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酒楼吃蟹
此时车夫在外赫然问了一声，“三位客官还不曾交待此去何处？”
洛尘捏着嗓子应答，“当然是去后山。”
此前在天庭每日面对美貌女仙，时间久了她有些破罐破摔，横竖再怎么用力也赶不上仙女的一个小脚趾头，最终自暴自弃。
如今落了凡尘身边又有两位帅仙为伴，她内心又燃起不可描述的小火苗，拼了老命使自己看起来更女人些，尖着嗓子说话便是第一基本功。
九紫仙君按了一下口袋，“莫听她胡言乱语，找一家最好的酒楼，先吃饭。”
车夫问道，“吃蟹可好。”
“好。”
三言两语之间一顿饭有了着落，洛尘不死心，勒紧腰带问道，“吃完了是去后山吗？”
黄府管家口中提到那个神秘的绝色女子，是那女子差遣他将尸身带回黄府，可两位仙君却都绝口不提此姑娘，跟没事儿人一样。
九紫仙君把眼一阂，狠狠敲她一锤子，“吃完了去万花楼。”
洛尘自是一愣，算来如今才是下凡两天，可就要二进青楼，她心里不乐意，上次青冥仙君被团团围住之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九紫仙君进去，岂不是拄着棍的叫花子看到肉包子，能不能完璧脱身，都是个未知数。
而她，明明是个女子却硬要假装“遛鸟”，最是糟心乃她样貌大众，身材又很群众，进了青楼不是遭白眼就是挨数落，没兴趣，她真没兴趣青楼二弄。
她扁嘴缩在角落，“我能不能不去。”
青冥仙君捉了她手语重心长，“不是说好了么，你我二人要形影不离……”
洛尘瑟瑟发抖，“你总不能去茅房也把我拴裤腰带上吧，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青冥仙君眉头一纵，“不行，哪有你这么烦人的屁。”
九紫仙君许是在黄府喝多了茶，洛尘瞧见他此时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副不是腹痛就是尿急的模样，虽说表情管理得不怎么地，洛尘还是将他俊脸看呆。
好久不见，见了又捉不到机会多说几句，洛尘心痒难耐，上去扒开九紫仙君的眼皮，“仙君。”
九紫仙君“唔”了一声，睁开眼。
洛尘有些失落，“仙君，你不是该答‘我在’么？”
他方才的愁眉展开，“嗯，我在。”
洛尘这个人有个毛病，有时候别人给她脸，她不但不珍惜还马上拿出来晒，彼时在黄府，她心里愤愤不平，说好了一起装神仙，人人奉承的却只有他们两个，连杯茶都没人给她倒，她倒成了装孙子的了。
这时她见九紫仙君脸色缓和，立时贴上去，“仙君，下次捉妖能不能向主家说明我乃捉妖团队一员猛将，否则会让人看不起……”
此言一出，三伏天里让人直打哆嗦，九紫仙君思虑半晌颔首算作答复，洛尘又摸着他衣袖，“仙君，这么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曾经洛尘见过他是如何拒绝一个仙女的，例如凌瑶上仙，可她想着毕竟同是九紫殿的人，他怎么也会给自己一点面子，不料想他一张嘴，“叫驴，闭嘴。”
洛尘腾地坐回青冥仙君的身旁。
他竟喊她叫驴，洛尘抓着大红裙子低头不语，她虽然不是一匹骏马，但也绝对不是一般的叫驴，这称呼，她不喜欢。
车外喧嚣之声越来越盛，青冥仙君憋笑挑帘去望。
此处是闹市，几处高墙酒楼遥现，依稀之中鼓奏之音沉吟，隐晦之下咏歌之声堪怜，浮浮盛世，对酒当歌，三人不语聆听着，到了凡间就别免俗，一时忘了蓬壶水，一时光景旧时谙。
不久，车行至吃蟹的酒楼。
酒楼门前种着矮松没有幌子，正门牌匾上也只有一个“蟹”字。
小二先送上姜茶与虾皮粥，复又领了菜单去后厨，一刻钟后端上来十只蒸得金红的肥蟹，各自配了一碟姜汁蘸料和两壶黄酒。
洛尘的口水流了老长，抓起一只抠了背壳，正要往嘴里塞，门口传来“啪嗒”一声。
几人回头去看，门动了动，又静了下来。
青冥仙君皱眉，用巾子擦擦手，把门一推。
门口卧着一个老者，头发脏乱，衣衫褴褛，看得人浑身跟着发痒，不折不扣的一个叫花子。
那叫花子听见有人开门，顺着门槛一骨碌，就滚进了房内。
他虽然脏乱，身上却没有异味，瞪着一双眼眶深陷的大眼，看着桌上的螃蟹。
