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人之中庸

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个什么？

        这个话题问修仙之人，或许是为了登临天道，攀上所谓的大道巅峰，在极境之处远眺，暮然回首，看过自己所超越的那些古今豪杰，大喊一声，快哉，快哉。

        对于一位文人而言，便是教导出更多的弟子学生，教会他们圣贤之书，儒家礼仪，不求桃李满天下，但求做一位真正的师者，教化世人仁德礼贤。

        或许对于一位码头上的工人而言，活着便是为了让儿女饱饭，娇妻不碌，家庭美满对于他来说便是对自己辛苦最好的欣慰。

        但是对于现在那站立在宫门之外的柳仙而言，活着便是为了守护自己拥有的一切，自己所可以伸手触摸到的任何在意的事情。

        正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柳仙早已极力的去这么做，无论什么时候，努力做到里外一致的柳仙或许称得上是一声君子，只是古往今来，圣贤之中所谓的君子都是男儿的赋谈对象，何时轮的上一个女子？

        “走吧。”柳仙轻轻说道，今日身穿一身黑袍的她身形格外纤细，随着一阵激荡的风来观看这场比斗，她的衣衫起伏，这一步，便是她让龙城世人为她柳仙所震惊的第一步。

        “来了来了。”

        “那就是柳大小姐么？看起来如此清秀，不似传闻之中这么欺行霸市啊。”

        在一群人的嘀咕声中，柳仙带着一行人在前面将士的指引下走近皇宫，今日此事也算是盛事，寻常百姓也不过是看个热闹，便是一直听闻那柳大小姐的种种奇特事迹，便已经对这位国公府的小姐心驰神往已久，只见那柳大小姐一身黑袍步履矫健，毫无一丝拖拉之意，这一走出来，便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士，众人随即纷纷摇头，嗤笑道，无非是一些唱戏做样的花架子。

        也是，柳大小姐年级不过二八，要说上过战场纯粹是说破了大天也没人相信，但是这种气质却是从苦难之中的磨练而来的百折不屈，这一点，又有多少人知晓？

        “皇上驾到。”

        皇帝的出现必然是重头戏的头一出，许多百姓也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见过皇帝陛下，只是今日托了这比武的福，竟然能够这么近的去看看帝王风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诸位今日来此都是为了一睹这场精彩决绝的比武，我和大家一样，不过是一个观战者，快快落座，与朕一起看看这场比武。”帝王双手放平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柳仙抬头看去，陈百川，陈薪赫然在文官队列之中，此时面容十分平静，只是陈薪的眼中略微可见一丝轻蔑之意，仿佛认定了柳仙赢不了。

        而在看台的左边，齐平平神色倨傲的俯视着柳仙，满是不屑，她不信柳仙可以赢得了自己，在她看来，柳仙能够到此前来已经是一种勇气，一种慷慨赴死的勇气，只是她齐平平就连这点勇气也不愿意承认给柳仙，毕竟她眼中的柳仙是一无是处的败家子，一个在龙城之中耀武扬威了十几年的废物大小姐。

        世人都说是柳擎天救了书衡，可是谁人又记得我齐家？我齐家为书衡出生入死，到头来却是她柳家得了好处，还将齐家分派到偏远的曲州，这难道不是帝王的偏心么？

        “朕来说一下规矩，很简单，你们面前的红毯便是比武场，谁先让别人离开红毯，或者，说口头求饶，这便是决定胜负的方法。”帝王有些迫不及待的看着这场比武的开始，以至于匆匆便将这场所谓的裁判该做的事情做完，只留下旁边的太监有些慌张，连忙站在了龙椅下方，尖声道“既然都到了，那么，比斗开始。”

        一道黑色身影如同闪电一般从地上跃起或作一道黑色的虚影，带起一阵香风，众人眼前一花，却发现红毯之中此时站着一位傲世少年，她身姿挺拔，站立场中，负手而立的姿态万般放松，轻松写意的让人有些怀疑。

        “齐平平，可敢应战？”众人还在愣神至极，那柳仙却是伸出了一只手，虚空横摆，脚步呈八字步，步伐稳健，这一做派，顿时激起百人大声大喊起来，这些都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人。

        “柳大小姐好气魄，居然敢主动邀战。”

        “这般气魄倒是不负柳家的名声，老头子当年有幸见过大将军点兵，那般气势，宛如出龙一般，尤可见，这柳小姐的气势也称得上一声非凡。”一位垂暮之年的老人眼中闪着精光。

        上面站着的齐平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自己占据了优势，她柳仙反而这般咄咄逼人，顿时迈开步子走下台来，今日的这场比斗她早已做好了完全的打算。

