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话

　　军人们表达欢迎的方式有很多，有敬礼，有握手，有鼓掌等等的。然而此时，他们欢迎我的方式却很另类。

　　他们先是一窝蜂的上来将我穿着的这身黑皮给扒到只剩下背心与短裤，然后这个一件迷彩服上衣，那个一条迷彩服裤子的，又给我套上。

　　这帮家伙嘻嘻哈哈的看着我，就好像我只有穿了这身衣服他们才顺眼似的，甚至还有人拍着我肩膀说：对喽，这才是我们的大赖嘛！

　　对于战友这略显另类的热情，我有些哭笑不得。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变得如此受欢迎了，而不在是神憎鬼厌的赖皮，也不在是打架避之不及的臭流氓了。

　　在我同大家一起嬉闹着回到了连队的营地后，由于第二天是休息日，当天晚上我们还搞一个欢迎战友回归的聚餐。

　　由于条件有限，我们这个所谓的聚餐，并没有多做点什么可口的菜肴，甚至几乎没有什么青菜，只是啤酒管够喝。

　　围着火堆，我拎着啤酒，看着面前这一堆红烧肉罐头、牛肉罐头、香炸鸡翅罐头、咸火腿罐头、黄桃罐头、草莓罐头、各种菜罐头一阵发呆！

　　“秋班长，今个咱们是罐头开会吗？哈哈”我好奇地问

　　正用刺刀开罐头的秋羽，苦笑着对我说：

　　“呵呵，将就点吧！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路都没有，运个补给什么的很费劲。青菜就别想了，不好保存，还没有那么多水清洗。在这一个多月了，咱们平时就吃这玩意和压缩干粮，吃的都拉不出屎来，哈哈。你看，今天不错，还有水果罐头呢！”

　　我咽了口吐沫，感觉一阵无语。这罐头偶尔吃一次是挺好吃的，营养也丰富，可天天吃这玩意，还不得吐啊？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一个邻居家的叔叔，当年他在老山前线的猫耳洞里就这样，也是没水，然后顿顿吃罐头，吃到打的嗝、拉的屎都是罐头味的。

　　虽然说拉屎是罐头味的我有些不相信，但这打嗝是罐头味的，我是体会到了。我旁边的阿坤，一喘气确实是一股酸辣菜加红烧肉的味。

　　仔细想想这现实环境，我也就没那么无语了，尤其是与大家干了几杯以后，心里挺高兴的。

　　条件差点就差点呗，能跟弟兄们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围着火堆，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种感觉很独特，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形容，后来听人说，这叫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

　　一冷一热间的感觉，就好像新疆这个季节的天气一般，白天穿着背心都嫌热，晚上穿着大衣都嫌冷。

　　那一夜，我们围着火堆聊了很久，直到其他人大多都走了，我们这个放牛班还没有离去。

　　我们一起聊着这段时间的趣事儿，以及驻训结束后的打算。

　　“娘的，我....我还有2个多月就滚球了，哈哈。两个月，连个月....”范显贵打着酒嗝，傻笑着说

　　“我也是，感觉有些舍不得呢？”杨仕亮说

　　“有啥舍不得的，舍不得就留下，秋羽你说是吧？”金成泽说

　　秋羽笑了笑没回话，他给火堆上添了点柴，转过头对我说：

　　“刘东，听说你要提前退伍，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现在还不想走，而且也不是我要提前退伍的，是地方上一个单位想让我过去，我没同意。”

　　正说话间，突然有一只手搭在我肩膀，还往我嘴里塞了一根烟点上。我抬头一看，是罗永琪。

　　这哥们今天好像喝多了，不过看着他变化挺大，黑的像个碳头，也瘦了不少，满脸的胡茬，跟个小老头似的。

　　“罗大混子，你这家伙没回去睡觉啊？来来来，坐坐！”范显贵招呼道

　　罗永琪点头笑笑，摇晃着坐在我身边，掏出一包玉溪，给大家又一人发了一根，然后跟我说：

　　“你小子，有特么单位要你都不去！唉....你说你啊，把我忽悠来了，你小子颠的比谁都快，哈哈。”

　　听他这么说，我也很不好意思。要说我这事儿办的，确实有点不地道。给这哥们鼓动的来了，我又没影了！这段时间，这家伙跟他人又不太对谈，自己一个人在这，肯定很郁闷，很无聊。想到此处，我有些歉意的说道：

　　“罗哥，对不住啊！我这一走就是四个月，都是负伤闹得。”

　　“靠，开玩笑呢我，呵呵。你这小子，有前途！三等功都立了，估计离你的目标不远了，你俩肯定行！”

　　听罗永琪这么一说，其他人都一下子好奇心就引起来了，都围过来问我什么目标，什么玩意你俩肯定行？

　　啥目标？泡女士官呗！什么我俩？我跟孙静呗！

　　可这事儿能说吗？不是不相信他们，万一谁一不小心给我说出去，那我跟孙静可就惨喽。

　　我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好在意识到自己觉得失言的罗永琪出来打圆场：

　　“啥目标，转士官呗！那个谁，小麻子也要转士官！”

　　众人点点头，又开始对七嘴八舌的于我转士官这件事开始了讨论。

　　“小麻子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刘东肯定行，阿坤也没问题。首长不是都说了嘛，保送去士官学校。对了，你俩去不去上学啊？”杨仕亮说

　　“去，干嘛不去？驻训回去我就开始做准备，哈哈。对了，刘东你去不？”阿坤兴冲冲的说

　　“我去个屁！还上学？我这德行的要是能踏踏实实上学，我至于来这吗？我跟你们说，我上学那会儿，数学打2分，语文打5分，英语打1分！三科加才8分！老师没让我愁死，哈哈...”

　　众人听我我说起上学的英雄事迹，顿时笑炸了窝，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的说我是教育制度的耻辱。

　　笑了半晌，王辉喝了一口啤酒后，挥舞着拿烟的手说：

　　“去不去上学先不提，就咱们班，我这么说，个顶个都是好样的！别的不说，咱们可是英雄班，模范班！只要想，都能留下。对了，秋羽，你小子怎么想的，为啥不留下来？！”

　　王辉的这一问，好像让秋羽想起了曾经的往事，他深吸了一口烟，眼圈有些发红的苦笑着说道：

　　“呵呵，想留下都能留下！留下之后呢？我跟你们说，部队这个地方是这样，一旦转了士官，合约期没到你想提前走的时候，它不一定让你走：等合约期到了，当你想留下的时候，它又不一定让你留。我主要是怕将来我真的爱上这里了，真的不想走了，可它又不留我！那种滋味我见过，很难受。”

　　这一刻，我们停止了互相间的挤兑，也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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