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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镜子


  人的成长,是需要无数次痛苦的磨练的。有些人,年近六旬还像个十八岁的孩子,那是因为他还不够痛;而有些人,年仅十八岁,却像个年近六旬的老人,那是因为他所承受的痛太多,甚至超越了这个年龄的极限。

  有人说,这叫苍老的少年。

  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心碎的形容?很难想象,那年轻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看破世间百态的心,他又将怎样面对漫长的人生。

  人生是需要陪伴的,而那个陪伴我的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消失的就好像从未出现在我的世界中一样。

  在我无数次拨打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后,终于有了她的消息。

  电话那头,是孙静战友韩雪的声音,她很意外的对我说:

  “是刘东吧?诶呦,你怎么才打电话?孙静她们已经走了,你也不去送送她!”

  “哦哦...啊?走了?韩姐,好端端的怎么走了?那个....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恩.....她去了非洲,好像在利比里亚,对,是利比里亚。”

  “你说非洲?她去那做什么?”

  “你不知道吗?诶呦,你不是她表弟吗?嗯....可能是走得急没跟你说!孙静报名参加了驻利比里亚维和部队的医疗分队,上个月就走了。”

  “............................”

  “喂?刘东啊?你在听吗?”

  “.............................”

  在沉默中,我挂断了电话,而当那电话啪嗒一声扣死后,我的心,也彻底的死了。

  我很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在禁闭室与孙静说那些决绝的话?为什么就不能对她解释自己的苦衷,为什么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安慰。

  在悔恨中,我无奈的一声长叹。

  这就是命运的使然,也正如罗永琪信中说的:缘起、缘灭、聚散无常,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凡人....

  在那个悲伤的时刻,在我陷入痛不欲生的抑郁时,我又怎会说出一句歉意的解释,又怎会体会到她那颗对安定生活绝望的心。

  回想她在铁门前那模糊的身影,我惨然一笑。

  算了,或许我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路人,擦肩而过,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让她每日都活在过去的沉痛回忆中。

  或许,在非洲那片广袤的土地上,在忙碌中,孙静会忘记曾经的哀伤,变得越发的快乐。

  如果这哀伤需要有一个人去承受,那么就把它交给我吧,因为我原本就已经满是哀伤。

  什么是爱?在明知道自己不能给对方带来幸福时,放手也是一种爱,更是一种对爱人的祝福与责任。

  这一切,只有交给时间!

  时间会让孙静那颗满是裂痕的心逐渐的修复,修复到她有勇气去追求新的幸福,新的人生。

  然而时间也能够让一个人走出阴霾,因为周边人的欢声笑语,能让人一个抑郁的人受到感染,逐渐恢复原有的快乐。

  在我试着与那些肩膀上仍然是一道拐的“老兵”们,没心没肺的疯玩后,我发现自己似乎变得开朗了许多。

  尽管眼神中仍然透着一股莫名的悲伤,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明媚。

  可能这是心理上的某种自我保护,我逐渐开始下意识的不去想那些伤心的往事。

  身边的人,也很有默契的没有人去提,直到那些回忆尘封到记忆的海洋,被其它快乐的记忆所包裹。

  但我知道,这片被包裹在快乐记忆中的尘封往事,永远会是我心中最柔的一部分。这柔软,更会成为我们生命中最宝贵的一部分。

  时间就像一面镜子,而那面镜子有时候不一定是镜子。

  它有时候就是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当你看着他们的时候,放佛就在看着自己,那一个出神的凝望,仿佛会让时间倒转,让你找到曾经的自己。

  在一个挂着西北风的下午,当我们远远的看着那些一二一、左右在的新兵时,身旁的老大笑了。

  “大赖,你还记得不,当初我踩掉你无数次鞋子?”

  “怎么会忘记呢,我记得当初我们被禽兽班长骂的像狗一样!呵呵....”我笑着说

  “是啊,不光是踩掉鞋,还有咱们跑3000米的时候,也跟他们一样,跑的死去活来。”王胖子插话说

  牛鑫拿过我嘴里的烟,狠吸了两口后对我说道:

  “大赖,你还记得不,咱俩当初在那边的墙角偷着抽烟,结果被禽兽班长发现了,这货让咱俩翻垃圾箱找烟头,哈哈!”

  想到那一幕,我也笑了,笑的很苦涩。

  曾经的“悲惨”经历,在今天看来似乎也不是很悲惨,反而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幸福,这幸福中,又有一股往事已矣的哀伤。

  因为,我们都回不去了!如今的我们,有太多的牵挂,我们再也回不到那段看似苦恼,实则无忧无虑的生活。

  看着那些动作笨拙,在班长训斥中噤若寒蝉的新兵们,我们更多的是羡慕,羡慕他们此时的茫然。

  新兵连的训练是紧张的,那些在我们看来是孩子,实则与我们同龄的新兵,正在班长的怒吼声中做着重复且枯燥的动作。而那些迎着风怒吼的班长中,有一个身影,始终吸引着我们的目光。

  那个人是隆乾,他从教导队回来了,如今已经是一级士官,更成为了一个新兵班长。

  他现在变了,他不在是以前给我们当班副的时候那样憨厚,言语间甚至有当初禽兽班长的影子,尤其是那毒舌的特质,几乎就是禽兽班长翻版。

  我指着正训斥新兵的隆乾,对身边兄弟们嬉笑着说:

  “你们看,这家伙肯定是学秦广寿呢!不过他学的还不像!呵呵。”

  “那禽兽,那嘴损的,跟几天没刷牙似的,谁也学不来!”方银龙说

  牛鑫点了点头,很是赞同方跑跑的说法,随即坏笑着插嘴道:

  “隆大沟子终究是模仿者,形似神不似!禽兽是谁?那可是被我跟大赖告到师里的牢头狱霸、特务头子,哈哈哈!”

  “对,禽兽那嘴才损呢,顶风能臭三十里......唉,我怎么有些想他了呢?”老大说

  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默,前一分钟还在极尽挖苦秦广寿的众人,都不说话了。

  然而这沉默,却被一声我们思念了很久的声音所打破。

  “嘤嘤嘤,你们这群小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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