        “柳仙，你应该知晓，你不是我的对手，为了你柳家那点面子，你敢应战我已经非常意外了。”齐平平手中握着一把墨绿色长剑，众人凛然，齐郡主难道还是一位剑客么？是了，有传闻齐平平跟着上邪宗一位一品大修士学了月余的剑道，如今一见倒是有几分模样，这说来也算是她齐平平的一番福缘，一品剑客的几句心得，够她揣摩上一段时日了。

        秦太恒身畔坐着一个年轻官员，身穿暗金官服，此时正好奇的看着柳仙，良久轻咦了一声，倒是让秦太恒有些意外，抖了抖长袖，笑道“怎么，兵部尚书大人可曾看出什么端倪来？”

        说起这位兵部尚书在朝中并未多少人熟识，毕竟是帝王推崇的新晋派官员，和秦太恒和商丞相这些文人尿不到一壶里去。只是这位尚书大人也算得上朝中最为年轻的一品重臣，这些年却是碌碌无为，一直算得上是品行中庸，只是不知道这位尚书究竟是‘君子中庸’还是‘小人反中庸。’

        尚书大人姓曾，单名一个齐字，据他自己所说，这个曾字不如换成一个蒸字，正所谓蒸蒸日上三竿，治国齐家便都是盼着这个，用他曾齐一个人的名字来换一个太平盛世，不亏不亏。

        “怎么会，只是见得这柳大小姐气势非凡，颇有气势，我军之中正是缺的这股气势。”曾齐呵呵一笑。

        秦太恒此生便最为讨厌这些所谓的中庸君子，因为你看不透他们想要什么，即便是一个最为浅薄的君子，你也只能以礼待之。

        只是兵部说起来并不如吏部户部重要，只是帝王推崇的这位曾大人没什么了不得的背景说来秦太恒是不信的，当今朝中站位之势大致明了，商丞相所在的那一派便是名副其实的保皇党，誓死和书衡共存亡，北方那位春长振常年不在龙城，一心治理北荒，怕也是没有心思管龙城之中的事情，如今说来只剩下西边那位，至于成王，自然稳站帝王身畔。

        六部之中陈尚书已然站队，袁维清那狗腿便只会跟着舔食，工部那老头子脾性太怪，暂时没有法子，刑部那位早年间是江湖人士，说来不会做什么违背江湖道德的事情。

        至于吏部……，秦太恒想到吏部便头脑一震绞痛，吏部说来是最为重要部门，但是如今的吏部尚书油盐不进，刚正不阿，说来也是，一位圣人弟子怎么会随波逐流？

        再观比武场上，柳仙的眸子之中带着淡淡笑意，对于气恼的齐平平没有半点回应。

        齐平平走到毯子之上，神色倨傲，对于柳仙的笑意没有半点好感，她将手中长剑横在身前，冷笑了一声“你连武道根本都没有达到，有什么资格和我站在这里？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保全你柳仙的面子，滚下去。”

        滚下去？

        这句话一出，众人皆是眼神微眯起来，一直传言齐王和柳擎天将军不和，此时看来是确有其事了，难怪郡主上来的火药味便如此重。

        “敢问你齐平平如今什么境界？”柳仙抬眸，笑问道。

        “三品。”

        “三品便如此咄咄逼人么？说起来，我柳仙虽未成为三品武夫，可即便是你齐平平是一品又如何？柳家儿女不惧一战，又何惧一败？说起来，有一个人和我打赌，我可不想让他得逞。”柳仙浅浅一笑，这一笑恍然如烟雨平生，众人心头一跳。

        世人都将她柳仙当做柳擎天看待，可柳仙便是柳仙，她不是顶天立地的柳擎天，不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士，但是既然是柳家的子女，又何惧一战？

        “好一个不惧一战，你柳家享尽了皇恩，难道这还不是对你们最大的恩情？”齐平平咬牙，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如今是斩龙的人，但是要不是皇恩都给了她柳家，自己的父亲怎么会被发配到边疆的城池之中？这一切，不都是柳家的罪责么？

        柳仙苦笑一声，笑的是她齐平平的无知和天真，所谓人性本恶，便是如此，在天子脚下真的就好？龙城之中的一点风吹草动不都是在帝王的眼皮下？

        唯有那曲州东渔，远在千里之外，难道不是给你齐家最大的恩惠？说到底，不过是齐平平的善妒心态罢了。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肆无忌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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