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音书难断
素续缘自昨日开始便一直心神难安,害得他看向萧分宜时总不自觉眼皮乱跳,就为这,没少被萧分宜调侃他。素续缘一脸无奈的看着一页书,一页书只是笑而不语。待萧分宜去了厨房,素续缘才将心事与一页书畅谈。
“前辈……不知为何,自昨日中午开始我便一直心惊肉跳。”说罢,他叹了一口气,“倒像是我父亲有不测。”
一页书放下手中的茶盏,沉吟道,“此地消息隔绝,要打听确实的消息不容易。但是素还真亦自有保命的能为,不宜论断过早。”
素续缘点了点头,只是烦忧不减,因此午饭时毫无胃口,草草吃了两口便借口要研究药材而离席。一页书知道他是为素还真的生死担忧,便有心想要出去为他探听解锋镝的情况。
萧分宜似乎对素续缘的心境不解,也没留意到一页书的眸光。
“分宜,你的胃口倒是不坏。”一页书看着她说道。
萧分宜咽完口里的茶水,忽然搁下筷子道,“吃好了……”
咦,她怎么好像不太高兴。一页书疑惑的垂下眼帘,她站起身将他面前的碗筷也一并收走了。一页书苦笑着正准备开口,却听她说道,“过午不食……你还要吃药。”
理由很充分,一页书只得收回自己未出口的话。
半个时辰后,素续缘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一页书的房间,“前辈,服药的时间到了。”
一页书自禅思当中睁开眼,却没有见到萧分宜。往日皆是萧分宜亲自过来照料他吃药,这令一页书不解,“她呢?”
“嗯?”素续缘愣了愣,望着一页书,想了会儿才悟过来,因此说道,“下山去了,说是山上憋的闷……”
一页书哦了一声,接过素续缘递来的汤药,一饮而尽。
“前辈感觉如何?”素续缘关心的问道。
一页书自禅榻上走下来,“已经比初时轻松了不少……”
“前辈元气大伤,千万不可大意。”素续缘殷切叮嘱道。
“嗯……”一页书说着点了点头,目送素续缘退出了房门,一页书坐到了书桌边凝神思虑了一刻钟,自与萧分宜相处以来,点滴皆在心间,不知哪里惹得她嫌隙,招呼也不打一声,自己便离开了。
萧分宜心头不快活,下山后去了镇上,这处镇子不大,但是也不小,取名叫做虹桥镇。镇上有个东岳庙,庙前有个大路口,路边上早已布棚林立,摊贩如云。火势旺盛的炉边,热气腾腾,大铜勺敲得锅边当当作响,卖的是油炸果子、臭豆腐、豆浆、豆腐脑、小馄饨;提着篮子挎着筐子的小贩一声声吆喝着,叫卖着卤鸡、卤蛋、驴肉火烧、点红馒头;茶棚酒肆随处可见,盐水花生、炒栗子、糖腌柿饼更是摆的一堆一堆的。
萧分宜一鼓作气打算从头吃到尾……
一页书许久不曾在如此热闹的地方露面,一眼望过去便见到萧分宜正围着卖糖人的摊贩指指点点。萧分宜要了个天仙配里的织女,她自觉自己仿佛就是坠落凡间的织女,可惜一页书呢?他是什么呢!拿到了织女,她一转身撞到了站在她身后的一页书,萧分宜气道,“谁……”
“……是我。”一页书低声说着,作势揉了揉胸口。
萧分宜一抬头正好撞见他的一双眼睛,霎时红云浮面,撇开视线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不得吗?”一页书好笑的反问道。
萧分宜哼了一声,一页书随在她身侧,问道,“往日并不觉得闷,今日怎么独自下山?”
这是关心她的心情,萧分宜自然晓得,她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一页书不懂,示意请教。
萧分宜淡淡道,“我生□□热闹。”
“是吗?”一页书疑惑道,“这我倒是没有看出来。”
“……我们毕竟不熟悉。”萧分宜意兴阑珊的说着,顺势咬了一口手中的糖人,将织女舞动的披帛咬缺了一块。便又自顾自的朝大路的另一边走去,忽地一双手按住她的肩头,灼得她微微一怔,耳边是一页书的声音,“赛神队来了。”说罢,将她护到自己身侧。
一张长二丈、宽三尺的红色长幡由一群吹鼓手簇拥着进了镇上。不仅如此,随后又是十面同样高大的神幡,色分为黄、橙、绿、黑、白、蓝、紫、翠、粉。一张张既精致又漂亮:粉色的顶着莲花,紫色的悬着流苏,翠色的绣满彩线,其余各色神幡皆挂着流云海水、花草鸟兽。上面书着一行行或白或黑的大字,诸如“敕封北极悬天真武大帝”、“敕封天仙圣母碧霞洪德元君”、“敕封忠义任勇伏魔关圣大帝”、“敕封五湖四海行雨龙王”……每面神幡前皆有数人抬着一尊神像。
萧分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她既觉得新鲜又觉得好玩,她不懂,便问道,“他们这是做什么?”
