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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叫什么名字?”

  “阿耳。”她脸颊红扑扑的解释:“耳朵的耳,我爸爸让支教的老师取的,他说我耳朵有福气就起了这个名字。”

  “我以为是卓尔不凡的尔,尔雅的尔。”

  “那就叫另一个尔,村子里的人不认字,乱叫,什么都一样。”

  他笑笑,捡了跟棍子在地上教她这是耳,这是尔,暖融融的身影几乎要融进阳光里,树影交错,山涧潺潺,耳边是清脆的鸟鸣声。

  阿尔已经很久梦见过徐晋安了,那时候,他风尘仆仆的从远方而来,肩上扛着个打包四处拍照,微愣,阿尔又发现他穿的是离开时那件衣服,仿佛是在跟自己告别,她忽然着急起来,大喊:“你别走!”

  尖锐的声音刺激耳膜,把她从梦里拽出来,眼前白茫茫一片,米黄的帷帐在头顶涤荡,男人清冽的声音响起:“醒了?”

  她翻身起来,玻璃透着男人健硕的肌肉,他腰间松松垮垮搭了条浴巾,对着镜子刮好了胡子,正拿毛巾擦嘴。

  阿尔有些脸红,刚刚那梦真实的仿佛发生在昨天,她喃喃道:“我刚刚梦见你走了,很害怕。”

  “哦?是嘛。”男人扭头过来冲她笑笑:“我哪儿也没去,就在这里。”

  听他这么说,阿尔放心的松了口气,忽然心里又委屈起来:“你走了为什么没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多着急,他们都说你只是玩玩,我爸爸都要把我嫁给别人了!”

  “嫁给谁,隔壁老王?”

  阿尔掀开被子起来道:“不是,邻村那个养猪的,孙小刚。”

  男人没忍住笑出声来,他半靠在水台旁,一条胳膊撑着脑袋,煞有介事的思考了半晌,忽然凝重道:“我出了车祸,忘记了很多东西。”

  阿尔急了,冲上去道:“我是阿尔啊!你说我们要结婚生子以后一起要来城市生活的。”

  “哦……”他拖着嗓子,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又问:“那我是谁?”

  “徐晋安!你喜欢摄影,还喜欢做标本,对了,你留下的东西我都好好保存着。”她努力的解释。

  “我们的孩子几岁了?”

  “什,什么孩子?”

  男人抬头冥思苦想:“应该是四五岁的样子,还是个神童,男孩儿,你带着孩子生活很辛苦,在夜场工作吃尽了苦头但是出淤泥而不染洁身自好,公子哥们为你打破了头。”男人说话的时候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修长的手指点着太阳穴道:“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太低估我的智商了,我也是很接地气的,有时候会看几本霸道总裁之类的小说。”

  “晋安,你在说什么,没有孩子,我是阿尔,你说……”

  男人抬手堵住她的嘴,“你这故事毫无新意,我完全提不起兴趣,不过我冯时从不为难女人,楼下有早餐你可以用完再走。”

  她目光闪烁,应接不暇:“晋安,你不是说认识我。”她忽然想起来又道:“你失忆了对不对!我有你的照片,你看看照片肯定能想起来。”她边说边在身上找,这才想起来照片还没拿,“照片不小心弄脏了,我找了人修所以在别人那里,一会儿我拿回来给你看。”

  冯时弯唇笑笑道:“演技不错,可以参加个海选会,说不定能红。”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苍老的声音提醒:“少爷,该吃早餐了,太太打来电话让你早些过去。”

  “知道了赵阿姨。”冯时捞了衬衣往身上套,又同阿尔道:“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没别的意思,行了,表演结束,回去吧,别让自己下不来台。”

  “你不信?”阿尔走过去,她失望至极,沮丧了一瞬又吸了口气义愤填膺道:“我是大山里的,没见过世面,没文化没能力,在这个城市里吃苦又被人瞧不起。你是城里人,我知道你活在社会的顶端,知道什么叫门当户对,这几年我什么都想过,也没抱什么希望,我只是想见一见你,如果不爱我了就直说,我不会缠着你不放,你也没必要这样。”

  “对啊,我是负心汉,当代的陈世美,该被人唾骂,最好钉在十字架上焚烧。”冯时扣好袖口扭头道:“我要穿裤子,你准备继续看吗?”

  “我!”她的脸烧的白里透红,两只眼睛水汪汪的,整个嫩的都要流出水来似的,瞧的人心疼,冯时忽然来了兴致,拽着人往床边走:“故事很俗套,不过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说完他直接把女人摁在了身下。

  阿尔后背咚的一声陷在床上,惊慌的瞪着眼睛道:“你要干嘛!”

  “你不就想这样?”他说着把脸凑过去。

  阿尔脑袋偏过,尖叫道:“放开我!”

