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节日快乐，梦导！”坐在旁边的时北驰转头看着昏暗烛光下梦泽漂亮的眼睛举起面前的可乐一饮而尽。
俩人碰完可乐又陷入了沉默，梦泽掩饰的咳嗽了几声，想要让这样尴尬的氛围显得不那么突出。
“那个……”梦泽看了一眼还在给他夹菜的人，“你也吃！你也吃！”说着还把桌上的盘子向着时北驰那边推了推。
时北驰眼见梦泽那小媳妇儿似的别扭样子，心里早就软成了一团，他暗自庆幸着自己这个冲动的决定。
两人本来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不过却是有共同认识的人。时北驰对着梦泽毫不顾忌地讲了一晚上时金的糗事。
什么3岁上房，5岁吃席吃了一条鱼，7岁上课无缘无故地站起来，14岁逃课假装肚子疼结果真的来了月经……
梦泽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知道人还可以有这么有趣的想法和经历，听得津津有味。原本紧绷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上慢慢也有了笑容。
寒夜屋外北风萧索，屋里铜锅之中沸腾的水蒸气紧紧附着在巨大的落地玻璃上面，隔出两个世界。
忙碌的春节即将来临，马路上的车也都跟着多了起来，各种街边小店门前的装饰也多了灯笼和中国结这些喜庆的元素。
梦泽独自穿梭在超市，偌大的空间里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购买年货和礼品的人。他虽然没有长辈要送礼但是有领导，想着周扒皮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样子，梦泽顿时一阵恶寒。
自古阎王好斗小鬼儿难缠，官大一级压死人，梦泽站在特价区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无力地放下手中68块钱一箱的牛奶转身去进口食材区拿了一瓶599的红酒，提溜着东西去了上司家里。
周扒皮，准确地说是管着梦泽的周汇。
他在屋里听到敲门声，用自己的眯缝眼在猫眼里看到是梦泽后，瞬间打开了大门把人迎了进去。
“哎呀小梦呀，这是干什么呀？”周汇拿腔拿调的样子活像一只闻到肉香的大型犬，就差流口水了。
梦泽拉起自己不情愿的眉眼，让面部表情跟内心来了个360度的大反转，他嘴角一扯冲着人笑道：”这不是过节了吗？您这一年这么照顾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一点心意。”说着他便把手里的礼盒放下了。
“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么上进的也少，我不帮你帮谁？”周汇说着便指着梦泽拿的东西说道：“去年就和你说把这里当作自己家，没必要买这些。”
“知道，知道！”梦泽立马迎合着，心里却鄙视到了极点，说什么场面话，想来早就等着了。
聊了一会，梦泽帮着周汇把东西拿到厨房，一进屋子他就震惊了。
不大的屋里堆满了各国的礼品，进口水果、进口营养品、外国的毛毯和餐盘……
看到这些梦泽的心顿时一紧。
前年他送牛奶，同事们送进口食物。去年他送进口食物，同事们送高档红酒，今年他送红酒，同事们送各国高端物品。
他就不明白了都是同一个旅行社的，怎么别人的想法就那么难攀登呢？
得，这回估计又得被穿小鞋了。
果不其然，他刚放下东西出了门，就被周汇就叫住了：“小梦啊，今年咱们旅行社接了一个公司团建的活，去临县的著名佛教圣地。”
“可是，我过年要带团去韩国呀。”梦泽立刻接话道。
“哎呀，这个公司特别大，咱们社里很重视的，你是咱们的主力又有地接的经验，不找你找谁？那个出国的事情就让小张去吧！”
呵呵，我看是今年小张送得多吧？梦泽心里别扭着，他强压怒气面上尽可能地挤出一丝笑容道：“那就谢谢周哥了。”
“这也是对你的考验呀！年轻人多努力。”周汇拉着梦泽的手对着他使眼色，仿佛自己有多么喜爱他提携他一样。
梦泽感恩戴德出了周汇家，一上电梯脸就夸了下来，心里却不舒服极了。他望着车水马龙的路口，神色有些落寞。
自己努力了那么久才能当出境导游，现在却被小张那个新人抢了活，大过节的真是晦气。
春节本来就是代购的黄金时期，群里的人还等着他的化妆品和包包首饰呢，而且梦泽收到了小胖那么精致的柜子，自然想着出去给他带一个小胖常找他代购的那个牌子的领带夹！
这下好了，梦泽只能给韩国认识的导游打电话让人家代买了。
这样二道贩子的活既挣不多又费事，真是要人命。
梦泽一路盘算着自己手里的存货一路发信息，刚弄明白周汇那边就把公司联络人的电话发了过来。
梦泽叹了一口气，任命般地存到了电话簿里。
那边公司联系人是个有些经验的助理，两人都不是麻烦人，沟通也还算得上是和谐，很快就敲定了团建日期和活动形式。
