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脑袋昏昏沉沉的。
清晨的微弱阳光投射在拥挤的小屋里,小床上是一头海藻似的乌黑长发,一节白皙的手腕埋在下方,挣扎着动了动。
陈向晚费力的睁开眼睛,稀薄的碎光有些刺眼,她眨了眨泛酸的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呆呆的撑着手臂。
昨晚和陈父陈母的争吵猛得涌入记忆,她抵着被褥的手指唰一下抓紧了。
她——
她竟然真的把那些话说出口了!
陈向晚心脏剧烈的跳动,她轻抿着唇瓣,泄气的扣了扣被子。
话已经说出口了,既然收不回来,就顺其自然吧,说不定陈父陈母早已经看她不顺眼了。
她们之间除了血缘关系,本身就是陌生人。
陈向晚硬气的想,心底却微微泛着酸意。
青春期的叛逆让她硬气的无视掉心底的愧疚,从床上跳下来。
她摸着凌优优给她选好的白裙子,眼睛又开始不争气的湿润。
陈向晚用力吸了两口气,翻过来墙上的小镜子,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看了看,除了眼睛有些红,看不出别的不正常。
她对着镜子中的女生,拍了拍脸,挤出一个微笑,
“玩的开心呀,陈向晚。”
—
话是这么说的,可临出门,陈向晚依然做了很长时间的心里建设。
客厅里没人,陈向晚很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厨房响起开门的声音,老旧的门和地板紧紧贴合,每次都需要搬着把手才能顺利打开,还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陈向晚垂着视线,咬着唇瓣看过去。
陈母拿着大饭勺子,试探着对她笑了笑,柔声说:“晚晚啊,怎么醒这么早,正好饭快好了。”
陈向晚别过脸,不自在的说:“不用了,我去外边找同学。”
陈母愣了下,不过马上局促的说:“好好好,出去玩玩也好。”
根本不好,陈向晚想。
你们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她咬咬唇瓣,快速地冲进洗手间,几分钟搞定了一切。
窄小的房间压抑的可怕,表面的平和突然被打碎,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在这里存在,又或者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陈向晚回房间收拾书包,陈母敲了敲她的门。
陈向晚动作顿了下,她说:“您有什么事?”
陈母像是被子弹击中一样,不过马上就拼凑起勉强的笑容,她轻手轻脚进了屋子,站在陈向晚身边。
陈向晚头低得更多了,她动作开始变得杂乱。
陈母轻声笑了笑,“我来吧,看你这孩子,收拾都收拾不好。”
皮肤粗糙,是属于中年人的手。
陈向晚呆呆看着,手指无意识的松开,任由陈母轻易拿走了书包。
陈母从衣袋中拿出了一叠现金,有十块的,五十的,她看看陈向晚,低头笑笑,给她塞进书包里。
“和朋友出去玩也要带着些钱,别占了人家的便宜,免得影响俩人关系。”
陈向晚低着头,手指微微蜷缩着,南方的口音又出来了,她低低的嘟囔着说:“我知道的。”
声音软糯糯的。
陈母眼睛微微弯着,偏偏书包,道:
“好了,收拾好了,带着手机,让爸妈放心,去吧,有什么事情就联系我,妈妈任何时间都在。”
陈向晚又想哭了。
她想,她真是不争气极了。
她低着头接过书包,闷闷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陈母送她出门,陈父睡醒,也从房间出来了,正在厨房准备小摊需要的食材,听见声音,抬着脑袋看过来。
陈向晚避开他的视线,快步的经过。
陈母请轻着唇,对陈父轻轻摇了摇头。
下一秒,前边的陈向晚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猛得回头,语调极快的说:“我走了,爸爸,再见。”
陈父洗着菜的手顿住了,他仰着头,布满皱纹的脸缓缓松缓开,“嗯”了一声。
“晚晚,路上小心点啊,有事情记得联系爸妈。”
陈母叮嘱。
陈向晚别扭极了,她扭捏的应了声,然后撒丫子跑的飞快
陈母一直看着她下楼,才摇摇头,转身。
她瞅着自己动作明显轻松下来的老伴,眉头轻轻拧着,温言细语的说:“放松了?晚晚是个孝顺孩子,我们是不是该对她更放松点。”
陈父摘着菜哼道:“我闺女当然是好的——但是学习也不能落下。”
陈母倚着门框,笑着摇了摇头,眉头的纹路却已经被岁月深深雕刻在上边。
—
天气很好,微风阵阵。
陈向晚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脏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瞬间才慢慢开始减缓。
陆知寒约她的地方是一家西餐店,地址昨晚用定位发来了,距离陈向晚家需要四十分钟左右的公交时间。
“妹儿,太阳热的嘞,赶紧上车。”
“好的。”
陈向晚软软应着上车,宝贝的把手机重新装起来,眼睛亮亮的。
凌优优给她发消息:去了没,我的宝
陈向晚靠在窗头,给她发了个嗯。
凌优优啧啧了两声,问她地址。
陈向晚把那条消息转过去了,凌优优急匆匆先回了个:经理找我,一会儿再谈!
