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怪物？
“欸！月鸣，你干嘛去呀？”山神一把拉住少子的衣袖。
少子一个反手，甩掉了山神的手。他一边朝外走，一边用力从自己的衣摆出撕扯下一块布来，系住整个面部，只露出两只眼睛及眼睛以上的部位。众人起身跟在他身后。
这时，笛声响起。那笛声绵绵长长，像是在呼唤思乡的游子，又像是在招呼远处的知音人。
帝修记得那笛声！
言如记得那笛声！
素以记得那笛声！
那是十多年前，还在小山村时，他们经常听到的声音。是仙娘一直在吹的声音，是呼唤在山林保卫进山打猎打柴村民的天虎回家的声音。
对，没错！就是这种绵绵长长、轻轻私语、妮妮喃喃的声音。
随着一声大虎的嚎叫，所有人都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是天虎！”林言如说。
“是边初阳！月鸣他吹响了笛子。”连素以说道。
这是自学会说驭兽笛后，少子第一次用笛声呼唤天虎。小时候他亲眼看到过很多次母亲如此呼唤天虎的场景。
那时，母亲站在门前高高的山石上，望着远处的山林，鼓着腮帮子吹响了笛子。那时的声音就是这样绵绵长长、轻轻私语、妮妮喃喃的。母亲总是比他先看到从远处朝他们跑来的天虎。因为少子在看到天虎的半个脑袋时才确定他们家天虎回来了，但他的母亲不同，他的母亲在看到天虎的一只耳朵时就能认出它来。
“嗷呜！”天虎又叫了一声。
少子忍着疼痛一跛一拐地加快了脚步。山神在后面紧紧跟着，后面跟着帝修言如和素以。
在北阁室休息的其他师兄弟们听到虎叫声，不明所以，便都从屋子里出来想要探个究竟，正好看到一瘸一拐带着面罩的少子从眼前走过。有人叫了少子一声，少子也没回应，众人就更加不解了，纷纷跟在帝修他们身后，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等到少子终于跛着腿走出了大门，人们才看到门外站着嗷叫的神兽天虎的庐山真面。
“那是，天虎？”帝修不禁感叹道。
自那天虎在神兽山修炼，已是十年不见。原本以为上次神兽山有机会见到，但战事紧张，再加 上神兽山地域广阔，复命时间也较紧，几人终究还是没能见到天虎一眼。今日一见，众人不禁大吃一惊。
相比十年前的天虎，眼前的天虎才真正能与它天虎的名号相称。现在天虎已经是正常老虎的四个那么大，那长长的虎牙长到了嘴巴外面，活像那山羊倒过来的犄角。最为耀眼的要数它那背上的翅羽，高高地矗立着，足有三四米那么高。怪不得门开着它却进不来。不过就凭它那对耀眼的翅膀，要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如今成为神兽的天虎也懂得这仙界的规矩，月神大人的训练场，启是谁想进就进的？
“天虎！”少子依然沙哑着喉咙。
听到声音，那天虎居然将脸凑近少子，在他头上轻轻蹭了蹭。
十年不见，而且还隔着面罩，声音嘶哑，那天虎都能一眼认出少子来，真是羡煞了一旁的山神。
“天虎！”少子摸了摸天虎的脑袋，居然流起了眼泪，“我们去仙池找我母亲，她这会儿应该在那里！”
那天虎点点头，将腿蹲在地上，匍匐着身体，等待少子坐上去。
少子一瘸一拐地去够天虎的背，却是稍显吃力。
“月鸣！”山神走了过来，跪在地上，双手撑地，“你踩着我的背上去！”
少子迟疑了一会儿，嘶哑着说了声“谢谢！”便踩上了山神的背，就这样骑到了天虎身上。
山神从地上爬起来，抬头望着少子，少子也看着她。
“月鸣，在我心里，你依然是我认识的那个月鸣！”山神满脸笑意。她知道他要去哪里，她也知道他的未来在哪里。无论他变成什么，她都不会计较。无论未来怎样，她都会陪着他。
“谢谢！”少子终于露出了笑脸。
那张被绿色的布遮住的脸，那张只露出了眼睛和头发的脸，那双有些疲惫却笑意满满温暖如初的眼，永远地刻在了山神的脑海里，心里。
“月鸣！如果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走上和你父亲一样的路吗？”山神不禁在心里问道。
当少子骑着天虎下到仙池旁的园子时，天色渐暗，园子里依稀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待到走近，发现是宋树生。那宋树生看到少子与天虎，似乎并不吃惊，只是略迟疑了一会儿，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阳儿，这只大虎是？”
“宋叔叔，这是天虎！”少子介绍完，那天虎便走近，在宋树生身上蹭了蹭，吐着大大的鼻息。
“这是天虎，我们家天虎？”宋树生似乎不太相信。
少子点点头，“我娘呢？”他问。
“哦，你娘一会儿就来。”他说。
“她去哪了？我有事找她！”少子从虎背上滑到地上。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我说你怎么带着个面罩？哪里伤到了，我看看！”宋树生说着间就要去揭少子的面罩。
