D的落跑，他现在只能听懂虞清离在说什么。
可听到虞清离提到了失踪事件，他立马想起来他回来就是为了什么。
见子非快要和人打起来了，文森特着急的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他习惯性地抬眼，看着子非脸。
“等等子非，我有事情要——”
但看着子非的马赛克脸，他想说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他这次是忍住了，没有吐也没有晕过去。
但他却默默地转头，看着虞清离的脸和子非说话的。
“子非啊，我有事情告诉你，你先别激动。”
虞清离：“·······”
子非：“········”
现在的子非巴不得文森特晕过去，也不要就这样看着别人的脸和他讲话。
虽然对这个诡异的场景不解，但虞清离内心莫名的感到满足。总感觉他似乎赢过了那位子非尊者。
而接下来，才是真正充满无形硝烟与痛苦的过程。
因为翻译官D的失职，文森特只能厚着脸皮要求虞清离替他与子非交流。
期间差点爆发了四次大战。一个钟头后他们的交谈才结束。
借着虞清离的帮助，文森特把早就该告诉子非，他能看见普通人的脸和他们过去未来的事，统统倒了出来。
他还告诉对方，他被那个怪人幽丢进凶残的秘境里，好不容易出来就发现过了五十年。
而后他就头一次异常的预见到绝尘宗会再次被人洗劫。
说完一大堆，文森特已经快要累死了。他今天被D坑得上山下山两趟，还见了那么多马赛克。
他抬头看了看依旧在思考的子非，还有闭目养神的虞清离。
于是，他很放心的趴下就睡了。
而子非则在努力消化刚才听到的话。
他听说过，这世上是有能看到天命的人。
修真界存在极少的佛修里有提到过五眼六通。
五眼，具体指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其中天趣眼即天眼，拥有天眼者可以透视六道、远近、上下、前后、内外及未来。
但天趣眼所指的透视，是很模棱两可的预判，根本比不上小九的预见清晰明了。
看穿了一个人的过去和所有未来的最大可能性，这简直是可怕的事情。
幸好小九的眼睛只是对普通人有明显的效果。要不然，现在小九肯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焦点，还是一个极其危险的焦点。
对仙修、魔修等这些必经困难修真之路的人来说，小九的预见能力绝对是他们最好的踏脚石。
撇去这件暗藏危险的事，子非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文森特所说的‘第二波侵袭’的预见。
但这个‘预示’到底会不会发生，还不能确定。
子非看了眼旁边虞清离，开始后悔让对方留下来旁听了。因为小九的事，其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子非开口想叫文森特和他去单独谈谈。
“小九······”
但他抬眼就看到人家趴在桌子上睡死了。
子非尽量保持着一个长辈该有的沉稳大气的气势，但静默了几秒后，他听到文森特发出的呼噜声，终于忍不住了。
“小九———！你给老子起来！！这种时候你居然还可以睡觉！！”
子非嗓门大得让文森特直接惊醒，他跳了起来没站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同样被吵到的虞清离简直想一巴掌打飞眼前这个尊者。
可令子非抓狂的是，文森特坐到地上几秒后，立刻后仰躺着睡着了。
“你你你、小九！”子非怒吼着。
“师尊！！请三思！有话好好说！不要对小九动粗！”
万银城突然从门外冲进来，她急忙跪到子非跟前求情。
她才在思过崖的夏侯烯那得知小九和师尊都回来了，结果赶到这，她就见师尊凶神恶煞的对小九怒吼。
子非看着护犊子一样万银城，快要无语的开始揍人了。
这些人，到底把他想得有多坏！！
万银城依旧很认真地劝说。
“师傅，他真的是小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容貌没变，但是您不要怀疑他有什么不轨而动手啊！”
子非点点头无奈的说，“我知道啊。”
万银城：“您应该看得出来的吧，这真的是小九——咦？您刚刚说什么？”
子非和虞清离这次真的是很统一，都无语地看着万银城。
全宗都知道这是小九了，就她还在激动中。
