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魔君髓魇
洞中黑得伸脚不见鞋子，只有头顶能看到一米月光，洛尘估摸了一下，这洞至少有几十米深五六米宽。
洞壁异常湿滑，她双手撑地，两条蚯蚓慢慢蠕动到手心，小东西的身体柔软又冰冷，让昏昏沉沉的她有了一丝清醒。
苍黑一团中洛尘调整坐姿盯着洞口。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洞口多了两个黑点，洛尘心里一热，想那九紫仙君还有点人性，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放松警惕后一阵睡意袭来，眼皮刚合上她却听到上面依稀混沌之声，“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一个凡胎，不会摔死了吧？”
“我就说别把坑弄那么深，让她断胳膊断腿就得了……”
那恶毒又贱兮兮的声音，竟是凌瑶上仙的座下仙子。
你妹的！
洛尘捂住胸口暗自发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姑娘我今日不死在这里，来日定当加倍奉还。
那两人还在啰哩啰嗦，洛尘也懒得再听，随后闭上眼佝偻成一团，只觉得阵阵寒气逼进身体，让她哆嗦得上牙直打下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这分明就是要以身示范古训有理。
不断懊悔中，头顶再次传来异响，两声凄厉惨叫前后响起，洛尘努力压抑自己茂盛的菩萨心，一路笑她们活该，怕是九紫仙君掌了她们的嘴，这时候正满地找牙呢。
洛尘再抬头去看，头顶那小片霜冷的白月光却忽然被遮住，一片蓝紫色荧光从洞口慢慢压下来，倏然间洞里不再漆黑，一个男子飘飘然落在她面前。
男子披散着一头紫发，眼眶深陷眉头紧锁，他面颊有些凹陷，皮肤又极其苍白，披着一件颜色深深看不懂是黑是灰的披风，周身散发着异香，又冒着蓝紫色的光。
啧啧，这神君去下界历劫也不知经历了什么，看起来比洛尘现在半死不活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
洛尘俯下身子想给他叩头言谢，他却长袍一甩蹲下来捏着洛尘的下巴，一张嘴声音惨戚戚地让她直打冷战，“流离猪呢？”
难不成这深坑挖来是逮猪的？
心中懊丧的洛尘百般讨好地说，“神君，您在找您的猪？我落下来之时没看到这洞里有旁的活物，不然您再到别处转转……那个，您走的时候能不能行行好先把我弄出去？”
一堆话说完洛尘止不住气喘，这时她才看到他的嘴唇和指甲都是青紫的，哎，做仙也不容易呀时不时要历劫，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沉默半晌，并没有要放开洛尘的意思，转而手上一用力，洛尘顿觉下颌剧痛，眼泪止不住滚了出来。
他再次阴森森开口，“不是我的，是要你的。”
他的手苍劲有力又冷得像冰，洛尘痛得只会倒吸气，奶奶的，她方才摔进来也没这么痛过。
下颌又酸又麻，口水就不由自主流了出来，他蓦然醒悟将手松开，洛尘嗷嗷两声，说话开始大舌头，“我没昂（养）过猪，来这里也没见过猪。”
那仙君闻言，面目忽然狰狞起来，沙哑着嗓子说，“装什么蒜废什么话，把你的流离猪给我！”
他别是个傻子吧。
历劫太久一张嘴满口人间烟火气也就罢了，还一见面就冲人家要东西。
洛尘也动了怒，“猪是没有，不过你如果想要兔子和狗，可以去青冥仙君和月老神君那里碰碰运气，但若你还是这把态度，我包你一无所获。”
这个神君怕是天生脾气就不大好，被洛尘抢白更是怒火中烧，他冷眼瞪过来，白眼珠越来越少，黑眼仁越放越大，劈手朝洛尘腹部抓过来。
洛尘一惊，忙用双手去挡，只听咔嚓两声，洛尘再低头去看，两个手腕已是尽断，森森白骨戳了出来，她“哇”地哭出声来，她这是什么运气，遇到渣神也就罢了，还被他瞬间变成了残废。
洛尘把她一米五几的伟岸身躯瑟缩成一团。
她没想到，今日就是她死不瞑目之日，她还没来得及嘱咐紫莫，一定在她死后多给她烧点帅气神君，以圆她癞□□想吃神鹅肉的心愿，这就要死在渣神手下了？
渣神步步紧逼，马不停蹄再次对洛尘伸出魔爪，洛尘只能摆出微笑脸，希望死的时候不要太难看。
他紫黑的指甲距离洛尘腹部还差一指之时，洛尘听见轻轻的一声“刷”，再睁眼去看，渣神身后九紫仙君悄然落下，牢牢捉住了他的手臂。
渣神一愣，随后把披风一甩，漫天星光挟着香风打旋儿飞舞，似一颗颗尖锐的小石子砸在身上，渣神一跃出了洞口，九紫仙君起势要追，洛尘忍痛的呻／吟声出口，他顿了一下，返身到洛尘身边轻轻抱起她，她顿时觉得温暖了许多，“仙君……”
他忽然低头吻上洛尘的额角，“我在。”
洛尘脑中有烟花爆裂，此情此景似在前生出现过，他抱着她，她唤着仙君，他答着我在。
前世与今生，究竟哪个才是美梦……
洛尘痛到想要自己晕过去，而此时偏就头脑异常清醒，耳边风响一阵，九紫仙君抱着她到了洞口，紫莫那时正匍匐在地，流出的眼泪和鼻涕把白日里抹上去的胭脂都哭花了，像个年幼丧命的小鬼儿。
而在紫莫不远处的山脚下，宫灯通明照着两具一动不动的仙子身体，洛尘断了手没法去指，只好伸出舌头歪向那处，紫莫一撇嘴，“早就死透了。”
原来是那个渣神做的好事，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二人本是要挖坑给洛尘埋了，不想却是自掘坟墓。
活该。
紫莫伸出袖子把鼻涕擦干，连滚带爬扑了过来，她借着灯光看明白洛尘的伤势，随后又哭了起来。
“仙君仙君，她伤这么重，是不是快死了？”
唉！
这种话怎么好当面来说，这九紫仙君是有什么特殊嗜好，收过来的僮儿个个不会说话。
仙君面皮抖了抖，一双手将洛尘抱得更紧，洛尘将头斜倚在他肩头，看韵逸亭外他影留一角，眼神一度流连，久久忘言。
痴想之时，串串脚步声传来，一群仙女红稀绿肥匆忙赶来，为首的凌瑶仙子神情凝重，见九紫仙君紧抱于洛尘，眼神像刚磨好的柳叶刀朝洛尘丢过来，可碰到仙君的眼神后，又像是卷了刃般失了凶气。
几个小的已经瞧见那两个短命仙子，哀嚎几声扑了上去，凌瑶仙子稳住神情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九紫仙君斜睨她一眼，“是髓魇。”
凌瑶上仙惊叫一声，以手掩嘴，肩膀微微抖动，身旁几个大仙子也筛糠一样抖了起来，看样子是怕得不行。
“髓魇……怎……怎么还把他招来了……”
凌瑶上仙吓得不轻，说话竟也结巴起来。
九紫仙君声音冰冷，“先安置你殿上那两个仙子吧，其他的明日再议。”
他一身竹香清淡，优雅迈了一步，突然定住问洛尘，“痛吗？”
洛尘咬牙摇头。
他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响起，“睡吧。”
罗浮山翠微深深，山脚之下花长路短，洛尘一抬眼，看到悠云缥缈，再抬眼，却没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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