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娄青雪的决定

　　选的见面地点依旧是鸳鸯咖啡馆，放的依然是冯舒和的《罪》，位子上坐的也还是那两个人，只是，上次见面，两个人是在相亲，这一次，却是在谈判。李子荆率先开口：“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查到我头上来了，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不过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打算过段时间忙完手头的事就来找你。”娄青雪死盯着李子荆问：“你究竟想怎样？”李子荆为了缓解气氛，就开玩笑说：“别紧张嘛，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差点做了夫妻的人，我想和你叙叙旧也是很正常的。”娄青雪听李子荆这么说，就知道他应该没有“恶意”，只是为了“利益”。“你想要什么？钱？还是别的什么？”李子荆缓缓吐出烟圈：“造镇计划你知道吗？”娄青雪明白了：“你是想要那块地！”

　　他们说的是当年娄文远在鸠洲郊区的那块地，当初娄文远带着妻子远走高飞，把那块地留给弟弟保管，后来娄家被邓敏叶弄得家破人亡，那块地也被变卖了，在娄青雪十岁那年，邓敏叶买下了那块地，却没有用来建房子，而是种了树，前不久郑家的人为了牟利，把那块地划进了造镇计划的工程中。李子荆说：“我这次是帮一位朋友来和你谈的，想必你也猜得到他是做什么的，不过你放心，他考察过，郑家不会弄什么豆腐渣工程，不会损害人民的利益，只是他们也要挣钱，一个工程好几百口人要吃饭，所以只能在报价上吃点回扣，这也是人之常情。你那块地本来就是一块好的商业用地，不用担心塌方的问题。”娄青雪有些悲凉，因为她竟然觉得李子荆说的有道理，果然人都是要吃饭的啊，可是：“那，那些树怎么办？”李子荆愣了：“树？”这个问题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们想的只是利益，最多最多就是想了一下会不会损害人民的利益来彰显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娄青雪叹了口气说：“算了，我也知道，那块地用来种树可惜了，既然如此，就把它卖给郑家吧。”李子荆喉结动了动，等他回过神来，娄青雪已经走了，掏出手机，打给漪北省国土资源局那位朋友：“你们那还缺树苗吗？”

　　所有人都“忘了”零三年五月以前发生过的事，只有霍凯一直在坚持查那年的车祸。段珏做事，向来滴水不漏，霍凯查了一年，却什么也没查到，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终于有一天，段珏离开了凤鸣，而霍凯推理能力极强，很久之前他就决定从二狗子身上查起，也查出了娄文远有个女儿，线索断了一年，直到现在才查到当年那个孩子是卢婉的事。往后面的调查非常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顺利得离谱，霍凯搜集了不少证据，想动夜朦胧，一般的证据是不行的，但现在他掌握的已经差不多了。为了搞清楚究竟是真的是段珏在搞鬼还是有人陷害，霍凯决定将卢婉约出来，他觉得不管其他的证据是真是假，卢婉和霍父的死肯定有关系。

　　霍凯本来以为卢婉不会赴约的，没想到她直接就出现了，而且开门见山地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卢婉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说：“我就是你在找的幕后黑手，你爸爸的事我很抱歉，我原本只是想搞挎邓氏房产，让邓敏叶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感觉，没想到她会出车祸，更没有想到会连累你父亲，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你想告我的话就去吧，我不会否认罪行的，不过我现在怀孕了，你要告的话我会申请缓刑。”霍凯不禁想起娄青雪曾提起过的与卢婉一起作诗的日子，有些替她不值，如果她知道了，可会难过？“你这么做对得起小雪吗？如果她知道你骗了她，她不会原谅你的。”卢婉点燃了雪茄又把它掐灭了，说:“无论你相不相信，之前我是真心喜欢她，我不想伤害她，你们要报仇的话，我现在就在你面前。”霍凯压抑住自己的愤怒，沉声问:“为什么这么做？你和小雪不是好朋友吗？”卢婉笑得有些凄凉：“朋友？我卢婉这辈子没有几个朋友，而青雪就是其中一个。我们不仅是好朋友，还是亲姐妹，我爸爸是以前的娄氏财团太子爷娄文远，更是著名的大诗人大作家文远先生，他和我妈妈原本很恩爱，可是邓敏叶横刀夺爱，她给我爸爸下药，怀上了青雪，可是爸爸还是不要她，娶了我妈妈。”