路过的小二跳过来，捉他衣领往外扔，他却力气极大，使出吃奶劲头拖着桌脚不放手，嘴里念叨着，“呔，这都让你们吃糟践了，真是糟践了好东西，蟹可不是这样吃的！”
洛尘呵呵笑着，心想又没花您的银子，这闲心还真是让您给操碎了。
左右都是那二人花钱，洛尘便把恻隐之心拎出来，拉住小二好声好气地问，“老伯，我要几个馒头给你吃吧？”
老头儿却摇摇头，眼睛还是盯着洛尘的螃蟹。
直勾勾的眼神告诉洛尘，什么金馒头银馒头老子都不要，老子只要蟹。
洛尘无奈咽着口水将自己的盘子推过去。
那老头儿吃相斯文，有板有眼，一只蟹吃了两刻多钟，吃罢拿起蟹壳一点点摆在一起，喝杯黄酒得意一笑。
洛尘探头细瞧。
吃罢的蟹壳摆成一只完整的螃蟹，支楞着两个鼓鼓的豆粒眼睛，和老头一起嘲笑她是个土鳖。
洛尘再看两位仙君，果然与她一样土鳖，还是天庭的土鳖。
蟹香更浓，三人碍于老头儿在场，迟迟不敢下手，好在老头儿吃完一只后便起身拍拍屁股离开，三人才狼吞虎咽开来。
洛尘边吃边嘀咕，“我怎么瞧着他面熟。”可她实在想不出在哪里见过老者。
酒足饭饱后迈出酒楼，洛尘一眼瞧见那吃蟹老者叼着根草棍利落地迎上来，阳光照在老头的胡子上，她脑中嗡的一声响，“卿卿上人，是您啊，方才我就想在哪里见过您……您为何沦落至此啊？”
卿卿上人愣了一下吐掉草棍，“呃……这个……”
洛尘忽然想到一事，“是不是又偷看哪家姑娘被夫人赶出来了……难不成是旧物换盆的生意做砸了？难道……难道是我的裙子？”
卿卿上人只是一愣一愣地听着却不搭话，洛尘一指青冥仙君，“您人老眼花不记得我也就罢了，怎么连青冥仙君也不记得了？”
卿卿上人把洛尘扯到一旁，“嘘，小声点，我如今这般模样，哪还有脸认亲，我等你是想告诉你，你请我吃蟹我得报答你，城东破庙有宝贝，记得夜里去寻……那个，我吃饱了，可我的狗还饿着，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我喂狗。”
洛尘想到自己那身破裙子砸了卿卿上人的生意，心中十分愧疚，把怀里的碎银子抠出来放到上人手中，“借什么借，不用还了，就当我喂狗了。”
卿卿上人拿起杵在墙角的打狗棍跑得如同被狗撵，连招呼都没跟青冥仙君打一声，洛尘好生奇怪，回身问青冥仙君，“难道你也是狗眼看人低，那卿卿上人落魄着你就不认得了？”
青冥仙君一拧她的脸蛋子，“我才以为他是白吃，看来你才是白痴，他不是卿卿上人你没看出来么？卿卿上人只养了几头牛，什么时候养过狗？看你又舍了银子出去，都够买条狗腿煮着吃了！”
这迟来的提醒迟来的爱呀。
洛尘大惊，想她聪明一世怎么就糊涂一时，见那老头儿不认得自己还当是卿卿上人老年痴呆了，如此看来那人是个骗子，是个有技术含量的骗子。
“可……他为何与卿卿上人那般相似？”
“所以说你蠢啊，卿卿上人明明告诉过你，他有个胞弟……”
洛尘一拍脑瓜子，是了，那个叫我我的。
“他是上人，为何他却兄弟沦为下人？”
“你不知道有句话叫人各有志么？”
去他娘的人各有志，那些银子买点鸡胸脯都能吃出来点凹凸有致，结果就这么白白打了水漂。
洛尘咬着牙，“他方才说借的，那我找他去要回来。”
青冥仙君拉住她手臂，“算了吧，别费劲了，如今的光景，欠钱的是大爷。”
九紫仙君甩了下袍子，“错了，是太爷。”
洛尘气得直颤，侮辱她可以，绝对不能侮辱她的钱！
她默念城东破庙，虽说我我是个骗子，可她觉得他说城东破庙时，眼神是火辣真挚的。
九紫仙君这仙真不咋地，最爱给人泼冷水，“你别想着城东破庙，真有宝贝他早就取了，还会给你？”
洛尘挥舞着木剑发狠，再见到我我，定要把他斩成九段，让他接都接不起来。
这顿蟹吃得窝囊，洛尘恍惚着随那两人前行，不久后停在万花楼门口，等客姑娘蜂拥而至将洛尘撞得里倒外斜，她如前一天般照旧向里走，却被几人扯住。
“唉唉，我说这位姑娘，我们这里不进女客，除非……你想接客……”
那几人笑得猥琐又浪荡，洛尘从为银子的默哀当中醒来，摸摸头上，没有玉拔，看看身上，一袭红裙。
今日她是个女子，这楼，恐怕进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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