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饵食
第四十五章（饵食）
等白梨跑近时，她看到了一面巨大的白色花墙，无边无际。漫天纷飞的梨花串成了一场若梦的花雨，幽幽花香，如丝地混入了冬夜的微风中。
这样绚丽的美景，让白梨移不开目光，像是梦境，却又有梨花落在肩头。
寄凌寒在白梨身后站着，她在看景，而他在想她。
片刻，他悄无声息地在白梨的身后打下了个结印，这个他曾经怎么也学不会的，曾经因“它”而对“她”发了脾气的——莲花结印。
突然，一片金光照上了脸颊，白梨低头，见一朵金色莲花在脚下绽放。
正疑惑时，身前的光突然被黑影挡住了，她抬头，看到的是寄凌寒那张毫无锋芒、宁静柔和的脸。
寄凌寒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黑色短毛大氅，给白梨披上，长长的，拖了地。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他一边给白梨系着领上的带子，一边认真叮嘱。
语毕，放下手，一道光亮似白龙盘旋在手边，随之，手中握上了一把盘绕着银龙的青玉剑。
寄凌寒把剑藏在宽大的衣摆后，可白梨还是瞥见了剑上的寒光。就在寄凌寒刚要转身时，白梨就迅速抓住了他的袖子。
寄凌寒一怔，开始是意外，然后是惊喜。
白梨正将张开的右手掌心朝向他，急切的眼神明摆着有话要说。
寄凌寒立即懂了，他抑制不住心内的激动，惊道：“你想帮我！”
白梨愣了片刻，随即说：“现在不在青冥，给我解开！”
她急躁的语气，并没有搅扰到寄凌寒喜悦的心。
寄凌寒看着微风将白梨耳边的发丝吹到了脸上，他用指尖的轻柔，撩开了挡着视线的那撮墨色。
“傻瓜～”他移开手，轻声道。
忽然间，手中攥着的衣服变成了一缕银丝，从手心溜走了。白梨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空荡，想要发火，却找不到对象。
白梨并非是想帮寄凌寒。
方才那怪物差点杀了月晴，她只是想亲手杀了那怪物给月晴“报仇”而已。
寄凌寒却不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还傻笑着，沉醉于这意外之喜里……
＊
在外看，花海筑成了花巢，将渊灵烛阴困在了里面；但花巢内，却是一处没有边际的黑暗之地。
适才，寄凌寒施法，用梨花织成了无界幻境，将烛阴的九个真身镇压在了结界内。现在，他提着剑，准备在这幻境里，把这“灵兽”给解决了。
此间，伸手不见五指，仅有剑灵发出了一圈圈的银白。光亮所及之处，全是四散飘荡的魔气，一缕缕，相互交织穿梭。
寄凌寒面无表情，缓步走着。耳边，阴森的风声里带着鬼泣，忽高忽低、时近时远。
猛然，凉风袭面，一道黑影直冲而来，双头蛇、六只眼、眼冒血光、张着的蛇口里满是腥臭的红肉。
嗡的一声，如钟杵撞上了铜钟，一缕白烟冲过了蛇身，竟让那双头巨蟒扑了个空。
白烟散去后，寄凌寒已站在了烛阴背后，冷厉的目光下，果断挥出一剑，银光飞掠，巨蟒瞬间被劈碎，如燃烧的灰烬弥散在魔气里。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朋友啊～”
寄凌寒瞥了眼身后，徐徐转身，直视着从黑暗里走出的，裹着黑色斗篷的无面“人”。
“魔影。”他轻蔑道。
无面人阴笑一声，再用带着回音的尖利嗓音说：“这名字我还真听不惯。他们都叫我……魔尊。”
寄凌寒轻哼一声：“一个只能以幻影现身的鬼祟，也妄想在我仙界兴风作浪。不自量力。”
“火气不小嘛～几百年未见，你是一点儿也没变；剑，也还是那把剑。”无面人叹息道，“是叫……七星龙渊？上个拿剑的人，好像已经被我杀了。”
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寄凌寒的眼神从平淡瞬间转狠，阴风瑟瑟下猛戾甩飞了七星龙渊，用掌气将剑推射出去。
乍然，银光刺穿了魔影，黑色斗篷立地消散，可只一刹，便又有聚集之势。
寄凌寒目眦尽裂，凶狠抬臂，手心里，一条明灿的银线与剑灵相连；他迅猛回拉，剑灵回旋，径直冲破了刚刚聚合的黑影；转瞬，剑又回到了手上。
前方，无面人已变作了一团没有边界的浓稠黑烟，难成实体。看似，寄凌寒占了上风，却突然有空荡的声音从黑烟里飘出。
“别白费劲了，明知我是幻影，剑器又奈我何。这上神之首也不过如此。寄凌寒，你爹、你师娘、你师尊，都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上，瑶境十上仙，青冥几千人。今日倒是新鲜，这还没到时候呢，就上赶着来送死了？”