少子却将头转向另一边，“我娘在哪？我去找她！”
“在后面的亭子里喝茶。”宋树生指了指一片高粱地。
“天虎，你先留在这里。等我和母亲见过了，再带你见她老人家！”少子说完朝那亭子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去，“宋叔叔，天虎就麻烦您了！”
看着少子远去的背影，宋树生摸了摸天虎的腿毛，叹了口气，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边氏正在亭子里整理着茶具，刚刚收拾完，准备离开，就听见了身侧传来一声“娘！”起身一看，果然就是少子。她先是朝他一笑，接而面露担忧，“你，受伤了？”她问。
“不碍事！”少子笑着走了过来。
“娘看看。”边氏揭开少子脸上的面纱，看那平日里俊俏的面庞此时青一块紫一块的，顿时泪湿了眼眶。她抬起手来，在那张几无完好的脸上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处可以抚摸的地方，她轻轻摸了摸他的眉骨，“疼吗？”她问。
“不疼！”他答。
“我去拿药！”她转身欲要离去。
“娘！”他一把拉了她的衣袖，“我来，是有事想问您！”他将她重新拉回到小石凳上。
她看着他，三分忧心，七分伤感，“我儿何事？尽管说来！”
“娘，我问您的话，您可要如实说来，”他说，“我爹到底是什么人？”
“你爹？你怎么问这个问题？你爹当然是侠肝义胆的英雄。”她避开他的眼睛，望着不远处的高粱地。
“我爹是不是那仙池里的水神？”他问。
她吃了一惊，回头道；“瞎说！你爹怎么可能是他，不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娘，真的不是他？”少子质问道。
“不是！”她坚定不已。
“好，那要不是，他为何有事没事向你献殷情？”少子提高了音量。
“放肆！那水神不过是生性好玩，喜欢在仙池显摆显摆一下能耐罢了。这仙池附近也就只有园子，这园子除了我就是你宋叔叔。他一个水神，不在异性面前表现，难不成在你宋叔叔面前表现？再说了，我们都是小神，他向你娘献殷情干嘛？难不成想被贬入凡间？”边氏说道。
“好！就算不是，娘，那你告诉我，我爹到底是人不是人？”少子问。
边氏转过身去，良久不语。
“您说呀，如果不是神仙，那就是阴灵，我爹到底是谁？您告诉我！”少子走到边氏面前，语气平和。
边氏还是不语。
“您还是不说是吧，那您就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少子说完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手帕递给边氏。
边氏接过手帕，发现手帕上沁着鲜红的血迹，她慢慢打开来。
“若是他还健在，麻烦您跟他说，这东西以后还会有很多，就是把全身的肉都挖掉，我也不想变得跟怪物一样。”少子冷冷地道。
边氏打开了手帕，看到那鲜红的一坨时，不觉吃了一惊，“这是——”她颤抖着双手，害怕不已。
“这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您既然不告诉我我爹是谁，那我就只能当自己是怪物了。我只希望我割下这些鳞片的速度能赶上它们疯涨的速度。”少子说道。
“孩子啊！你，你，你告诉为娘，这，这，究竟是从哪里割下来的？”边氏边说边掉泪边要掀了少子的衣服察看他的伤口。
“娘！”少子躲过了边氏的手，“您告诉我，我爹到底是不是那仙池的水神？”
“你不相信你娘吗？”边氏擦拭了眼泪问道。
“您看那块鳞片，五颜六色的，除了水神的鳞片是这样，我想不出还有谁的鳞片如此。娘，您就告诉我吧！让我知道我自己到底是人是灵还是什么别的怪物！”少子说道。
“你怎么会是怪物？不管你是什么，都不会是怪物？”边氏道。
“娘！”少子低吼了一声，“我都已经变成怪物了，您还说不是？就在今天，我和灵虎交战时，当着帝修言如他们的面，变成了可怕的怪物。我都这样了，您还隐瞒什么呢？您好歹让我知道，我若真是怪物，我也就死心了！”
“孩子啊！”边氏神色严肃，“你一口一个怪物的，我不说别的，即便你是那阴灵，是这仙界的后代，这怪物的称呼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我——”少子支支吾吾，“我只是不想变得和帝修言如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又怎么了，这世界本来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东西。你想和他们一样是凡间出身，对吗？”边氏问。
少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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