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见卿
危险源消失了,碎无泪先前紧张的心神骤然松弛了下来,她原本因戒备而昂起的头无力的低了下来。此时,挂在她面上的半边面具似要脱落,这感觉令她意识到还不是软弱喘息的时候。她又立刻抬起头,躯体上的疼痛不曾消失,反而越来越严重。寂静的山野除了偶尔的鸟鸣,再也听不到其它声响。树那么密,连风都穿不透,受伤的碎无泪静静的靠在树干上,仿佛失去了生气。
前次的任务一方面是为了报仇雪恨,一方面是为了完成买家的买卖,可最后是前功尽弃。在自己还没有完成任务时,买家又变换了任务。原先的任务是狙杀魔息珥图,现在的任务是刺杀解锋镝。可结果呢?失败,仍是失败。
碎无泪眼角滴下一滴泪来……她自心内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恼恨,她想到自己的从前,从前的自己与国与家无望,如今历经劫难,以为是涅槃重生了……可为什么自己收获的还是失败?难道是这该死的左手吗?一次又一次的退缩,甚至有时候连剑都握不住!无用!真的太无用了!
她内心蕴藏了恨火与羞愧,可脸上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夜色一点一点弥漫而来,碎无泪的情绪渐趋沉静无波,她的面容也恢复到了从前的冷漠僵硬。不论心情在此期间如何起伏,身上的伤势却是需要时间来恢复。已经坐的够久了,她试图站起身来,却仍然是摇摇晃晃。她也无处可去,但仍需找地方疗复伤势。
一路勉力行走,好容易找到一处僻静的山洞,走得许久,也乏了,她靠在洞岩边稍事休整,便立刻扶着岩壁朝里而去。离天明也不过还有一个时辰,她急需趁着夜色为自己寻找安全的藏身之地。
解锋镝到底厉害!
碎无泪胸口气海翻涌,搅得她胸口似要爆炸,血气倒涌,唇边鲜血淋淋……她不耐的擦了擦嘴角处滴落的血迹。下意识的去摸索腰间的弯刀,忽而才想起自己的弯刀已经被解锋镝截断了。顿时,摸索的手握成了拳,可恨可恼的解锋镝!
气性越大,反噬越猛烈,胸口的疼痛越是加倍。
“啊……”□□了一声,这疼痛似乎也减少了不少。碎无泪在心中立志,不杀解锋镝,誓不罢休。
这样杂念缠绕,失去了杀手的警觉。岩洞幽深,但干燥不湿润,是一处极好的幽静调养之地。可惜内中无光,一切黯淡,使人看不清。等她见到洞内石台上端坐的人影,退之晚矣。
“你是谁!”是质问也是疑问。
“哦,原来是你。”那人态度平静的回道。
碎无泪听这声音,长眉深锁,“你是之前的那个人。”
“是啊。”那个人答道,随后又邀请道,“坐吧。”
碎无泪哪里还想在这里坐,她直觉此人有问题,“你是什么人?你在跟踪我!是何企图?说吧……否则,无间地狱大门为你大开。”
“跟踪是谈不上。”他道,“不是姑娘你自己走进这里吗?我先你后,说跟踪,也是姑娘你在跟踪我呀。”
“巧言令色。”碎无泪厌倦无谓的言辞,出手就攻,充分发挥杀手的特质。
面对无端攻击,对方没有坐以待毙,但也没有乘人之危。因为这实在是无妄之灾,所以不必再扩大争端。
“你……到底是什么人!”碎无泪行走江湖多时,却没见过这一路数的武功,她有疑问实属正当。
不说恐怕是不行了。但是有些话,也不好完全照实说,因此他开口道,“我实是过路人罢了。”
这是真话,但不能取信于人。
碎无泪单掌直取此人面门,对方轻巧格开她的手腕,十分耐心的说道,“姑娘,贫僧无象静照……”
和尚?!碎无泪心下不信,脚跟朝后轻轻一抛,一根树枝插入了熄灭的火堆之上,霎时,洞内有了熹微光亮。
“你这骗子!”碎无泪看清了此人面貌。
“姑娘何出此言?”对方不解。
碎无泪冷眼看着他,“你到底是何人?”
“无象静照呀……”
“不说真话,只恐性命堪忧。”
又是恐吓。
想了一会儿,他才忆起自己确实不是出家人打扮,于是他道,“姑娘不要误会,贫僧是心出家,身俗世……”
“无稽之谈。”碎无泪不信,说罢,提手又攻,三四招无法取胜时,杀手就应判断是否可再战,可碎无泪这次偏偏不罢手,就算伤势爆发,仍然出手快绝,毫不迟疑。
“姑娘……”他慢条斯理的喊了她一声姑娘,便极快的制住了她的穴道,“你我素昧平生,姑娘你出手就攻,实在不该如此。”
“现在已落你手上,不必废言。”碎无泪冷冷说着,随即闭眼赴死,丝毫无惧。
看来得及早抽身,愈留愈麻烦了。
迟迟不见对方下手,碎无泪睁开了眼,只见眼前空空,四周也无此人气息……已经离开了吗?
