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准备
初夏,晴云轻漾,微风无浪。
一艘画舫凌于依城河上,建构双层,上绘百花、百兽图案,有珠帘垂幕,雕槛朱窗,装饰华丽,精美绝伦。
这个画舫便是华锦花费重金包下的城雾画舫,舫上既坐着清倌,也坐着请来的客人,笙乐鼎沸,歌舞不绝。
风谣奉华锦之命,带着左翊卫的人在画舫周边围了一圈,还有人跨刀立在上画舫的必经之处,查看来客的邀函,都是典型的公权私用,不过左翊卫长是女帝最为宠爱的六皇女,想来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顶多又是弹劾的奏折堆满御案。
今日这个画舫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有着邀函的人以及他们的随从人员。
进场查的那么严格,都是因为考虑到,客人大部分是达官显贵的女儿、儿子,万一在这出了个什么事,大家面上都不好过。
是以,原本是要在夜暮深垂,灯火璀璨之时,才更有意境的画舫集会——美人薄纱,妙舞清歌,岂不更是妙哉!也被华锦特意挪到了白日,这都是为了她请来的客人的安全着想。
她堂堂六皇女殿下,自然要做一个合格的东道主。更何况,她还想请他们看一场精彩的表演呢,在这期间,是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的。
到底是青天白天的就要有安全感得多,那时,就算她安排好的刺客出现在人前,只要有人及时出来抵挡,同时发现刺客只是追着她和郁即墨打,引起的慌乱就会少很多,她也可以少点麻烦事。
毕竟人一多,特别是有身份的人一多,麻烦事就多,她公权私用,命风谣领左翊卫的人守在周边,也是为了防止有浑水摸鱼之人。
而比之白天,夜色掩映之下,若是有人大喊一声刺客,人群惊慌,步伐凌乱,夜晚寒凉的依城河不知道要有多少落水人。她想听的是人人都说她和郁即墨八字不合,可不想听一个又一个“噗通”的落水声,也不想因此要听朝廷上的弹劾批判之声。
今日,这艘画舫上,能出事的有且只能有她一个。
舫内二层。
华锦挑了个临窗的位置,一边漫不经心地握着酒盏,一边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目光从来客身上扫过,偶尔碰到一两个与她视线对上了的,还举着酒盏与人示意。
她做了个甩手掌柜,将事情全部交给风絮去做,风絮是她手下的大女官,从她外祖母那边出来的,身世不低,只是追随她之后,改了个姓名。因此,凭借她的原来的身世和现有的官职也足够接待一般来客了。
而对这些客人来说,最尊贵的主人在二层待着,他们听着歌,赏着舞,看着各色的清倌,有美酒相伴,与同行之人交谈一二,倒也乐得自在。
至于别的客人,诸如三皇女,五皇子此类的,时间还早,都还没有来,她自然也不急,先忙里偷闲一会,为接下来的事情养精蓄锐。
“扣扣”传来敲门声。
华锦不紧不慢地饮完了一杯酒,又合上了朱窗,才道,“进来。”
“殿下。”风谣俯身向她行了一个礼,道:“周围都安排好了,舫内也安排了人侯着,必定保证这舫上的客人都安然无恙。”
“很好。”华锦先肯定了风谣办事能力,又一指对面的位置,说,“先坐,不着急,重要人物还没出场呢,先喝杯酒。”
风谣听话坐下,正要推辞,说办事不易喝酒,又听到华锦说,“雾城画舫的酒果真名不虚传,是难得的佳酿,品下。”便顺从地喝了一口,没尝出什么,但闻道房内弥漫的酒香,觉得是自己喝得少的缘故,直接将一杯饮尽。
面色变了变,内心评价道:这真的是酒吗?酒味全无,一股清水味。若是酒,也只是劣酒!
不过殿下说是佳酿,那她只能说,“好酒!”
华锦似笑非笑,眼尾上挑,“当真?”
“不好喝!”风谣哭丧脸,实话实话,“这酒闻着香,但入口无味,类同白水。”
“就是白水。”看着风谣大吃一惊地脸色,华锦笑了笑,给她解疑,拿着桌上放的酒壶晃了晃,递到风谣手边,道,“这是鸳鸯壶。”
“鸳鸯壶?”风谣双手接过,好奇地打开了盖子,酒香扑鼻,向里一看,发现酒壶中间有一层隔膜将壶分成两边,再将酒壶移开,移远,仔细观察,又发现这壶要比平常酒壶的壶身要粗一些。
华锦示意她注意一下壶把,她才察觉这弧形壶把上有两个小孔,上手试了一下,发现堵住的孔不同,倒出来的东西也不同,她堵住上面的孔,倒出来的是酒,堵住下面的孔,倒出来的是水。
风谣喝了一口真的城雾佳酿,道,“甚妙!”不知是夸酒还是夸酒壶,还是二者皆有。
华锦吸取婚宴教训,虽然她酒量不错,但还是决定少喝酒,特地命人准备了这个。而且有酒香遮掩,只要没喝到白水,就不会有人怀疑。
“殿下卓见。”
风谣浅尝辄止,只喝了那一杯酒,殿下都为了此事禁酒,她身为下属,也应当效仿。
华锦嗅着酒香,喝了两杯白水解馋。无端想起了那件灰色氅衣上的月麟香,香味清而浅,却令人难以忘记。
我想他干嘛!