　　卢婉本来是笑着讲故事的，后来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悲伤，后来更是哭了起来：“可是我爷爷死了，我叔叔不会打理公司，邓敏叶就在娄氏财团安插奸细，又想办法买走娄氏财团的股份，爸爸知道真相后，觉得愧对爷爷，一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妈妈也殉情了，留下七岁的我，那时我才七岁啊，就被卖到夜店，供那些恋童癖的老头玩乐……”说着已经泣不成声。霍凯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于心不忍地说:“你不知道，这些年邓董一直都对当年的事感到愧疚，她找了你很多年，四年前，有个叫二狗子的小混混捡到了你的玉佩，骗她说自己是娄家的人，她相信了二狗子的话，以为他是你爸爸的儿子，才停止了找你，而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甚至那个二狗子多次欺辱小雪她都放过了他。”“你说她已经知道错了？”卢婉很震惊，哭了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失去一切的滋味，呜呜呜呜……”霍凯扶着她的肩膀，轻声说:“你走吧，我爸爸说过，仇恨不能让人幸福，只会让人难过。”

　　霍凯叹了口气:“一切都不过是命运在捉弄，我爸爸的死是个意外，既然如此，我让你偿命也并没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你现在还怀着身孕，死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性格不好，说得好听点叫太善良，说得难听点叫优柔寡断，但是我太理智，只要我觉得是对的事就会去做，哪怕明知道会伤害自己。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去做又是另一回事，这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实霍凯放过卢婉，只是因为不想结仇而已，当他得知真相以后，才发现自己并不怎么想报仇，也许是时间太长了，他已经麻木了，也许，是他一开始就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而已。“谢谢你，我知道，青雪是不会报仇的，拜托你告诉她，让她好好地活下去，我和邓家之间的仇恨就一笔勾销。”娄青雪不会报仇莫？这个霍凯真不确定，这一年，他们一起生活，每天都会说很多话，娄青雪依然瞒着霍凯很多事，只是她不愿意说，霍凯就不问，他的身份太尴尬，不能管她，只能帮她善后。

　　临走之前，霍凯突然提醒了卢婉一句：“有人把证据摆在我面前，甚至制造了你们派人撞死我爸爸的证据。”卢婉点点头说：“对方是冲着在日本的利益来的，那个人行事太心狠手辣，手下的人也都不要命，珏只能亲自过去，珏走得很急，原本是想带上我，后来觉得太危险，况且我还大着肚子，就让我待在夜朦胧，还交待我万一有人对付夜朦胧就直接跑，实在不行去警察局自首也能保住一条命。”霍凯随口问了一句：“段珏是做什么的能惹上这种人？”卢婉摇了摇头：“他的事，我从来不打听。”霍凯走了后，进来一个小弟，卢婉看了他一眼，问:“二狗子是什么人？”小弟答道：“一个小混混，因为出手阔绰又不像其他人一样以“大哥”自居，在凤鸣兄弟中还是算有身份的。”卢婉咬了咬牙，第一次想杀人:“帮我做了他!”小弟问：“要等三哥回来吗？我们现在没有多少可靠的人。”卢婉换了一条腿翘着，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只不过是个小混混，你拿点钱，找外面的人解决吧。”

　　刚回到家，霍凯就从背后抱住了正在厨房忙碌的娄青雪，娄青雪回头看了他一眼，挤出丝笑容道:“你干嘛？吓我一跳。”霍凯说:“陪我说会话好嘛？”娄青雪瞋了他一眼：“不是天天陪你说话吗？怎么还嫌不够？”霍凯摇了摇头说：“不是说家庭顼事，也不是新闻电视，陪我说几句真心话，说说你内心里纠究是如何看待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知道你总是跟那个大明星煲电话粥，可是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对我说过。”娄青雪并不意外霍凯知道她和易蜡冠打电话的事，况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娄青雪在抹布上擦了擦手说:“你不是很忙吗？我和老大反正都挺闲的。”霍凯认真地说：“是，我很忙，可是人生不应当全用来奋斗，还应当去浪费!用几个钟头和家人说说心里话，不为做什么意义，只希望能在大家进棺材前多讲两回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别等到最后让彼此留下遗憾。和我谈谈，好吗？”语气卑微近乎企求，霍凯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他从来没有跟人用这样的语气讲过话。

