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少年老者论杀人

　　且说新李国国君李荣亲带十万大军奔赴前线，少子和山神也随驾亲征。另一边，李氏部落李家王爷带了十万大军也开赴前线，附身于王将军的阴灵王也一同前往。正是晴空万里，冷风习习。万里无声，只剩军号响彻东西。

　　待双方军队面对面隔着几百米相视而站，那李家王爷便叫人吹起了李氏族人的思家之歌，歌声哀婉凄凉，直吹得不远处新李国的老将士泪眼婆娑。

　　“娘在屋北，望穿水，声声唱来声声叹。黑发人，何时归，娘在屋前盼君回。娘在屋南，望断肠，声声泣泪沾衣裳。太阳落，人影黑，娘在屋后盼君归。……”

　　新李国国君李荣见势不妙，便传令下去，让三军齐喊：“娘莫哭，娘莫盼，待我统一西河山，爷也见，娘也望，分得田来分得地，生个儿来又育女！三世同堂齐欢喜！”

　　顿时声震漫天，气势上一点也不输给李氏部落。

　　待嘴战结束，那李家王爷又派人来喊战：“我们王将军，愿与众位将军在此决斗，可有敢接受挑战者？”

　　李荣目光望向前排的将士。

　　“末将愿打头阵！”一小将上前跪地道。

　　“好！是我新李国好男儿！朕就给你这个头阵。一定要打得漂漂亮亮的，朕定当重赏爱卿！”李荣倍感欣慰。

　　那小将受了皇帝的鼓舞，士气大涨，手持□□，两腿一拍战马，便飞身而出，“要是我死了，请皇上照顾好我的家人！”

　　话音刚落，“嗵”的一声，小将人头落地。人们甚至都没看清那王将军是何时出的手，可怜那小将身体还骑在马上，过了一会儿，才一把栽倒在地，顿时吓傻新李国一众将领。

　　“还有没有人来战？”敌方再叫战。

　　李荣面不改色地坐在马车上，没能听来迎战的声音。

　　“还有人挑战否？”敌方第三次叫战。

　　少子背剪着手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虽说那王将军身手是快了些，但也没逃过少子和山神的眼睛。

　　“在下修道之人月鸣，愿与将军切磋！”少子正色道，“不过，在下有一个要求，以免战时错手伤及无辜，可否移战别处？”

　　那王将军一笑，道：“准！”

　　于是二人便飞身而起，朝两军之外的地方奔去。那山神也随之跟了去，一个身披黑色战袍的小将也跟随王将军而去。二十万兵马在原地安安静静，那新李国的皇帝和李氏部落的王爷也各自在马车里镇守着各自的地盘。

　　四人来到一处丘陵之地，周边尽是旱地，正好适合放开手脚大打一场。

　　“少年！”王将军先开口道，“我见你身藏仙气，必不是凡人，听说你们奉了师命前来，不想我的复仇计划如此神秘地展开，竟还是没能逃脱仙界的视线，此番，我只想斩杀了仇人，并不想让生灵涂炭，亦不想与你们仙界结什么仇怨，所以，趁我们还没开战，你走吧！”

　　“既然你是冲着仇人来的，那刚才被你秒杀的小将可是你的仇人？”少子问道。

　　“并不是！”王将军回答说。

　　“那你斩杀了他，难道就没有一点歉意？”少子再问。

　　“如果不杀他，剩下的会有更多人送死，我这也是两者之中取其轻！”王将军回答道。

　　“好一个两者之中取其轻！为何不直接去寻你的仇人？这样就不会胡乱徒增更多性命。”少子问。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直接一刀就杀了那仇人，还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是吗？”王将军反问道。

　　“在下正是此意。”少子回复道。

　　“你要知道，报仇和杀人是两回事。”王将军冷冷地道，“如果一刀杀了他，就太便宜他了。那根本算不得报仇。”

　　“那杀了他都不算是报仇的话，怎样才算是呢？”少子问。

　　“当然是让他把欠我的都还回来。他可不止欠了我一条人命！”王将军道。

　　“你是说你还要杀其他人？”少子问。

　　“他杀了我妻儿，他的妻儿我定不会放过了！”王将军回答道。

　　“他们都死了，你一定会很孤独！”少子说。

　　“你说呢？世界上最亲近的人都走了，你会不孤独？”王将军反问道。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把仇人们都杀了，你一定会很孤独。因为你已经没有可以作为你人生目标的事了，不是吗？”少子解释道。