  冯时逗了她两下,剩下的人不识趣,他恼羞成怒皱起眉头:“玩什么都有个度,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滚!”他面色忽然沉下来,仿佛天边摇摇欲坠的乌云,目光里藏了刀子,浑身戾气震的阿尔打颤,这不是徐晋安,不是他,徐晋安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从没有过这种表情!更不会这么轻浮!

  现实裂开了口子,阿尔从梦里惊醒,她曲起膝盖照着男人的胯部狠狠顶了一下,冯时吃痛弓起了身子,阿尔惊慌失措的逃到窗户边上,他痛苦的皱着脸低咒了声,猩红的眼睛里是欲望跟愤怒,阿尔紧紧的靠在窗户,颤抖道:“你别过来!”

  对方抹了下嘴冷笑道:“你要跳楼?哦……我知道了,你精神有问题,因为太喜欢我得了癔症?”

  一模一样的面孔,连嘴角的笑都是一样的,可他却像个陌生人,嬉皮笑脸,轻浮自在,如果徐晋安是白的,那这人就是黑的,彻彻底底的反面,除了那张脸两人没有一点重叠的地方,阿尔确定自己认错人了,这绝对不是徐晋安。

  “我,我……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她匆匆往门口走,冯时霸道的拦住了她的去路,胳膊一抬:“别走啊,请继续你的表演,我还没看够呢。”

  “让开!”

  “少爷,时间不早了,您洗漱好了没?太太跟小姐已经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催。”外面语气焦急又无奈。

  他眼睛里的红还未散去,直着脖子道:“不着急,捉迷藏呢。”说着愈发往过靠,高大的身影遮下来仿佛牢笼般控的人喘不过气来,阿尔呵了句:“有人叫你。”

  “我只听到你喊我老公。”

  她慌忙从他胳膊下钻过去,身体紧紧的贴着墙角防备道:“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你让我走吧。”

  “这不行,我这里又不是博物馆。”

  “我求你了。”

  “你这种求人姿态不好,最起码得脱了衣服。”

  她脸颊上的红一路烧到脖子上,阿尔羞愤的不知如何是好,她脑子发热胳膊抬起,指着窗外道:“你要是再不让我走我就跳下去。”

  冯时兴趣盎然,靠在墙上挽着胳膊道:“请,开,始,你,的,表,演。”这种戏码他见多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就是女人挂在嘴上的话,不过是一种胁迫方式,有什么了不起,没几个人不在乎自己那条贱命,他看着阿尔站在地上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故意激她道:“跳啊,除非你跳下去,不然就一辈子关在这里。”

  清风吹着纱帘在空中涤荡。

  她咬咬牙,顺手开了窗户,踩着碎花的椅子,像一条机灵的鱼跃身而下。

  咚的一声传来,又沉又闷。

  “喂!”冯时拔腿冲过去,楼下修剪整齐的冬青砸了个坑,女人头也不回的一瘸一拐的往外跑,赵阿姨在楼下嚷嚷:“怎么了少爷,我刚刚看到楼下掉下来个人,你这是要把我吓出心脏病呦。。”

  冯时双手托在窗棱上,浓眉皱起,目光盯着远处,慢慢道:“没事儿,遇上了神经病。”

  ……

  阿尔才觉得自己遇上了神经病,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下流的人,即便是从前酒店那些男人也是隐晦的表达,这人竟然把无耻的话挂在嘴上,打死她都都不信这是徐晋安。

  可是她昨晚过于兴奋,来的路上只关注车上的人,根本没关注往哪儿去,她站在排满别墅的干净大路上,别说找车就是找个问路的人都不知道,手机又没电了。脚也疼的走不利索。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照在鲜艳的花儿上,阿尔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但是觉得大山里的野花更好看,孤芳自赏,开在悬崖峭壁上独独一朵,比这么一大堆红艳艳的东西好看多了,如果可以她多想现在就回去。她在路边坐了会儿,偶尔有明亮的汽车呼啸而过,丝毫没停的意思,打车是不可能了,她揉着脚踝决定歇歇自己走回去。

  头上忽然投来半边阴影,男人声音清冽依旧,“女侠,坐在这儿干嘛,继续飞啊,轻功失灵了?”

  她抬头,见男人头发打理的黑亮,一手捏着墨镜,笑容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多熟悉的面孔,想到刚才,她剜了对方一眼,低头继续摁脚踝。

  冯时没生气,反而赞赏道:“表现不错,是新一代独立自主女性的典范,不过本少爷今天心情好,善心大发。我猜你不认识路,也打不到车对不对?”

  她手上停住,心有希冀的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冯时笑眯眯道:“沿着这条路往东走,走个,啊,照你现在的情况,得走个四五个小时吧,有个公交站,天黑之前差不多能到家。不过……”

  对方还没说完,阿尔激动的嚷道:“走开!”

  他戴上墨镜,“竟然不让我滚?还挺有礼貌的。”

  马达轰鸣,那车嗖的一声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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