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琵琶行（二）
我从前，是个五音不全，曲谱的大字不识一个的主儿。我不像我的姐姐那样，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指尖抚上曲谱内页，泛黄的纸张令我想起姐姐弹琴的样子来，水榭风来，琴音泻落，宛若银虹入海，潮起星流。
冷雨还未停，倾归抱着一把琵琶迟疑着走过来，慢吞吞说：“主子，您现在有孕在身，想来大司乐也不会让您报宴会表演……况且，惠妃……”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道：“弹曲不必跳舞，不是什么大动干戈的事情，没事的。到时候多喝几碗安胎药也就是了。”
倾归撅着嘴立在一边，我拿着琵琶，试着拨了一下，一个清脆的音响起，我觉得不错，因而一笑，倾归看着我又扑哧笑出来：“主子，您笑得就像小孩子得了新鲜玩具一样。”
“谁是小孩子嘛……”
但我心里还是暗暗高兴的。
过了今年八月十一，我便二十岁了。
二十年，原来这样快。
……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练琵琶，并且构思着如何演得别出心裁，当我说起敦煌壁画曾有天国舞伎表演反弹琵琶时，倾归她们仨全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主子，反弹琵琶？”
“主子，……这得功底多深厚……距离陛下诞辰宴只有几个月了，只怕……”
我蹙眉道：“哪怕一线机会也要试试。我意已决，明日咱们便着手准备吧。……这些日子，也许会很辛苦。”
而且冷宫清苦日子让我容色大不如前，我思来想去，一定要将容貌啊气质啊魅力什么的补回来。
一个美人，当然要脸蛋好看，身材匀称，最好再散发些香气。
说来也正是机缘巧合，我在掖庭碰见了一个叫老鸡的宫女，李公公说，老鸡在掖庭养了很多鸡。
我听得眼冒金光，不动声色转头就把老鸡收为己用。至此我们总算过上了一旬有几顿鸡可以吃的好日子。
每天早上卯时一到，云芙苑五个美女在庭中躺椅上一起敷鸡蛋清。
“主子，这么好的鸡蛋吃了多好，干嘛敷脸上，多浪费……”
我闭着眼正享受鸡蛋清的清清凉凉的触感，听见捧月发问，得意说：“这叫投资。一天两天看不出来，时间长了就知道啦。”
“嘿嘿主子是行家，这鸡蛋清素来有美容养颜的功效，……”老鸡道。
“待会儿鸡蛋黄给你们煎饼吃，我煎的饼，那可是全长安都买不到的饼。”
不仅如此，每天早上勤勤恳恳去御花园的玉烟亭占位子练琵琶，顺便是为了趁人少的时候……
“聆霜～你采够了吗！”
“倾归姐，我这里够啦！”
“那咱们赶紧走吧！”
咳，为了趁人少的时候采集桃花，回去后将桃花阴干研成细末，和鸡血调和，涂抹在脸上。桃花向来有令人好颜色的功效，而鸡血又能滋养肌肤，我拈起一指均匀涂抹上脸，她们四个纷纷侧头看着有样学样，像小朋友排排坐一样。
晚间泡澡的时候自然也是有讲究的。我费了好大气力凑齐了白芷白芨白茯苓沉香皂角什么的制成我福遥独门秘方的澡豆，泡澡时拿来擦洗身子。
并且还定下严于律己的规矩，绝不熬夜，早睡早起。
晋了选侍，俸禄多些，便大多花销在这上面。例行要去请安时，我就使劲向贵妃拍马屁，贵妃高兴了，便会赏些银子，自然又有得花了。
这般过了半个月左右，倾归那日一早就叽叽喳喳地说：“主子主子！主子的法子当真有效！奴婢脸上滑溜溜的，主子你摸摸！”
她兴奋地拉住我的手模上她的脸颊，嗯，不错，光滑细腻又有光泽，白里透红的，是个嫩生生的美人。
“真嫩啊，倾归，怎样，我什么时候诓过你们？”
“主子，您，您也愈发好看了……”倾归说着说着，一捂脸，才羞涩将接下来的话吐出来：“就像画上的仙女似的……奴婢嘴笨不会说话，但奴婢觉得，主子，这阖宫上下的娘娘，在奴婢心中都没您好看……”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听夸赞呢，我听了心情大好，连早间去练琵琶都有劲得多。
但是不巧，这日早间我刚要出门，云芙苑便来了位“贵客”。
蔺尔玉的侍女含歌面带微嘲地进来我这云芙苑，随意行了个礼，傲慢道：“应选侍，”她咬重了选侍两个字，“皇后娘娘传您过去呢。”
今儿十六，我听说昨晚她侍寝，还在沈重因跟前说了我坏话。
今儿一早就又找我麻烦，我忍了忍，还是端作个有礼的样子，道：“有劳含歌姑娘，那我这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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