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幸存者
公历一九九五年七月十六日。布雷利亚东部沿海某小镇。
“爷爷吃饭吧,饭菜都凉了。”一个看上去大概有二十岁出头的少女,正无趣的靠在椅子不满的嘟囔着。一边抱怨着自己那位只顾着研究学问,而丝毫不在意身边事情的爷爷,一边收拾着那些被他爷爷弄得满地都是的书籍。
“嗯”坐在巨大书桌上的老人轻轻的回应了一声。但是已经和自己的爷爷相处了十多年的少女,当然对自己爷爷的习惯一清二楚。没当他发出“嗯”的这种声音,那么就证明他十有**是没有听到自己到底是在对他说什么东西。
少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爷爷会那么沉醉于那个飘渺虚无的传说。因为追寻那个传说,她的爷爷放弃了纹灵司史学院那安逸的环境,背着行囊走南闯北了大半辈子。将积累了半生的积蓄,全部都用在购买一些奇奇怪怪的古文集上面。以至于到最后弄得一穷二白,差点饿死在回来的路上。
不过对于爷爷的这种可怜状态,父亲却在那里大骂活该。要不是自己当初跪下恳求自己的父亲的话,爷爷大概那时候就会饿死在路边了吧。由于当初爷爷因为沉醉于那个荒诞的传说,弄得连自己妻子,也就是少女的奶奶死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少女的父亲也为此耿耿于怀——奶奶临时前那因为无法见到自己丈夫而露出来的哀伤表情,让少女的父亲极为的愤怒,盛怒之下就与那位从来都没有尽到过父亲责任的爷爷断绝了父子关系。
所以即便是当时爷爷都快死了,自己的父亲也不愿意原谅他。
看着自己爷爷那瘦削的身子,因为长期不注意休息超负荷工作的原因,而发黄枯槁的头发,更是让少女只能叹息不已。
由于父亲和爷爷闹翻,爷爷又是一个只知道搞研究的书呆子,生活上的能力基本是零。几次都差点饿死在这个耗费了老人一生积蓄的巨大图书馆里头。善良的少女便只好经常偷偷的从家里溜出来,带上食物和水来照顾老人的起居。这一干,就是十三年。
十三年的时间,让少女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而那位原本就已经衰老的老人,此刻则显得更加的苍老。看着依旧还在埋头奋笔疾书的老人家,少女禁不住在那里想,这研究真的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能够让人抛弃妻子?重要到让人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将一生的精力和财力都投到里面去?
在少女看来,那是一种十分愚蠢的作法。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老人家是自己的爷爷,少女是绝对不会再管他的死活的。
从小到大,少女都是听着自己的爷爷讲诉他的研究课题过来的。说是什么在公历二零零零年,七夜森将再度面临一次灭世的大劫难,而他现在在做的,就是研究要如何化解这场劫难。还不断的向少女讲诉自己研究的成果。
例如说在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人,那个人手中有一部珍贵的古典籍,其中就记述了许多证据云云。
少女小时候,单纯的以为自己的爷爷真的是在做一件十分伟大的事情。因此长期以来,一直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爷爷那辛劳的背影的。但是就在少女十五岁那一年,她从小伙伴手中借来的骑士小说里头,看到了自己爷爷在小时候曾经给自己说过的事情。所有细节,哪怕是传说中的人物对话,都一模一样。
在那一刻,少女就开始怀疑,自己的爷爷其实是不是被人给骗了。所以当即,少女就跑到了她爷爷的图书馆里面,将小时候他爷爷拿出来向她展示的那些记载了证据的典籍,都一一的翻出来查看。结果这一翻之下,少女彻底的就傻了眼。
因为那些所谓的典籍上面所记载的事情,居然和朋友手中的那些骑士小说里头说的故事都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连标点符号都相同。因此少女可以很确定,自己的爷爷其实真的是被人给骗了。所谓的传说,不过是那些骑士小说里面虚构的东西。也就是说,她爷爷其实这么多年的努力,其实都只是在做一些无用功,他所追寻的真实,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少女把那些骑士小说和她爷爷当时高价收购回来的古典籍,放到她爷爷的面前,想要警醒他。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爷爷非但没有觉醒,反而是更加沉迷在自己的工作之中。对于这一点,少女很无奈。她苦恼了许久,也劝慰了许久之后,她不禁就开始想,也许她爷爷早就已经发现他所追求的东西都是虚假的。现在还住着不放,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已经成了他的心灵支柱。为了探索这个世界末日的真相,他放弃了自己家庭,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所以如果这个时候他放弃了继续进行研究,那么也就等于是否定了他自己的一生。
因此他继续沉迷在研究当中,很有可能只是一种对生活的逃避。
少女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不是这样,但是就她自己现在来说,这是唯一能说服她自己的说法。想通之后,少女便继续选择默默的照顾这位老人家。每天给他送饭;替他收拾图书馆里头散落的书籍;在他因为不洗澡而快要发臭的时候,强制他去洗澡等等。
少女捡起地上她爷爷所撰写的研究笔记,看着上面书写的那些事情,少女不由得再度叹了一口气——如果让其他人看到这些内容,大概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小说的内容,就一定是写书的人脑壳坏了。
宣扬什么末世论,说什么五年后会世界末日,会有一群白色或者紫色的怪物从地底冒出来,然后让七夜森生灵涂炭什么的事情。这些东西都太过虚幻了,而且又没有一点证据——那些所谓的证据,那些古书籍不过都是些骑士小说而已!