这个人绝不是和尚,出家人的打扮,她见过许多。那人分明一身俗家打扮,虽然平常,可气韵不俗,武功更是高明,必有来历。
一个时辰后,曙光微明,碎无泪的穴道已经自动解开。
而此时的琉璃仙境正是烟萝四合,仄径微通,人行路难。也是,素还真一死,琉璃仙境与往昔大为不同,荒怠日久,难免不通人行。还好路上有遇到赶早的樵夫,否则,这趟路走得不会如此顺利。
登上峰顶时,恰逢日出,祥云涌动之时,晨风随之而来,霞光似川流,生生不息。一时之间,琉璃仙境仿佛又恢复了过去的荣光。
“举步云山千万朵,回头世界一毫端。高高峰顶谁同倒,下视乾坤独倚栏。”吟吧,轻叹了一口气,他又急着去寻此行的目的地。只是寻了半个时辰,一无所获,这让他不解,莫非是无人为他立坟茔。
虽然有一瞬间的疑问,可是行动代替了发问。
一花一叶亲手所植,一碑一墓亲手所作,端详了片刻,又是一番感慨滋味在心头。
墓碑已立好,墓冢已完成,也只差一首祭诗。
“清香白莲三尺坟,秋风漠漠吐寒云。从来有恨君多哭,今日何人更哭君。”诗才吟吧,就听到一声疑问?
“你……是谁?”屈世途眼见墓碑上素还真三个字,一时惊魂,他才见过解锋镝,明明人还活蹦乱跳,怎么会?眼前怎么有了一个坟堆?
是第二问了。
“隐蔽红尘,一线生。”他转过身看见了屈世途。
屈世途不讶异别人认得自己,可是他讶异的是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况乎,他一见此人,心头顿时涌起熟悉又陌生的奇异感觉。凝神又看他的样貌身形,只觉他禀逸韵于天陶,含冲气于特秀,奇哉!伟哉!
“阁下是……”屈世途不认识他。
不过素还真这新修的坟冢应该是出自眼前人。
“为何替素还真立碑?”屈世途不解,所以发问。
“呃……因为与素还真是故人,不过,听说,他已经不幸离世了。所以赶到琉璃仙境特为祭拜故人。”说罢,一拱手行礼。
屈世途也连忙拱手还了一礼,心道,当今武林还有人不知道解锋镝就是素还真的吗?可是看他神情认真,言辞不似作伪,倒不好胡乱怀疑了。
“多谢。只不过,我还不甚清楚阁下的来历……”这言外之意是,我还不认识你,无法证实你所说的真伪。
对方淡淡一笑,继而说道,“屈先生审慎了。都是昔年之事了,当年的人也都不复再了……何况素还真已死,往事何必再提。”
这个人倒是认定素还真已死!
屈世途不好说话了,对方也不是恶意,但从他嘴里听到素还真已死这句话,总令自己有些不快。
“素还真已死之事,不知阁下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屈世途好奇问道。
这倒是问到了问题的根本了,也不必隐瞒,对方答道,“消息来源甚多,择善从之。”
屈世途想了想,解锋镝到底还是与素还真不同,说素还真死了好像也对,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屈先生,我本想能够顺利与素还真见面,顺道游览一番琉璃仙境。只可惜,事与愿违……不知,屈先生能否替我做向导,请我四处走走。”
屈世途张了张嘴,琉璃仙境残垣断壁,衰草连天,有甚景致可观?
“阁下客气了,这边请。”屈世途做了请的手势。
此人欣然前往,一边走,他又道,“玉波池水仍然清澈么?”
“唯有源头活水来,方能清澈见底。但到底水至清则无鱼。因此玉波池水并非一定要清澈如许,只要能得鱼儿悠游便好。”屈世途说道。
闻听此言,那人又是一笑。
“阁下仍然不愿告知名姓么?”屈世途好奇的问道。
对方道,“在下岑我寻。”
“……仿佛,确实不曾听闻这名号。”屈世途说道。
岑我寻点头道,“先生不必识我。今日能见先生,又得先生做向导,岑某已经十分感怀。”
岑我寻是第一次来琉璃仙境,不管琉璃仙境如何大变样,原先的底蕴总能有所残留,可想它往昔的模样了。屈世途介绍的详尽,有些名胜虽说不见原来的盛况,但岑我寻仿佛一点也不介意,仍然是兴致勃勃的听着屈世途的描述。
“哈!我的口才拙劣,难以描绘十之一……”屈世途叹道,“真希望素还真早日回来。”
“人死不能复生,屈先生节哀!”岑我寻说道。
屈世途顿了片刻,另外了话头,“不知阁下除了祭拜素还真是否还有别项事务?”
“祭拜素还真当属第一要务。”岑我寻郑重说道,“既然此事已了,在下,并无它事可忧心了。倒是可以畅游各处山水,陶冶心怀。”
屈世途神情有所松动,现在的江湖乱做一团麻,此人难道不知江湖险恶么?
“阁下是境外人吧。”屈世途此话既是试探也是肯定。
岑我寻道,“屈先生明眼。”
“苦境烽火连天,你要游山玩水,苦境只怕不是好去处。”屈世途提醒道。
“啊,也是……人不惹风波,风波自惹人。”说罢,无奈叹气。
屈世途心道:孺子可教。
“不过,岑某有能力自保。多谢屈先生的提点。”岑我寻客气的说道。
这份自信一点也不含蓄呀!屈世途转过身望了望四野,不见任何人的踪迹,此时此地,只有他和岑我寻两人,这样一想,无端令人有恐惧之感。
“琉璃仙境,百闻不如一见。”岑我寻开口,似有无限感慨。
屈世途道,“日移正午,吾还有要事,今日有幸与阁下一晤,幸会。”
此言一出,告别在即。
岑我寻拱手朝他行了一礼,“有劳屈先生为我做向导,后会有期。”
屈世途皱了皱眉头,后会还有期……
岑我寻目送屈世途匆匆离去才收拢了眸光,琉璃仙境已不再与仙境二字匹配,人事皆非,此行总算有所收获。再一次环顾了自己身处的琉璃仙境,岑我寻收起了曾有的留恋,信步下山。
他不急,走得慢,待到他来到山下时,已经是月耀天空,万籁俱寂,露飞平野,四照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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