　　娄青雪依旧没有和霍凯说她的想法，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足够让一个人离不开另一个人，娄青雪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霍凯，她已经习惯了和他一起吃饭、看电视，却并不肯信任他，她宁可和易蜡冠说这些话，并不是因为把霍凯当成外人，只是因为她依然无法全身心地融入他的生活，只是因为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把自己阴暗的一面暴露在这个她至今仍然感觉很陌生的爱人面前，就像《淑女之家》里说的：“把美好的谎言给你，把残忍的真相留给自己。”于是她选择了转身离开，毅然决然，留霍凯独自在悲伤里。霍凯知道，想走进娄青雪的心，太难，太难，易天祁花了十几年的时间，都没能给她安全感，而他和她相处不过短短一年，又怎么能强求呢？

　　二狗子和其他小混混正在街边麻辣烫摊子上吃夜宵，这时有几个黑衣人上前语气不善地问：“你们谁是二狗子？”二狗子心觉不妙，又想起前两天一直有人跟踪自己，就暗地里给其他几个小混混使眼色。因为二狗子特别讲兄弟义气，平时吃饭逛夜店大多都是他买单，很多小混混都和他要好，于是纷纷说:“二狗子他懒人屎尿多，去拉屎了。”二狗子给那黑衣人装了根烟，涎着脸问：“大哥，二狗子那混球又惹什么事了？是不是好日子到头了？”段珏把心腹都带走了，那黑衣人是卢婉的手下随便找的，囗风不紧，抽了二狗子一根烟就全给交待了。那人吐了口烟后说:“有个姓卢的女人让我做了他。”那个黑衣人说的是土话，“卢”发的是“娄”的音，况且一年前霍凯出现时娄青雪瞪二狗子的眼神里恨意那么重，至今想想他都毛骨悚然，那一天霍凯派人抓了他，问出他和娄家的渊源后就放了他，只是让他离开凤鸣而已，而娄青雪却没有出现，想必是霍凯私自息事宁人，娄青雪还是想要他的命!

　　娄青雪在医院照顾邓敏叶，她抚过邓敏叶的脸，絮絮叨叨地说：“妈，你这一病，就是一年，你这样躺着，不用再操劳公司的事，却是苦了我和霍凯，霍凯每天自己要上课，本来他大三功课就忙，现在熬毕业了，才轻松一点，我如今也大二了，霍凯帮我找了关系，说是让我明年去公司上班，挂个名就可以了，日子现在过得也没那么艰难了。”其实娄青雪这一年过得比霍凯要辛苦，她没有乖乖待在家里等着霍凯回来，而是偷偷和易天祁联系，这是上次股份的事后她第二次和他联系，她不是不相信霍凯，只是不放心，霍凯虽然出身贫寒，在人脉上实力不够，但这些年凭着他的才华在凤鸣还是站稳了脚跟，只是，这件事娄青雪并不想按法律途径来解决，于是她再一次想到了易天祁，娄青雪知道，易天祁并不像他表面那样温文尔雅，他身上流的血，有一半是日本黑帮的血，易天祁幼时不懂事，曾把娄青雪带去过他外公在漪北的巢穴，当时正好帮里出了个叛徒，娄青雪亲眼看见他们把那个人虐杀。

　　娄青雪没有亲自去见易天祁，只是寄了封信给他，让他帮忙查这件事，易天祁很快就回了信，说会派人跟踪霍凯的人，只是去年他舅舅出了事，最近他一点点地接手了外公的“生意”，一老要往日本跑，为了省事就直接窃取霍凯的劳动成果，霍凯派人去查的消息他的人会尽快传到娄青雪手中让她放心。霍凯查到卢婉就收了手，她却没有。娄青雪原本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易天祁又帮她零零散散从小股民手上买(霍凯把卖别墅的钱都给了娄青雪)，加上从李子荆手中拿回来的股份，到现在才凑了百分之二十五，霍凯手中有百分之二十，是订婚时邓敏叶交给霍凯父母的。不到万不得已娄青雪是不会问霍凯要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的，邓敏叶在保险柜里存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没有密码取不出来，易天祁请专家评估了市场的情况，还有大约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应该是在段珏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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