因为公司的人数，团建分成了4批进行，前三期都是好好的，虽然累一点，可是到底是大公司，人员素质高，大家一起访古迹览名胜玩得也很是尽兴。
有些年轻女孩听说梦泽可以代购，还加了他的微信，让原本郁闷的人挣了不少。
但是到了最后这一期却出了问题。
临出发前一晚，眼看着就要下班，梦泽接到了助理的电话：“哎，梦导！是我！实在不好意思，现在给你打电话。”
“没事儿，有什么，您说。”梦泽边收拾工位上的东西边说道。
“哎，我都不知道怎么和您开口了，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电话那头传来愧疚的声音。
梦泽听到后放下了手边明天需要对接的表格说道：“没事儿，我们的工作就是为您提供服务的，有什么您说。是不是时间有问题还是这个人员有变动呀？”
“嗯……”电话那头的人停顿了很长时间，才小心地说道：“都不是，是地点不行！”
“什么？”梦泽的眼睛直接瞪得老大，开什么玩笑？
“地点有问题？这个地点不是当初大家就商量好的吗？而且贵公司已经去了3波人了，我们的酒店景点已经全部联系好了！”
“知道！知道！可是我们总经理秘书说这个地方的商业化太严重了，没有自然风景而且人也太多，不适合公司高层。”
靠！梦泽真心地想问候这位秘书了，要是不行你早说呀！现在这样怎么办？
这就好比孕妇顺产孩子头都出来了，你说要刨腹了？地里玉米都吐穗了，你说要种土豆了？家里大人都过世了，你知道孝顺了？
纯属有病！
梦泽心里真的是万马奔腾而过。他用力地压下愤怒，尽量用和颜悦色的语气说道：“这样不行吧，咱们合同没有这么签吧？而且您这个也太突然了，我们这都联系好了，其他费用是收不回来的！”
“我们可以多加钱，这个确实是临时修改，麻烦您了！”那头的助理态度谦卑，语气却没有转圜的余地。
梦泽直接说道：“这个不是临时不临时的事情，这个改动太大了！”
那边公司的助理听到这些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可是这位真的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员工是得罪的起的。
最后两人没有商量出结果，只得给梦泽旅行社负责人打电话。
负责人自然是想要这张大饼的，这家公司的母公司有草场和大批牛羊，是不可多得的合作伙伴。
一通电话下来，不用多说便把任务一层一层下放。最后这倒霉差事依然落在了梦泽头上。不光如此，周扒皮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声音大的吐沫星子都快从电话线那头溅到梦泽脑门上了。
于是梦泽苦哈哈的又连夜联系经理秘书想去的那个南边的小镇。
一通打电话、订机票、订酒店、定方案。等他都忙得差不多了，一抬头，天都亮了。
梦泽顶着巨大的熊猫眼到了约定机场，看着公司高层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模样，真的是心情差到了极点。
和他对接的助理看到无精打采的人，小姑娘心虚地一步一挪地走到梦泽身前：“那个，梦导，真的是不好意思呀，我也是没有办法。”
梦泽摇摇头，颇有怨气地说道：“没事，谁让你们是甲方爸爸呢！”
姑娘看着咬牙切齿的青年吞了一口口水，小心地环顾四周：“哥呀，真的不是我们事多，你不知道，我们这位秘书是个……”说着她用手比了一个ok的形状：“那是我们经理都宠着的人，平时就是无法无天的。”
她和梦泽说这些也是呈了这位小帅哥的情，让他了解一下具体情形。到时候别再惹了那位，最后费力不讨好，那就真的是可怜他妈给可怜开门，可怜到家了。
梦泽怎么可能没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冲着姑娘扯了一个了然的笑脸：“行，我懂了，谢谢！”
“不用不用！”女孩儿摆摆手“你也是挺辛苦的！大家都不容易！”
“是呀！”梦泽附和道。
不容易的大家在机场等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地把一把手和他的娇弱小情人等到了。
那秘书明明是个男的却穿着白色紧身裤，上身的宝蓝色衬衫勾勒出完美的线条，盖住鬓角的头发顺顺滑滑。
他双手全部挂在旁边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强壮男人的胳膊上，把柔弱不能自理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么冷的天气，也不怕冻死他！”助理姑娘由于刚刚敞开心扉，说话也没有了顾及，此刻在梦泽身边疯狂的吐槽着。
她没有听到梦泽的声音，疑惑地看向身旁。
这时的梦泽满眼震惊，一对剑眉不自觉的拧在了一起，他面沉如水，看起来像一头即将发怒的小兽，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之没了关系，梦泽抓着行李箱的手用力地握着，露出发白的关节。