“敬神明,祈求风调雨顺。”一页书在她耳边解释道。萧分宜点了点头,她踮起脚朝前张望着,发现那些神像俱是由真人穿着彩衣所扮演。
在巡游的队伍之中,有人将碗口粗的撑杆顶在肩头,还有的顶在前额或是肚皮上,高高的神幡像是要倒,惊得围观的人们尖声大叫。只瞧着这些撑杆的人快移脚步、轻扭身躯,刹那间便恢复了平衡。
“这神幡……有多重呢?”萧分宜惊叹道。
“总不下百来斤吧。”一页书开口道。
萧分宜不由竖起大拇指,她指着那些真人扮演的神像,一本正经的问道,“你觉得他们好看么?”
一页书点点头,乡野俚趣自有一派纯真浪漫。
“好,你等着瞧吧。”说着,她将手里的糖人塞给一页书,一个晃身,人就没在人群里了。一页书想要捞她,都没有捞着,不由微微叹气。暖阳下,这缺了裙角的织女已经开始融化了。
人群随着赛神队如浪潮般向前涌动,一页书虽说身材高大,也不得不在此刻随着人潮移动。猛然间,一派箫声笛管,歌吹盈耳,又一队赛神行列进了镇上。长长的黑色头幡上,一行白色的大字十分醒目,上书:万缘村进香赛神会。
犹如海面上刮过一阵烈风,人群中顿时卷起一重兴奋的大潮。人人疯魔似的你推我拥,拼命朝前挤。一页书还得回护着萧分宜的织女,这样的境况下,自然苦不堪言。自他身后又有几位老夫人合掌念佛,频频叩头。搞得一页书进退失据……原来是那头幡之后,一张绣满绿竹,白底红字,书着“南无南海观音菩萨”的神幡冉冉而至。
一页书目光所及,那幡下的观音却是真人所扮:云鬟高耸、顶着雪白的佛巾,两绺青丝轻飘飘的垂在胸前。细长眉毛弯如新月,斜飞入鬓。杏眼半垂,朱唇微努,粉腮娇艳。眉间一点佛痣鲜红似血,一手托着净瓶,一手持着柳枝,一动不动,活脱脱的是“净瓶观音像”的再现。难怪人潮涌动,佛号声声,原来如此。
一页书抿了抿唇,又想笑又觉得她有几分顽皮,因此面上的神情有些释然还有不自觉的怜惜。他又细看了她几分,她唇角处的糖渍犹在,柔白的肌肤上那一点暗色的糖渍,倒像是一小颗美人痣,尤显纯洁妩媚。
萧分宜这尊观音处处受到人群的膜拜,一页书不拜,倒是在人群之中显得突兀,他一笑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个单手朝圣的姿势。萧分宜眼尖,流连到他的身形,见他如此,不由微微勾起唇角。这时一页书听到旁人呼道,“宝相庄严、宝相庄严啦!真如青莲化出、狮驯象伏,令人尘心顿洗!”
一页书听到尘心顿洗四个字有些微出神,手中的织女也被摩肩接踵的人撞落在地上,他想要去捡却已经来不及了。糖晶晶的织女已经四分五裂黏在了世人的脚下……他们都在追寻南海观音,哪里顾得上落在尘埃里的织女呢?
萧分宜这趟出门玩耍的高兴,她的观音像大受追捧,这是始料未及之事。尤其,她看到一页书那副目不转睛的神情,更是得意的偷笑。日已偏西,她才匆匆自东岳庙退出。
左顾右盼不见一页书,她还纳闷,这人跑到哪里去了呢?莫非是他不等我,自己一个人先走了。想到此,原本高兴的心情一刹那消失……
“分宜……”一页书找不到卖糖人的摊子了,因为大家都收摊祈福去了,他又走得远了一些,这才回来的慢了。
萧分宜不肯回头。
一页书走上前,发觉她垂着脑袋失了神气,便笑道,“那会儿你可是掩不住的欢快,这转眼之间又是怎么了?”