　　王将军笑着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他说。在他心里，其实还有一个任务，便是想办法为阴灵们争取到更多升仙的名额。但是这个任务太远大，他目前还不知从何处着手。暂时就只有先了了个人恩怨，之后再考虑其他。

　　“看来你还有想要做的事，可惜了！”少子叹息道。

　　“可惜什么？”王将军问。

　　“你既看出了我非凡人，就应该已经猜出仙界早已洞悉了你们的一切，不久便会下令大仙们前来捉拿你们。你为了私人恩怨，岂不是要连累与你一起前来助你复仇的阴灵们？”少子反问道。

　　“你这仙人，懂得什么！我们与大王一起前来，自是心甘情愿，若是被大仙捉拿，那也是无怨无悔！大王对我们的恩情，外人又懂得几分？”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十二侍位之一的灵鼠说道。

　　“引发人间大战，令万千生灵涂炭，可是死罪！既是恩重于山，为何偏置他于死地？”山神插嘴道。

　　“战争并非我们所引发，他们各部之间早有间隙，战争也早有端倪，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王将军解释道。

　　“好一个顺水推舟，那你可曾想过，作为他们的大王，尚且能在战场杀人如麻，可想而知，他的手下在外面是怎样的凶残了！”少子分析道。

　　“我说了方才杀那小将，不过是想恫吓其他人罢了。再说了，你就看我斩杀那小将一人，怎说我杀人如麻？”王将军责问道。

　　“我只问你，你的妻儿被杀，你便是做了阴灵冒着被仙界审判杀头的危险也要前来寻仇，那你在斩杀那小将之前，是否有想过，他不过才十七八岁，你狠心当着众官兵的面将他残忍地斩杀，可曾想过他的父母知晓此情此景后的悲恸？说你杀人如麻，是说轻了么？相对于他的父母来说，你可不就是杀人如麻吗？”少子得理不饶人。

　　“你那只是站在一个个体的角度在看待问题。我且问你，若我不如此恫吓恫吓其他人，更多的小将将接受挑战，毫无疑问，他们都不会是我的对手，换句话说，将有更多的小将死在我手里。是以残忍的方式杀一人保十人，还是相对温柔的方式杀十人保一人，难道不是应该选前者吗？你说呢？”王将军反问道。

　　“为什么非得要杀人？为什么不能是伤人，而不是杀人？”少子问。

　　王将军无奈地一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却是不做回答。

　　“难道我说错了么？”少子再问。

　　“道长心系苍生，何错之有？只是，道长涉世未深，再讨论下去，只怕越扯越远。你我无需再辩。今日一战，老夫让你三招！”王将军道。

　　“大将军，我还有一事想问，今日一战，是否非你死我活不可？”少子问。

　　“我败，随你处置！你败，我留你性命！”王将军道。

　　“小道在此先谢过王将军不杀之恩。但是，为何将军能饶过小道，却要置那些士兵于死地？小道实在是不解！”少子又回到刚才的问题。

　　“我看你这小子是真不知民间苦！你可知，战场之上士兵们若只是轻伤，便仍会坚守战场，那战争将一直持续，士兵们若重伤，多半卸甲归田，正逢这乱世，朝廷几十两银子就把他们给打发了，且不说重伤后昂贵的医药费，就单是养活自己就很困难了，还要连累家人，他们活得身心俱疲，最后多半都自行了断了。可你不同，凭借你们道教在江湖的地位，即便你此刻重伤，也能得到医治和疗养，日后生活起居也完全不用担心。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罢了，你和他们的不同就在于，你有背景有靠山。而他们呢，只有力气，若那力气都没有了，他们哪还有什么活下去的资格！”王将军解释完，不觉又叹了口气，只觉和涉世未深的小辈谈论这些话题实在是吃力。

　　少子冥思片刻，说道：“虽然我觉得王将军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仍不同意王将军的做法。他们的生命是他们自己的，即便重伤，也有权利掌握他们自己的生命，是生是死，都由得他们自己去选择。但王将军却把原本属于他们的选择权当作自己的权利，你替他们做出了死的选择。这种做法看似人道，实则是自己霸道惯了，然后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继续霸道下去而已。”

　　王将军嘴角一咧，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不过，这回他倒是挺佩服这个毛头小子，觉得小子有些话说得很露骨，但，在理。

　　王将军背剪着一只手，伸出另一只手来做出请的姿势：“看来是本尊低估了你，今日与小道长一战，也算有幸！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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