华锦恼羞成怒,又喝了一杯白水,将风谣连人带酒杯轰了出去,又开窗散味,肯定是酒香勾人,勾得她都神志不清了!
风谣: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什么?我为什么被赶出来了!
风谣怒不敢言,堂堂左翊卫副卫长只能苦兮兮地守在门外,孤单寂寞苦!
风谣:我想念影一那个女人了!
而此时此刻被想念的影一,占据了郁府某个无人又不容易被人发现的高处,面具下的眼睛一直关注着扶风院——郁即墨的院落。
她奉了殿下之命,从昨日起就蹲守在这里,并且今日要一直跟在郁公子身边,护卫他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按照殿下的说法,呵,郁即墨那个身娇体弱的男人,怕是连你们一招都挡不过,万一你们失手,他没命了,本宫落了个克夫的名声怎么办?本宫以后还要娶个美夫郎,可不能跟他一起孤寡,给本宫把眼睛擦亮点,将剑尖对准本宫,可别招惹他!
殿下虽然很不喜欢郁公子的样子,但殿下对郁公子的维护之心半点没少。
影一不解,郁公子难道不是美夫郎?
主子心,海底针。
她真不懂,她只能做好分内事。
上方有人蹲守,但郁即墨他们毫不知情。书绪在院子里进进出出,手上的吃的就一直没少过,他最近忙得很,读书,习武,凫水三手抓,而且又正在成长期,容易饿,这段时间一直吃不离手。
郁即墨的书房和绣屋里都备了不少点心。但书绪就喜欢跑到家厨那里拿,他是郁即墨身边的人,又会讨巧卖乖,还长了一张可爱的脸,非常讨喜,上面又有命令,家厨也乐得变着花样给他准备吃食。
“公子!”书绪咋咋呼呼地闯进来。
郁即墨从话本子里抬头望了他一眼,从躺椅上直起身子,向他招手,“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书其会意,在旁边递了一张帕子给书绪,书绪潦草地擦了擦,一一交代,“我在院子练了会武,又去吃了点东西。”揪着帕子问,“公子,我们什么出发吗?”这次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公子的!
郁即墨重新躺回去,视线落在话本上,“你先去沐浴,再换个衣服,等我把这个故事看完,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哦。”书绪乖乖地退出去。
房内安静下来,只有书本翻页的声音。突然,翻页声一顿,郁即墨开口,“等会和师傅说声,阿绪还小,功课再减些。”
书其非常想提醒他,公子,阿绪的功课已经减了很多了,再减下去,功课基本就不用学了!但想到书绪方才汗流满面的样子,就低声应了句“是。”
郁即墨放下话本,闭目休息了下,脑海里却不经顺着思绪慢慢勾勒起华锦的模样,从小到大,那张脸就没失过颜色,明艳张扬,性子也一样。
他少时入宫做五皇子伴读,说是伴读,其实是个玩伴。皇子虽身份尊贵,但世间女尊男卑,纵使读了再多的书,也不能在这世间谋个好出路,不过是在嫁娶一事上添上些筹码罢了。
他昔日在玉山雅集上一举夺魁,若是他为女儿身,早就可以在官场上平步青云,而不是被一道圣旨困住,往后限制在后院之中,日日思索怎么博得妻主的欢喜。
皇女,皇子都居于皇宫,宫廷很大,其实素不相识的人是很难相遇的,但或许他和华锦两人有一段孽缘在这,所以还是相遇了。
初遇并不友好,华锦生在金玉堆里,自幼性子嚣张得很,得罪了不少人。但女帝宠她,倒也没有几个人敢报复回去,可凡事总用例外,有个胆大包天的将军之女,当着华锦的面挑衅,华锦上当了,她那时不学无术,文武都差,被将军之女以比武的名头光明正大地揍了一顿。
华锦那时候年纪虽然小,但她有骨气的很,没有向任何人告状,默默地咽下了这口被打的气,自此,在武学上发奋努力。
按理说,这事跟他没有关系,但架不住他倒霉,成为了将军之女暴揍六皇女殿下的唯一的见证人。由于他偶然看见六皇女殿下的狼狈,所以成了华锦的眼中钉肉中刺,被华锦多次找麻烦。
其实放到现在也没什么,华锦也只是言语上针对了些,而且她年纪小,读书少,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现在他当然不会动怒,可少时他也年轻气盛,一时气不过,就整蛊了回去。
宫里消息传得快,都知道六皇女讨厌五皇子的伴读,只是既查不出起始的源头,也不查出他欺负过华锦。
而六皇女有骨气又倔强,硬要用他整蛊的方法整蛊他,自然是没有用的。后来梁子越结越大,等到华锦武功上可以打败将军之女,再全心全意地对付他时,他也已经不做玩伴了,遇见的机会少了,扯绊子的机会也少了,联系也淡了。
若不是那道赐婚圣旨,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太深的联系,以后相见,她或许是某个男子的妻主,而他是某个女子的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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