寄凌寒面色铁青地听着字字挑衅，心中沸涌着咬牙切齿的恨，握剑的手颤抖着，袖摆像振翅的蝶。
“只要这两界还是本尊坐镇，魔界，就休想重出天日！”寄凌寒凶狠道。
魔影却不以为意地笑道：“还以为你会对我感激涕零呢～毕竟，我可是送了你这么大的一份礼～要不是我，你也见不到她，我可是你们两个的恩人啊！”
手中的剑碰撞着阴风，发出铮铮声响，怒火烧进了五脏六腑，寄凌寒怒不可遏道：“本尊定会让你灰飞烟灭！”
说罢，又猛烈劈出一剑，将成团的魔气彻底冲散。
魔影的声音却又从上空传来，带着空阔的回响，似来自远方，却如贴耳边。
“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恨极了我，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只可惜，天枢的结界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上上次是瑶境，上次是青冥，不知这次，你们仙界是打算献祭哪门哪派的命来堵这天枢啊？”
“结界消散的那日，便是你的死期。”寄凌寒沉着脸，冷声道。
空中传来了不屑的笑。
“看来这次，你是打算牺牲自己喽～怎么办呢，你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因为，我还有个惊喜要给你，不过，既然是惊喜，当然是要你自己发现才有意思。今日这烛阴只是个小小的开场，以后入魔的还会越来越多的。现在，你就慢慢在这幻境里陪着烛阴玩儿吧～对了，还剩下八条真身～”
声音刚落，八条双头巨蟒就从四面八方同时窜出。寄凌寒直接用原身与剑相融，化作一条腾飞的巨龙，劈天盖地，穿刺在渊灵烛阴的八条真身之间。
这时，魔影的声音再次传来，混杂在蛇群窜动的声音里，带着巨大的回音，越传越散。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轰的一声响，漆黑的幻境亮如白昼，寄凌寒心中的愤恨在这一瞬间汹涌爆发，银龙在蟒群里电掣星驰地掠过，将蟒蛇切割成了一段段、一块块、一片片、一丝丝。
黑色的大幕里血肉横飞，无数的蛇肉像暴雨倾盆泻下。
寄凌寒发疯似地宣泄着，本可以用几剑便能解决的……
他当然知道魔影口中的“大礼”指的是什么，从他师父平静地告诉他，白芷找到了，却又闭口不谈其它，他便觉察出了……
当他给白芷更衣时，看到白芷身上被魔气灼烧的伤；探到白芷的仙根已缠上了深重的魔气；和他找了几百年，白芷的突然出现……
这一切，全都有迹可循，全是针对他而来。他是将要重筑天枢结界的人，而白芷，是他唯一的软肋。
寄凌寒即便明白，白芷是魔界放出的饵，但他也注定会上钩。
若要救白芷，除了以命换命，还有一种方法便是生不如死，魔影的出现，也让寄凌寒知道，他所剩时间无几。
＊
白色的花海擦过仙障，如风卷残雪，仅一片金光相隔，仙障外龙吟风啸。
白梨心急地看着，金色外刮着大风，仿佛有震天动地的声响，但她的耳朵却像被气压压着，只能听到空洞的嗡营。
她不知寄凌寒去了哪里，看着眼前的异样，她竟然开始担心起了他。
突然，头顶传来几声闷响，白梨抬头，看到了几块黑色的东西闪着银光，穿透金色掉了下来；紧接着，越来越多，漫天大小不一的沾血的粉肉掉在了脚边。
白梨兴奋地瞪圆了双眼，立刻蹲下，看着脚前的一块连着黑鳞，还在新鲜颤动的粉色生肉。肉上的鲜红血丝令人兴奋，不断有阵阵温热的诱人肉香扑入鼻中。
白梨兴奋地抓了肉塞进嘴里，品尝着这回味无穷的味道。曾经，这些极其珍贵的，难觅一块的鲜肉，现在，居然掉了满地！
她狼吞虎咽着，只恨只有一张嘴，便只能边吃边捡，不一会儿，袖子就被鲜血染红，手中满满都是红肉。
与此同时，白色的花巢渐渐消散，化成了星星点点的银光飘散上天，等寄凌寒的背影出现时，除了一地蛇肉，周遭已是一片平静。
寄凌寒收了剑，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从疲惫变成了温和。他想着白梨，微笑着转身，突然脚下一顿，怔在了原地。
透过仙障，他看见了诡异的一幕：白梨正蹲在地上，像饿鬼一样，把滴血的生肉大把地往嘴里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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