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交代后事

　　青冥仙君脸色一变，缓了片刻却喃喃自语，“他也有今天，毗罗筝失音他必将受罚，他……这是报应啊！”

　　他仰天大笑，惊得花园里的飞禽走兽四散逃开，仙眠树上的花瓣也落了一地。

　　洛尘惊呆，“仙君何出此言，难不成你们之间有何过节？他……夺你所爱？”

　　青冥仙君咬牙，眸子晶亮，“何止是过节，简直就是深仇大恨！”

　　“那……是……抱你孩子下井了？”

　　他翻了洛尘一眼，“俗不可耐！”

　　洛尘知道自己原本就是个俗人，还用他说！

　　她踱着步子与青冥仙君拉开距离，坐到远处一个大树墩上，常年的风吹日晒，树身完全干裂，寄生在树身上的苔藓也跟着干在上面，和树皮融为一体，月色下灰白中透着些许暗绿

　　。　　

　　她一手摸着凹凸不平的年轮，一手抠着苔藓，心里揣摩两个仙君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此前她知他们二位不睦，可若说有如此深仇，又怎的从未听紫莫说过。

　　青冥仙君见洛尘不语狐疑望他，抖了抖他一头青发，嘴里没好气地呵斥道：“看什么呢？把我当成妖怪了！”

　　洛尘幽幽开口，“仙君的意思是不准备出手相救了？”

　　他把脸一冷，“是！”

　　洛尘低头咬唇。

　　她并不确定他真正有搭救九紫仙君的实力，只是他完全可以走个过场，若是无能为力也没人会怪他，他又何苦疾言厉色严词拒绝呢，真是个无情无意又倔强的仙。

　　从前洛尘她哥犯犟，她娘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他打，还骂他犟到咬着屎橛子当麻花，今日再看这青冥仙君，比她哥好不到哪儿去。

　　良久，青冥仙君见洛尘不言语，叹了口气道，“收拾一下随我回青冥殿学仙术，你也不用怕，万一九紫栩有什么闪失，你还有我，大可住在我殿里，依旧是不吹风不淋雨，还有青莫作伴，那丫头的脾气可比紫莫好多了。”

　　紫莫闻言拖着木马回房，泯仇更是尴尬得直喝茶。

　　洛尘抬头笑了，“感谢仙君教会我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不过我还是想留在九紫殿，您还是省下自己的一片好意留给旁人吧。”

　　他显然被洛尘气急，身子陡然僵住，半晌他长腿一迈从她身旁路过，扬起的衣摆打在她脸上，金丝绣花刮的脸疼，她微一侧脸，他的身影已然不见。

　　可能他觉得他一颗真心都喂了狗，狗不领情还说真心不好吃，比不上屎的味道。

　　泯仇接连去了几趟茅房后，回到洛尘身旁坐下帮她捶腿，洛尘看看他软糯的脸蛋在月光下美得喜人，忍不住捏了一下，“泯仇啊，你若不是做了和尚，长大了定会是个疼媳妇的男人呢。”

　　泯仇羞涩地笑笑，“媳妇有什么好，我不要媳妇，只要师父。”

　　许是见她一日之内，近前的两个仙君都不见了，泯仇开始絮絮叨叨给洛尘讲些笑话逗她开心。

　　可那些话说出来，就像温吞的煎锅遇到万年冷馒头，表皮焦了里面还是冷硬如石头

　　。

　　模模糊糊中二人依偎着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场噩梦后洛尘大汗淋漓醒过来，院中还是静悄悄的不见旁人的身影，紫莫不知何时也来到身旁，与泯仇一人霸占洛尘一条腿睡得正酣，洛尘不忍心唤醒他们，便忍着酸麻继续不动。

　　忽然洛尘想起昨日离殿而去的美人儿。

　　迅速看一眼桌上的吃食，吃食一点没少，只是飘进几片落叶，那美人儿并未回来。

　　洛尘更觉悲凉，这一日里，九紫仙君生死未卜，青冥仙君拂袖而去，连自己夜夜窥视的美人小妖都不知所踪，她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着落，拥紧紫莫与泯仇，像三个没娘孩子抱团取暖。

　　红日东升之时，殿门终于有了响动，洛尘拍醒膝上两人要去开门，却因双腿已经没了知觉而跌坐在地上。

　　眼看着紫莫一阵旋风飞出去带了三位仙君回来，她心里才略微松泛一些。

　　三位仙君齐齐看向靠在树墩上的洛尘，随后抬腿去了书房。

　　洛尘哀叹一声。

　　她全家都没什么文化，可她爹偏就取了这么一个不同凡响的名字给她，洛尘爹初时想法是好的，盼着她多沾些烟火气活得瓷实，却不曾想她真就像落进了土堆里，以至于越长越歪，歪到自觉连名字都对不起。

　　就如目前这种情况，此时若是哪个绝色仙子瘫在这里，三人定会争先恐后地过来扶上一把，可如今看到她这样，却一个个表现得比她亲爹还稳重。

　　还是泯仇年龄小分不清脸蛋的好赖，见几人去叙事便跑过来扶洛尘，洛尘摇晃着站稳，“你不用管我，去问问要不要把饭菜送进去吃？”

　　泯仇将书房的门推开一条缝，把头塞进去，圆滚滚的身子露在外面扭了几下，随后乐颠颠跑回来，“洛尘仙子，仙君们说要在房内吃呢。”

　　洛尘心中暗喜。

　　泯仇帮洛尘递盘子的间隙她对他说，“泯仇，你大可不必称洛尘为仙子，我就是个凡胎，算不上哪门子仙子，不如就叫我姐姐吧……”

　　他闻言却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成，我师父特意嘱咐过我，要对您恭恭敬敬的，我若是随意称呼洛尘仙子为姐姐，就是大逆不道了。”

　　洛尘噗嗤一声笑了，“大概因为你师父是个光头，所以才善于给旁人扣高帽子。”

　　泯仇哈哈笑了，端着饭菜的双手一抖一抖的，紫莫在厨房门口抱臂看着她们，七彩朝霞中三人笑声朗朗，驱散昨日阴霾。

　　片刻后，三人端着酒菜给仙君送入房内，里面三位同时闭嘴不言，洛尘看到九紫仙君身后放着原本在屏风后的战衣，心中暗叫不妙。

　　一上午书房的门窗紧闭，洛尘多次在房前徘徊，却再也听不到往日里靠近毗罗筝时，它发出的阵阵幽鸣。

　　今日时间过得极慢，洛尘踏破了一双鞋才熬到了午时，无涯大师终于打开门唤她们三人进去。

　　九紫仙君脸上是难得的温和，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不好，果然他冲紫莫说道，“紫莫，我怕是要出去一些时日，我走后这大殿就交待给你了，你要好生看管，别让园子荒废了。”

　　紫莫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后还是闭嘴，默默流泪点头。

　　他又将目光锁在洛尘脸上，“洛尘，你还是去青冥殿住吧，跟着青冥仙君把仙术学好，还有我教你的剑术要记得勤加练习，闲下来时带着青莫多过来看看紫莫，多到月老和无涯殿中转转，若有旁的仙子找麻烦，他们二人会为你们做主。”

　　他第一次这样与洛尘讲话，不骄不躁温文尔雅，可她却听得冷雨淋头涕泪交加。

　　他分明就是在交待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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