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宫里最受宠的宜妃有孕了,执掌六宫的佟皇贵妃也有孕了,有些人想得是这两个主儿若是产下皇子,宫里又会如何,有些人想得则是少了这两个加起来能霸占皇上十天的主儿,自己的机会来了。
旁人不说,永和宫里的两位就开始忙活开了,做衣裳打首饰忙得不亦乐乎,戴佳氏觉得自己还年轻,还能生,章佳氏则是要求上进,当然了,能有孕更好,这宫里宠爱都是一时,你瞧瞧惠妃和荣妃,虽说是跟皇上青梅竹马的老人儿了,也没剩多少圣宠了,要说晋位一是因为资历老,二是因为两人都有儿子,再瞧瞧端嫔、敬嫔还有旁地无子却已经年老的贵人、常在等等,真的是凄苦无人问。
秀儿没说什么,只是送了一匣子的首饰给章佳氏,送了几匹好料子给戴佳氏,瞧她俩到底会如何。
就在宫里人以新年要做衣裳为名各自折腾的时候,僖嫔悄无声息的没了,因快要过年了,丧事办得静悄悄的,只有赫舍里家的人来哭了几声,秀儿掰着手指头替她们数着,赫舍里家也没剩什么适龄的姑娘了,不过本家没有,还有旁系,折腾进一个姓赫舍里的进宫也平常。
却没想到另一家比赫舍里家还要有远见,过年的时候秀儿给佟皇贵妃拜年,见她身边多了个年方十二,模样清秀,规矩严整的姑娘……不光是秀儿瞧见了,旁人也瞧见了,比秀儿进门稍晚的宜妃,指着那姑娘道,“哟,这是谁家的格格啊,瞧这小模样长的,可真是俊啊。”
佟皇贵妃轻咳了一声,宜妃赶紧施了万福礼,“瞧我这个记性,见到模样俊秀的姑娘,竟忘了施礼了。”
“你是双身子的人,何必如此多礼。”佟皇贵妃的眼睛在宜妃尚看不出来的肚子上溜了圈,“你如今身子可还好?可曾害喜?”
“妾身子尚好,只是孩子略有些闹腾,不似前次怀格格时的样子,倒似怀五皇子时一般,脸上又起了些疙塔,皮肤也粗了,妾自己都不敢照镜子。”她指着自己的脸道,她脸上粉光脂艳的,只瞧得见明艳,哪里看得出皮肤粗了。
秀儿指点着她的脸颊笑道,“宜姐姐好生不知羞,您这样的都是丑了,不敢照镜子了,我们几个回去了,是不是要把镜子全砸了?”
荣妃扶掌笑道,“德妹妹说得好,你平日不言不语的,说起话来倒一针见血。”
“可不是。”惠妃也笑道,原先佟佳氏有孕的时候她有些警惕,到了宜妃有孕她倒不疼不痒了,宜妃已经有个儿子养在太后身边了,如今看来资质平平,要说争储位,除了她的大阿哥,还有谁能跟太子一争?佟皇贵妃不管生得是男是女,都是风口浪尖上的货,她先坐山观虎斗又有何妨?
佟佳氏见她们四个调笑,也跟着拿帕子掩唇笑了,站在她身后的少女表情却淡淡的,似是这些珠环玉绕的繁华盛景与她无干一般。
秀儿微微走了一下神,佟佳一族风光了这些年,要说仅凭因为是后族有失公允,他家教女之严也非别的家族能比的,更不用说佟家父子冲锋陷阵赚出来的功名了。
说到家世,这屋里坐着的哪一个不比她出众?要说性情,四妃各有千秋,惠妃妩媚多情、荣妃老实守拙、宜妃明艳泼辣、自己占了个温婉聪慧,说起来康熙也够享受的了,再算一算那些没资格进来坐的,环肥燕瘦任君品尝,难怪人说皇帝享尽人间富贵呢。
再说儿女,康熙如今不过而立,皇子皇女已经不少了,现代人三十岁没结婚不知道孩子在哪儿的比比皆是。
秀儿若有所觉地往窗边看去,如今宫里能有玻璃窗的宫室不多,承乾宫也只有正厅和佟佳氏会客的东梢间各镶了两块玻璃窗,只见一个戴着白狐皮暖帽的脑袋一闪而过,是胤禛……那影子过去了,秀儿一叹。
“不知四阿哥何在?我们次次来倒次次扑空,见不着他。”荣妃似是也看见了,状似不经意般的说道。
“早该让他来给你们请安的,是我想少了。”佟佳氏说道,她指点了站在门边的宫女,“去把四阿哥抱过来。”
秀儿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一年到头,她也就是逢年过节能光明正大的见自己的儿子几面而已,亲近的时辰也不能比旁人长,宫里的规矩嫔以下不能自己抚养孩子,嫔以上才能求皇上的恩旨养子,可旁人从没有像她这样的,见不得自己的骨肉。
过了一会儿,奶嬷嬷牵着胤禛走了进来,只见他穿着明黄的皇子服,头上戴着白狐皮的暖帽,因为衣裳和帽子都有些大,走路有些摇晃,可背还是挺得直直的,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给额娘请安,给各位额娘请安。”他一甩马蹄袖,干净利索地行了礼。
“快起来吧。”佟佳氏招招手,胤禛走到她跟前,站到她身边,“这孩子性子腼腆,在我跟前能撒着欢的闹,一见到生人就老实了。”
秀儿听见这话跟有人往她耳朵里扎针似的,生人……她这个生母倒成生人了,“四阿哥聪明毓秀实在是主子娘娘之福,来年四阿哥也五岁了吧,可是要进学了?”