得知子非并不是在怀疑小九的身份，万银城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慢慢扶起睡着的文森特，忍不住抱住了对方。
万银城：“那么，师尊。我先带他去休息吧。”
听到这，一直安静的虞清离立刻站起来了。
“把他交给我。”虞清离十分自然的说出这句话。
此语一出，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变脸了。师徒两人纷纷露出凶光。
被这师徒怒视的虞清离也是无奈。他只不过是按他师傅交代的，要看好这个小九。
可这两人怎么反应这么大？
果然师傅说的对，都是莽夫和莽夫的徒弟，他无法和这俩人交流。
万银城还算是平和的质问虞清离。
“虞兄，话要说的清楚。你要带走小九做什么。”
虞清离直接走到万银城跟前。
“为了整个宗门着想。”
“没有证明过的事实，谁说出来我都是不会相信的。”虞清离丝毫不惧怕身边开始聚集杀意的子非，义正严辞地说着。
“你们别忘了，他对我们来说依然还是个威胁。需要我们□□观察在做判断。”
“况且”，虞清离瞥了一眼黑着脸的子非继续补刀。
“对于他来说，我才是他眼里正常的人吧。你们认为呢？”
万银城还不清楚虞清离的意思，但她突然到子非动摇的神情，就觉得非常不妙。
“师尊？”她低声的问道。
子非又气又纠结的怒视那风轻云淡的虞清离。
虽然他知道，在小九眼里这个虞清离真的是很养眼。
但这个冷的能掉冰渣的家伙，绝对会把小九吓哭的吧！
万一这个凶残的冰块把小九打残了怎么办。还有，这个移动冰块的师傅，也就是那个假正经白衣男，他要是知道小九的能力，说不准就会做出什么事。
那子归就是个修痴，修行的毅力不是一般的强。百年前渡劫失败修为大退后，他竟靠着惊人的毅力完全恢复了过往的实力。
可见小九呆在这样一个人身边，是真的是很危险。
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小九眼里只有这个虞清离是正常的。
子非很清楚自家小九渴望接触正常人的心情。
他曾经觉得，在小九的眼里也许不止是人怪异，也许这整个世界都是怪异的。
那将会是难以想象的悲哀。
整个世界没有人懂得他。这种孤寂比其他任何事要更加难以接受。
可也许，虞清离就是小九的契机······
然而，子非还没作出决定，另一人就来打破这个僵局了。
卓以琴直接闯了进来。他见到子非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随即请求帮助。
“请尊者马上跟我来。刚刚有人失踪了。”
闻言子非和虞清离皆是心里一惊。
难不成，真的被言中了？！
难道是五十年前那次失踪的再现？
当年子非他们就是回来迟了，才没有成功阻止悲剧发生。
看了眼文森特安然的睡脸，子非还是叹了口气。他叫起万银城走向门边。
“银城，你随我去看看，也许帮的上忙。还有，你顺便去把夏侯烯那个小子叫来。”
“可是，师尊。小九他······”万银城还是放不下心。
子非安抚般的看着她，“就让他看着吧。”
“但要是小九出了什么事。”子非隐忍着杀意，对虞清离说道。
“你会不想知道这样的后果的，虞清离”。
语毕，他毫不犹豫的释放出强势的威压，离他最近的万银城和卓以琴皆是脸色一白，将要跪伏下。
可被子非真正怒视的对象只是眉头微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卓以琴内心惊讶地无以复加。
他原本以为子非这吊儿郎当的尊者也不过元婴后期，但他好像大错特错了。
有些修者会在人前隐藏自己的修为，所以他根本看不出子非现在到底是什么修为等级。
这人明明比他的师尊还要迟进入宗门，可是给人的感觉为何如此强大。
威胁完虞清离，子非冷哼一声走出房门便一下子就不见了。
下一秒，虞清离就走到万银城跟前。
他很是自然的把万银城怀里的文森特拎了起来，而已经睡死过去的文森特被他半拖在地上，这两人就这样走了出去。
拎了起来。
拖在地上。
万银城：“······”师尊！他他、他现在就在欺负小九了！快回来削了他！
而卓以琴还沉浸在‘虞清离已经可以把小九随身携带’的震惊里。
如愿的把人带走后，虞清离想来想去，还是拎着文森特去了歌月的住所。
那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后来他不需要了也就让给了她。
说是由虞清离保护歌月，但虞清离总共也就见过这个保护对象十次不到，对方的脸都有些记不起来了。
可歌月倒是对他印象很深的。