萧分宜情绪起落皆因他,此刻听了这话心内越是不好受,一抬头,一张泪脸。一页书见她眼里泪光闪闪,一时还以为她在东岳庙受了欺负,立刻关心道,“怎么了?不是玩的极开心么?”
她不说话只是怄气,想了会儿又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他这不是没走吗?那他干什么去了?
“人潮汹汹将你的织女都给挤掉了。我既然受命要照料好你的织女,自然不能怠慢,于是便去找卖糖人的摊贩……”
原来如此。这会儿你的读心术自然是极好了!
“找见了么?”她一边问一边用力的擦着脸上的泪痕。
一页书歉然道,“没有。大家都急着拜你这尊观音去了,生意也不做了。”
萧分宜被他这话说得扑哧一笑。
终于令她展颜一笑,一页书如释重负的轻轻一叹,“饿了么?”
萧分宜不接这话,她只说道,“天色暗了,回去吧。”
这突来的腼腆,让一页书有些不适,先前倒是活活泼泼的,这会儿又是犯了娇气病?一页书试探着问道,“分宜,你今日玩了一回,心境倒是舒畅了。”
“你呢?你的心情如何?”她抢白似的追问自己的心情。
一页书好笑道,“我很好……”
“好在哪里?”
“好在大开眼界。”
萧分宜凝了他一眼,一页书轻轻一笑,说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今日所见,未来不知何时才会有。佛法云,不可强求。”
他虽是笑言,可听在萧分宜的耳朵里竟有无限怅惘之情,她更怏怏不乐了,叹道,“是,凡事不可强求……”
一页书一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是犯了心病。
“分宜,你在做无端的联想。”一页书劝慰道,“我只是由今日的事情引出一番感悟。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萧分宜不作声,只是朝前而行,原本她可以与他说起许多事情,这些事情当中有她的心里话。但是时机总是不对,也或者是她与他没有一倾积愫的缘分。
“我只是在想你的伤势就快复原了。”萧分宜心绪渐渐平静,她道,“分别的时间将近了。”
一页书只道,“这话我可以理解为你要离开么?”
萧分宜觉得他在强词夺理,于是瞋了他一眼。
一页书叹道,“许是你觉得照料伤患太过费神,因此……”
“胡说!”萧分宜气鼓鼓道,“你为何曲解我的话意。”
“……这是实话,是我心中所想。”一页书坦诚道。
萧分宜一时喜一时忧,真是折磨,她觉得不该这样便宜一页书。
“既然如此,我便与你坦白说吧。我要走了……”
“去哪里?”一页书追问道。
“为何要告诉你?”
“关心。”
“不必了。”
“分宜要去哪里?”一页书依然执意相问,“素续缘与我讲,你先前是为了去云渡山寻我,恰好与他合力救了受伤的我。那么,分宜,你是不是准备离开这里去云渡山呢?”
话问得极为直白,萧分宜两只杏眼睁得大大的,面如火烧云,她自觉一页书太过分,竟然大剌剌的揭开她的心思。因此极力否认道,“这话是他说的么?我先前寻你,自有用意。”
“云渡山是显著的目标并不安全。”一页书说着看了她一眼。
萧分宜耳根子红红的,嘟囔道,“我几时又说过我要去云渡山呢,偏你就料定了我的心思了……”
“我亦认为云渡山不是非去不可。”一页书忽地又低声道,“或是别处也未尝不可。分宜以为呢?”
“我不知道。”她觉得这句话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一页书笑道,“分宜认为我的眼光如何?”
这又是莫名一问,她道,“我若说不好,难道你便真会觉得自己的眼光不好么?”
“你觉得好,我自然亦觉得好。”一页书似是而非的回答道。
萧分宜不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她步子快赶在他前面,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笑意。一页书则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萧分宜见他迟迟不走上前,便停下步子等他。原是好意,他竟揽住她的肩头,两个人身形顿时快了许多,一页书脚尖轻点,带着萧分宜片刻之间便上了山巅。
“你……”萧分宜怕素续缘看见,话也不说完,便挣开他的手臂回了自己的房间。少顷,她又走了出来,“素续缘留了张字条……”
一页书接过这张字条,像是匆匆书成,上面留着关键信息。
“父危,一行阴阳半窟解父之困厄。续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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