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日午后
十年甚至更长的日子过去之后,嘉韵经常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一天,那段宁静闲散的午间时光。
在她那间二楼靠边的卧房里,温煦的阳光轻洒窗台。嘉韵透过窗台向外远眺,望见伯父戴维斯先生在园子里踱步的熟悉身影。
午餐刚过,他习惯在这个时候散步消消食,一般总有那么个把钟头。伯母戴维斯夫人和堂姐克莱拉前几天就兴冲冲地去了伦敦的亲戚家,据说已经在归途中了,应该傍晚时才会到家吧。于是她熟练地翻出了衣柜深处藏着的那本《傲慢与偏见》,其实页脚都已泛黄,也不知道消遣时偷看了多少遍。
这种完全无人在意她的时刻,还是需要珍惜的。平素虽然已经努力地充当透明角色,但她每每穿过厅堂、或者正襟危坐在餐桌前,总能感觉到夫人那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荡。
这没有法子可想。因为伯父已经多次在家中提过——为了他那早早离世的兄弟,戴维斯先生已经筹划好会留一笔“恰当”金额的财产给嘉韵,他的侄女。而至于多少才是“恰当”,想必伯父和伯母还未达成统一意见。而他们的掌上明珠,独生女克莱拉年方二十,正是社交场上寻觅好夫婿的合适年纪。对于戴维斯这样的商贾出身,想要获得一桩体面的好亲事,女继承人的嫁妆,和她本人的容貌人品一样,都很重要。甚至在有些人眼里,只怕前者还更具分量一些。
在克莱拉的命运确定之前,嘉韵这片绿叶,最好还是兢兢业业地扮演起隐形人,谨言慎行,以求得夫人和堂姐不要太挂怀她。所以她很少碰家中的钢琴,哪怕伯父曾经提过嘉韵的嗓音很柔和,可以让克莱拉的钢琴老师闲时也给她搭两节课。她推脱自己对五线谱上的各种音符记号实在毫无兴致,而且左右手难以协调,老师也就乐得清闲。绘画自然也不会是嘉韵的强项,虽然她的书架上有数本风景画集,也只是无聊时胡乱翻下,断不会亲自实践。
只有书,书是她安全的港湾。不需要任何工具,小开本容易携带,旁人来了也能在不经意轻松藏起。旁人间或提及嘉韵爱读书,伯父的客人也就是微微颔首,很少有人问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子正在看什么书,既不需要她立马在钢琴前弹奏一曲,也不用拿出新创作的素描供人品评。不会有人觉得一个人如果喜爱阅读,就一定能成为作家,特别对于一个女孩儿,不是吗?一般而言,书本不过是内向姑娘避免社交谈话的好用道具罢了。
所以她得以在这间卧房里,用书间的远古传说和世俗故事,给自己堆砌起一座城堡。只要环境允许,那么她便可以在午休时光里,小心翼翼地抽出半小时,做这无人拜访的城堡中,独一无二的女主人。
这样的时光,她知道不会凝固太久。克莱拉的婚事一旦确定,嘉韵便会被推向人群,任由他人品头论足——讨论戴维斯先生的侄女,到底在婚恋市场上,值一个什么档次的丈夫。她打心眼里希望堂姐能够心满意足,因为只有克莱拉追求者中最不具备实力的那位,才有可能在心灰意冷之时,朝嘉韵瞥上一瞥。
但是那些都还算遥远,至少不会发生在今天,对吗?她合上书页,试图大大咧咧地安慰下自己。
眼下,她的城堡里,嘉韵仍可自由独舞——假装伯父会永远在园子里漫步,伯母和堂姐正在飞驰的马车中,兴高采烈地勾画着未来金龟婿的英俊面容和高贵家世,将那个少言寡语的壁花女孩,完完全全地抛之脑后。
如果窗外,一直有三月暖阳,看细柳低垂摇摆;如果窗内,一直是清茶旧书,任微风胡乱翻阅。要是克莱拉正巧在客厅弹巴赫,那就已然太幸运了。不过克莱拉一直说巴赫太闷,她喜欢的自然是莫扎特这类天才音乐家。别要求太高——嘉韵自忖——自己能够有今天这般宁静的生活,完全是倚赖伯父看重兄弟之情,否则自己无父无母,还在那个遥远的福利院里,为每日温饱发愁。
等到她必须要离开这个家的日期来到,她想过,一定要正式地去到伯父的书房,用最大的敬意表达自己对这位亲人和长辈的感激之情。那时节,想必漂亮的克莱拉已经顺利出阁,伯母对她的防御心,多少也会随着嘉韵自己的前途敲定而放下些。这个场景里,也许她可以放松地唱一首《绿袖子》。经常听戴维斯先生小声哼起,所以她也能勉强唱上一两段了。
我思断肠,伊人不臧。alasmylove,youdomewrong
弃我远去,抑郁难当。tocastmeoffdiscourteously
我心相属,日久月长。ihavelovedyouallsolong
与卿相依,地老天荒。delightinginyourpany
绿袖招兮,我心欢朗。greensleeveswasallmyjoy
绿袖飘兮,我心痴狂。greensleeveswasmydelight
绿袖摇兮,我心流光。greensleeveswasmyheartofgold
绿袖永兮,非我新娘。andwhobutmyladygreenslee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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