“成了!”就在少女忍不住准备再度叫自己的爷爷吃饭的时候,坐在书桌上的老人家忽然激动的将鹅毛笔往旁边一丢,捧起了那本厚厚的都能做枕头的巨大笔记本高兴的叫起来。
“芙蕾迪莉卡!我终于找到解决的方法了!我终于找到解决的方法了!”老人激动的喊着自己孙女的名字“六十年!六十年!正正过去六十年了,我终于找到了答案……我终于找到了答案……我的牺牲没有白费,没有白费啊。”说着说着,老人哽咽了。
芙蕾迪莉卡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爷爷,在印象之中自己的这位书呆子爷爷,除了看书就是写字,从来他的情绪都没有那么激动过的。以至于老人家忽然跳起来,乱叫乱喊什么的,很是把她给吓住了。
可是下一刻,老人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事情一样,很是紧张的向少女问道“芙蕾迪莉卡,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吃晚饭的时候啊。”少女不明白自己的爷爷神神叨叨的是什么意思,所以很随意的回答道。
“不是这个,我问你现在是几年几月几号!”老人家似乎很着急,语气十分的急促。
“一九九五年七月十六日啊,星期天。”芙蕾迪莉卡被自己爷爷的表情吓到了,因为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爷爷露出这样的表情。
“什么,已经是十六号了?糟糕!”老人家在听到日期之后,脸色发白。急急忙忙的走到窗户边,很是紧张的看着不远处的大海。下一刻,少女看到了他那急剧收缩的瞳孔,随后他回过头来将手中那本巨大的笔记本猛得抛向了少女,大喊道“芙蕾迪莉卡,带着这本书,到卡鲁塔去,去找卡捏齐萨·阿布罗卡大长老。记住!是卡鲁塔纹灵司的荣誉长老。”
紧接着,没等芙蕾迪莉卡反应过来,她只看到自己的爷爷将手的戒指脱下来,向自己一扔。然后芙蕾迪莉卡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了一样,轻飘飘的失去了重量。再过了一会儿,芙蕾迪莉卡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越飘越高,转眼就顶在了屋顶之上。芙蕾迪莉卡本能的就开始挣扎,但是在空中毫不受力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她就这样贴在图书馆那高高的房顶之上。
就在她因为房顶而被阻挡住没有在上升的同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呼救声。没有几秒钟,芙蕾迪莉卡眼前的一切就都变成了一片汪洋——巨大的图书馆,被忽然涌到的海浪冲垮,爷爷的藏书和那些巨大的书架,以及刚刚自己所座的那张椅子,都被奔袭而自的洪峰卷走。而爷爷,则早已经被湍急的海水不知道卷到哪去了。
“不——”芙蕾迪莉卡被眼前的剧变弄得几乎精神崩溃。但是图书馆的底部被海啸冲垮了之后,图书馆也紧跟着在下一秒倒塌了。被屋顶阻拦住没办法继续上升的芙蕾迪莉卡也就跟着倒塌的屋顶,落到了湍急的洪流之中。少女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等芙蕾迪莉卡醒过来的时候,芙蕾迪莉卡发现自己身陷于一片废墟之中。艰难的从那些破碎的建筑物之中爬起来之后,虽然浑身湿漉漉的,全身都沾满了腥臭的淤泥。但是这些比起眼前那凄惨的光景,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爷爷——爸爸——妈妈——不!!!!”芙蕾迪莉卡抱着爷爷交付给她的书,坐倒在充满了污水和泥浆的地上,情绪崩溃了。
在她的眼前,那原本祥和的海滨小镇,此刻已然成为了一个人间地狱。
破烂的船只,毁坏的木屋,死亡的动物或者是人类,几乎都是陷在淤泥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整一个小镇,还活着的人,就只剩下芙蕾迪莉卡一人。
原本热闹的小镇,原本充满生机的小镇,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座死城。随着夏季太阳的落下,这座因为受到大海啸袭击的小镇,就如同被海啸吞没的时候一样,彻底的陷入黑夜之中。
在芙蕾迪莉卡身边不远处,那图书馆的废墟之中,有一张被泥浆和海水浸得完全变了色的羊皮纸,在上面唯一还能看清楚的只有一行小字——十六日,东部沿岸大海啸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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