陈向晚撇撇嘴角,嘟囔:“大忙人。”,手指迟疑着,打开了陆知寒的消息通知。
她靠着窗,悄悄调整角度,把自己藏在太阳下。
然后把寥寥几句的聊天记录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嘴角微微扬起。
她光标放在输入框中,想要发些什么,又不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轻轻咬着唇瓣,在框中输入:你出发了吗?
发完了,手指紧握着手机,用力到能感触到心跳声。
陈向晚闭着眼,轻轻数着。
心脏跳动的第五十下,消息弹出屏幕:刚出门,不用出来太早,恶龙公主这次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表现得绅士一点?
手指骤然握得更紧了。
陈向晚扬着嘴角,头轻轻靠在窗上,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不早,我也在路上了,要四十分钟
消息框平静了一段时间,陈向晚微微有些莫名的失落,她抱着手机,放在腹部,又想着,陆知寒应该是在上车吧。
怀中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陈向晚立刻拿起来,屏幕上弹出了两个字:真乖
像是夏风迎面而来,陈向晚整个人被扑了个正着。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用力将手机盖了回去,耳边是血液高速流窜的声响,如此嗡鸣,但是也挡不住心跳的声音。
她把头轻轻抵在座位上,听着风声,慢慢的想,
完蛋了。
她似乎真的有些像要坏掉了。
—
陆知寒的绅士到底还是没做成。
班车司机大叔够给力,横冲直撞,四十分钟的路程仅仅用了半个小时不到。
陈向晚下了车,还有些头晕。
她跟着导航走在凛立的高楼中,一路眼睛都睁得圆圆的。
南宁不算超一线城市,但也是发展正盛的准一线,郊区和市内差距天差地别。
陈向晚来的这一年里和凌优优走过很多地方,郊区的绿化带,热闹的小酒馆,还有人声吵杂的羊肉串小摊贩,但是唯独没来过这种——
四面环绕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之间。
哪怕是路过的人,都妆容精致,行色匆匆,步履自信。
这是陈向晚没有见过的人群。
不,更准确点来说,是和华南的学生一个世界里的人。
她穿着朴素的白裙子,就好像突入其间的异类。
陈向晚是在一众高楼中找到的目的地,一家名叫“w”的西餐店。
暗灰色低调奢华的西餐店在鳞次栉比的商业街中稳稳占据着中心地带,时不时有陈向晚叫不出名字的豪车滑进门内。
雕花铁门内,巨大的喷泉悠扬撒着流水,隔着古老城墙一样的铁门,陈向晚看到好多穿着西服和晚礼服的男人女人。
这地方,看起来就很贵。
门口发现她的西装革履的男人笑容得体得朝她打招呼:“这位小姐,请问您预定了吗?”
“啊——没,没有。”
陈向晚背着书包,犹豫了两秒,她往后退了两步,刚想逃,下一秒,身后传来沉闷的轰鸣声。
裹挟着一路风尘而来。
陈向晚的裙子被吹来了一点点,她抬手遮盖着眼睛回头看,逆着阳光,一道黑影快速而准备的朝她的方向的奔来。
陈向晚呆住了。
嗡鸣不断的机车停在她身侧,主人摘下头盔,
撸了把贴在额前的短发。
陈向晚愣愣的看着眼前似熟悉,又好像不熟悉的人,直到男生低笑一声,大掌落在她头顶。
“傻姑娘,看什么?”
是陆知寒。
又一个,陈向晚没有见到过的陆知寒。
陈向晚又开始觉得热了,她不自在的躲开陆知寒放在她头顶的大掌,假装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你不能再摸我的头了,会长不高。”
“嗯?”
陆知寒侧着头,哂笑。
他收回手,摘掉手套,散漫答应:“今天陈老师是老大,都听陈老师的。”
陈向晚压着跳动不安的心跳,嘟囔:“我才不是老师。”
她忽然表情紧巴巴起来,往前凑近。
属于女孩子的清香,带着阳光的气息一起涌入。
陆知寒单腿跨在机车上,微微低头,恰好与陈向晚平视。
小姑娘手指拢着裙摆,拧着眉头凑到他身前,用软绵的嗓音悄悄和他说:“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吧。”
陆知寒眉头微挑,他视线放在陈向晚拧着眉毛的小脸上。
是他唐突了。
原本是想着带这只小恶龙吃点好的,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或多或少会对身份、金钱的差异敏感。
钱这个东西,让人厌烦。
陆知寒嘴边的笑意淡了,他侧着头,没等说话,小姑娘已经咬着唇瓣,把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
“我觉得这里看着好贵嗳,咱们能付的起钱吗?”
她看着陆知寒,做出一副真心大姐模样,拍着他肩膀道:“年轻人,不要逞强,我其实随便都可以啦,路边摊也有好多好吃的!”
“你是担心这个?”
肩上是软绵绵的触感,眼前是苦口婆心的小姑娘。
陆知寒顿了两秒,
然后又一次——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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