“正是,皇上的意思是过了年就找师傅给他开蒙,偏我有些舍不得,满宫里的皇子,除了太子,是在宫里开的蒙,旁人都是在外面找师傅教的,也不知道那些个老学究,能不能教好这么小的孩子。”
她这话明显是有意挤兑惠妃和荣妃,大阿哥和三阿哥,都是在宫外长到七岁才回宫的,直接就进了阿哥所,大阿哥还好,性子憨厚鲁直些,三阿哥性子灵秀的像是女孩子,从小就有些怕康熙,康熙若是和颜悦色还好,若是生气了,不管是不是针对他,都能把他吓哭,因此颇不得康熙的喜欢。
“这些事自有皇上操心,咱们这些女流,那里能搀和皇子的学业,无非是劝着督着哄着让孩子们听话罢了。”惠妃说道,“偏偏大阿哥是个厌文喜武的,皇上如今只指望再养出个裕亲王就好。”
佟佳氏听到这里就笑了,“能再有个裕亲王可是感情好。”她又把目光转向荣妃,“三阿哥见着皇上还哭不哭了?”
“倒是不哭了,他身子骨弱,我倒没想着他学武,能习文也成,学琴棋书画,做个富贵闲王,左不过将来太子登基,少不了他的荣华富贵。”荣妃说道。
“是啊,日后皇子们若是有才就安心抚佐太子,若是不成,富贵还是少不了的。”秀儿说道,佟佳氏这也是在探底了,如今有太子在,就是山一样大的拦路虎,佟佳氏探她们的底有什么有,有本事去探一探元后的底。
“这才是为皇子的本份。”佟佳氏笑道,“胤禛,你记住了吗?”
“儿子必定学二伯父,做位贤王。”
“好孩子,有志气。”佟佳氏摸了摸胤禛的头发,“看来咱们家一个似裕亲王的还不够,还要再有一个像裕亲王的。”
屋里又从刚才隐隐的剑拔弩张变成一团和气。
秀儿从佟佳氏那里回来,卸了首饰钗环,脱了见客的衣裳,换了家常的旧衣,这才算是心定下来,佟佳氏这一胎若是产下皇子,她也好,佟佳一族也好,都不会消停,宫里将要不平静了,最让秀儿受不了的是,佟佳氏必定把胤禛当成她儿子的马前卒。
往常的清宫戏,她连听都懒得听,现代人说古时的那些事,跟玩笑一般,一个**姑娘穿越过去都能在皇子之中左右逢缘,等到她自己穿了过来,才知道这里的水深不见低,看似平静底下去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谁也别说自己知道后来会怎么样,她穿过来,历史就不一样了,稍有一点错误,就是母子四人一起遭灭顶之灾。
她正这么想着,琥珀进来禀告:“小主,李嬷嬷求见。”
“快请。”
她请李嬷嬷进来,又赐了坐,让琥珀上了香茗,这才与李嬷嬷说话,“天这么冷,嬷嬷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她伸手摸了摸李嬷嬷的身上一斗珠的褂子,还是冷的呢,显是未穿斗篷就出来了。
“奴才本在抱厦等着,听说小主回来了,就掐算着小主换衣裳的点儿,过来见小主了,那披风穿着麻烦,只有这么两步路,老奴直接就过来了。”
“哦。”秀儿点了点头,李嬷嬷这么急着来,想必是有事,“原来如此。”
“小主让奴才查的事,奴才查了,面上都瞧不出什么,奴才写信给在外面做事的儿子,让他再查永和宫众人的底细,总算查出来了。”
“哦?”
李嬷嬷拿出一张纸,上面写了个名字。
秀儿瞧见这名字,就是一愣。
“她爹开春的时候就病了,是要一个月一根十年人参的富贵病,家底都折腾光了,本来打算尽人事听天命了,谁知有个远房的表叔回来了,据说是发了大财的,愿意出银子买参,一直将养到现在,竟要大好了一般。”
“她若家里有事,自当来求我,一个月一根十年人参,本宫就供不起吗?”秀儿叹道,人性本来就复杂,可她没想到的是变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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