她见虞清离拎着文森特走进来，便惊讶地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她远远看，还以为虞清离手里的是大型妖兽的尸体。可近看才发现是个人，这人还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虞清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停下来警告道。
“以后他会住在这里。但你不用和他做过多接触。”说完他继续拎着手里的人，走到最隐蔽的房间。
歌月也对虞清离这个态度见怪不怪了。
她在这遇到的修士基本上都是不同程度的冷漠。
晃晃脑袋，她还是继续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练习那个真人教她的法诀。
虽然那法诀很是复杂，但她一旦开始了就会不由自主地自动进行下去。每次完成练习之后都会觉得变得舒服。
而她今天最开心的，是她遇到了万银城。
要知道她这一天下来都处于极其兴奋的状态。
能遇到一个会和自己平淡相处，但又令人欢喜聊天的人，真的是太值得高兴了。
········
虞清离走进了个较为昏暗的房间内，把拎着的人放在了干净的床榻上。
想了想，他还是伸手把对方的袍子解了下来。
他却意外的发现，对方里面穿着的衣服简直不堪入目
衣袍松松垮垮，腰带没有系好，里衣似乎还有穿反的迹象。
难怪这家伙要披着那个风格完全不符合他的袍子。
虞清离顿时头大了。
他突然想起，当初在灵泉时这人也是穿不来衣服，看得他难受得直接用咒术替对方穿上了。
将人整顿好后，虞清离终于把对方塞进了被子里。
真的是麻烦。
完成之后虞清离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他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自己，更别提其他人了。
因为这是对待凡人的方式，他根本没有做过，也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自己要这么做。
其实他现在是很想把这小九叫醒的，若是就这么让这家伙睡下去，肯定是要睡到第二天了。
那么他想要问的事都必须搁到明天。
他刚才也是半信半疑的听完这人的话。
虽然修真界不缺这种奇人异士，但不能否认的是，在这里虚假的东西可是多于真的。
这个小九的目的，很让人费解。
他看起来并不是对这个宗门特别的衷心，也不是对那些师兄弟以及师尊特别在乎。
这人就这么跑到这上面来，告诉他们他预见到了袭击，还没凭没据，难以证明。
任谁都会怀疑。
在没有看清一个人前，绝对不能马上表露出自己的态度的。虞清离再次默默地提醒自己的原则。
然后他就停止思考，只能盯着睡着的人看了。
对方异于常人的浅色眼睛被藏了起来，干净的小脸挨着被子，还似乎在说着梦话。
虞清离不知自己盯了多久，只是回过神后莫名的尴尬。
还是不要叫醒这人好了·······
放弃了叫人起床的念头，虞清离轻甩衣袖，盘腿坐到了另外一边的榻上打坐。
虽然他对绝尘宗的归属感也不是很强，但身为宗门弟子，他还是会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的。
重点是他的师傅也吩咐过他了，看牢这个人。
先慢慢来好了。
他闭上眼睛进入冥想状态。
半晌，他发现无法集中精力了。
因为他能听到这房间内另外一人的呼吸声，还有那规律的心跳。
等他再次反应过来他走神时，才意识到他原来一直睁眼看着床榻上的人。
又是莫名的尴尬。
也许是因为他太长时间没有和其它人待在一起，不习惯的吧。
他这么告诉自己，然后深吸一口气，重新紧闭双眼。
数秒后，虞清离猛的睁开眼睛，但这回却不是因为他想要看对方的脸了，而是他感觉到床上的人醒了。
可结果，激动得睁眼的他就见躺着的人慢慢坐起，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文森特动作缓慢并且懒散的掀开被子，没有穿鞋子就下了床。
还在疑惑中中，虞清离靠着极好的听力听到了对方说的话，而他再次无语凝噎。
“尿、尿尿去·······”
虞清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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