旁边的助理小姑娘看着突然变脸的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明白刚才还温润有礼的梦导，怎么一秒气场就全变了，那感觉就像是暴风雨前诡异的宁静。
此刻的梦泽却仿佛入定了一般，他死死的盯着依偎在一起走过来的两个身影。
霍骁！
怎么会是他？
面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桀骜不驯的模样，梦泽微微调整呼吸。他努力的压制着转身就走的冲动，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是工作，不能被人渣影响。
霍骁自然也看到了在公司人群中一身黑衣的青年，他不自然地用搂着秘书的手僵硬地整理着头发，然后上前说道：“梦泽，好久不见了！”
梦泽很快回过神，他让自己尽量看起来不那么慌张：“我和您还是不见为好，你觉得呢？”他不想这样说话的，本来是打算和他客套一番，然后云淡风轻地转头离开。可是看到霍骁那一脸云淡风轻，就是拗不过自己的内心，已经到了嘴边的客套话却变了味道。
“哈哈，这么长时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这样有意思。”霍骁仿佛没有听出梦泽话里的讥讽，爽朗地笑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既优雅又豪迈。
“呦，您和这个导游小哥儿认识呀？”霍骁的兔丝花挽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梦泽。
梦泽冷漠地看着一脸戒备的秘书说道：“怎么可能呢？我和霍总只是大学校友，谈不上认识。”
“霍总可是一本毕业，怎么？你也是？那还当个破导游？”那个秘书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嚣张跋扈地说着。
“谁规定导游就不能是一本了？你说的吗？”梦泽看着那人趾高气扬的样子，当即脸就黑了。他本是一个比较内敛的人，就是再难缠的客人也是和颜悦色的，可是今天却像是一个炮仗一般，一点就着。
梦泽心里酸酸涨涨的，他望着像是看戏一样的霍骁和飞扬跋扈的秘书，越发地觉得从前的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
面对秘书挑衅的眼神，梦泽心里有的只是深深的厌恶。
他深吸一口气，如今这样的场景真的是做梦也想不到。抬起头，高声对着面前的两个人说道：“时间不早了，霍总和各位精英，咱们还是先登机吧。”
助理姑娘看到这种情况不情不愿地出来和稀泥：“哎呀，都这个点了，咱们赶快走吧！”她连忙拉过秘书说道：“邢秘，咱们这就走吧，您不是想去那个小镇看看吗？我跟您说我看了宣传册，可漂亮了，海滩上的白色细沙美死了，就和涂了高光似的！”
娇弱的秘书一脸的不情愿，他想要攀上霍骁的胳膊，可是一抬头，却看到了金主那张饶有兴致地脸，秘书转了转眼珠，狠狠瞪了梦泽一眼，还是跟着助理姑娘走了。
霍骁没有跟着大队人马移动，而是拐了个弯走到梦泽身边，他眼睛里尽是玩味的笑容，把梦泽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说道：“怎么当导游去了？我还以为你去当翻译了呢？有困难怎么不和我说？弄得我心里挺难受的！”
梦泽看到伸过来的的爪子，立马向后退了一步，霍骁的手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看到这样的梦泽，霍骁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
梦泽却在对上那一双自带风流的眼睛之时，心头一阵恶寒：“我过的挺好的，并没有什么困难，就不劳霍总费心了！”
“怎么能没困难呢？你看看这风吹日晒的，多辛苦！再说，咱们的关系又不只是普通校友。”说着霍骁再次试图伸手去摸梦泽的头发。
梦泽这次直接用手把霍骁的手拍开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冲口而出：“霍骁，你他妈的有病吧！”
霍骁那假惺惺的动作表情让梦泽感受到了自己像是他玩够了丢弃的宠物狗，时隔几年突然又在街边遇到了。出于好玩的心里跑来逗弄，似乎自己越惨，对方越开心。
梦泽双眼对着眼前之人看了又看，随后他低下头自嘲的笑了。
霍骁，让我从翩翩少年变成这般摸样的不正是道貌岸然的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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