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卿宸反应了一瞬，才不敢置信地小声问：“炜莘？”
面前男子闻言，眼里的笑意更加浓烈。他轻轻点头，两人就这般默契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下一刻，顾红叶从后厨出来，见有位客人正站在柜台前。她担心卿宸应付不过来，立马上前问道：“客人可是有什么事？”
炜莘眼神瞬间转换，恢复了往常的疏离。“请问店家，方才给我们的酒还有吗？我师父想再要两坛。”
顾红叶当即放下心来，笑道：“有有有，劳烦您先回屋等上一会儿，我这就叫人给你们送上去。”
炜莘点头，道了声多谢后就转身离开，离开前还不着痕迹地看了卿宸一眼。
卿宸见对方已经上楼，顾红叶也交代了厨房去送酒后，她便装作好奇地问顾红叶：“红叶姐，他也是北苍国使团的吗？”
顾红叶看了两眼卿宸整理的账册，点点头说道：“是呀，不过他是护送使臣的道士之一。”
卿宸闻言顿生疑惑，道士？他难道还有灵力？
顾红叶见册子上账目罗列清晰，满意地抬头望向卿宸，脸上调笑道：“怎么？咱们家阿月不会是看上那小道士了吧。”
卿宸立即语气如常地解释：“红叶姐怎么会这样想，我只是疑惑罢了，看来北苍国的人也喜欢红叶姐酿的酒。”
顾红叶不置可否，一脸我懂的神情，但嘴上还是很给面子的说道：“嗯，确实意外，本以为北苍国来的会喜欢更辛辣些的烈酒，而我酿的酒都是中州的口味，没想到北苍国的人竟然也有喜欢的。”
随即顾红叶话锋一转，对着卿宸语重心长道：“不过阿月啊，你还得听姐姐一回。虽然那小道士长得是好看些，但他们那些大多薄情，并非良人。你若哪天想嫁人了，我就收拾这里的家当带你回中州，寻个家风好的人才可放心。”
卿宸属实没想到顾红叶会与她说这些，但话里话外都可以看出，顾红叶着实很讨厌道士一类的人。
这天夜里，卿宸穿过宽敞的后院悄悄来到客栈大堂的后门。白日炜莘从柜台离开时，卿宸眼神特意瞟向了后门位置。
果不其然，炜莘早已会意在后门外的一根柱子后等候。
炜莘见卿宸来了，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卿宸制止。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炜莘快速跑到没有人会来的后院小柴房。
见周围安全了，卿宸小心地点上火烛，率先开口问他：“你怎么会在北苍国的使团里，还成了道士？”
炜莘顿时压下想说的话，老实答道：“我刚到凡界时周围一片荒寂，半个人影也无。后来我漫无目的地徒步走了一日，才被来西丘的北苍国使团遇上。使团里的那唯一的道士见我狼狈，便好心收留了我，还让我做他的持剑弟子。”
卿宸闻言点头，“原来是这样，可你现在不是没有灵力了吗？那还如何修道？”
炜莘坦然道：“自然是不能再修道了，我师父当初也只是给我个由头好跟着他们离开那里。事后他也向我解释，等回了北苍，他便会放我自由。”
想到这也是炜莘的机缘，卿宸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大家现在都差不多是寄人篱下，他们如今能遇上，也算是缘分。
于是卿宸继续问他：“那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对凡界生活还适应吗？”
炜莘点点头，“还好，只是时常会感觉腹中难受，恐是有顽疾。每用上一些凡食便会好上一阵，可总是会反复。”
卿宸一开始听到他说的顽疾，还很是震惊担忧，但听到后面，不禁低头憋笑，“什么腹中有顽疾，你那是饿了。”
炜莘见她的反应，不由面露疑惑，“饿？”
卿宸压下嘲笑的念头，想到他一出生就是仙体，又没体验过多少凡世生活，很多事不明白也算可以理解。
对于那些生来就是神仙的，只会感受到体内空虚需要吸收灵气，却不会知道腹中饥饿为何物。但吃撑倒是可以偶尔体会，比如在凌天学殿时被青浔坑的那一次，就是卿宸成仙后为数不多的胃胀体验。
“你这傻子，凡人都是要食五谷的。就像神仙需要吸收天地灵气一样，凡人需要每日食用足够的粮食，才能正常的生活下去。”
炜莘眉头微皱，缓缓点头：“我也知道这些，但我不知道原来那就是‘饿’。看来，夫子让我们以凡身来凡界，是有道理的。”
见他那一副受教的样子，卿宸不忍再说些什么话来打击他。“可你为什么会老饿呢？北苍使团这么抠的吗？连饭都不让你吃饱。”
炜莘闻言突然满脸纠结地低下头，细声说道：“不怪他们，是我自己不愿意多吃的。”
“为什么？”
“因为……”他的脸变得通红，半天才崩出几个字，“因为我不想上茅厕。”
等待他说完的卿宸瞬间秒懂，立即抬手使劲捂住嘴，防止自己笑得太大声招引来人。
她哭笑不得道：“你原来是担心自己吃得多，然后……罢了。”她摇摇手，算是理解他。
“你以后可别再犯这种傻了，五谷轮回懂吧？普通凡人都要这样，抗争不了的。我们这算入乡随俗，你得适应。除非你能以普通凡身练成辟谷，但希望不大。”
不知道炜莘听后，心里做了多少思想斗争，才重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随即抬头用那清澈的眼眸看向卿宸，虚心请教。“所以宸儿你是如何接受得如此快，仿佛你对凡人的事很熟悉般。”
卿宸立即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聪明呗。更何况，我一百多年也是来过凡界的，自然懂得快。”
她头回在炜莘面前表现出如此自信欢脱的模样，但炜莘听了她的回答，不仅没有表示出鄙夷，反而还很是认同地点头。
“是啊，宸儿你向来聪明，是该比我们能更快的融入凡界生活。”
他话才说完，便紧接着道：“还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宸儿你为何从白日到现在都带着面纱。还有……”
见他提问，卿宸便爽快地扯下面纱，露出的右脸花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今晚卿宸本来是要洗掉的，但洗脸时突然想到今天这么疲惫，明日肯定起不早，便干脆不洗脸。只用湿布避开花纹处，小心擦洗脸上其他地方的皮肤。
炜莘还不知道她脸上的是什么，但在看清后顿感心疼，不由就想伸出手去触碰。就当他刚想开口询问缘由时，抬到半空的手就被卿宸无情地拦下。
“别碰，一会儿弄花了可不好收拾，我明早懒得重新画了。”想着反正就偷懒这一回，可千万不能出错。
炜莘顿时疑惑，“画？”
卿宸随即拉上面纱，状若无事的说道：“是啊，脸上这是我自己画的。”
“为什么？”
“因为好玩。”
还不等炜莘表示出困惑，卿宸便立即轻笑。“呵，当然是逗你的。”
“刚来凡界时，我脸上就出现了这纹烙，当时好多人都见过。可后来纹烙突然没了，我又不好向他们解释，便自己接着画上。反正现在每日带面纱见人，我也习惯了。而且就算我戴面纱，你不一样也能认出我吗？”
卿宸见炜莘还欲再问，立马说道：“至于原先为什么会出现纹烙这事，我不想细说，你也别多问，总之我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炜莘才张开的口突然顿住，听她说完后，只好乖觉闭上嘴点头。
卿宸见状很是满意，便继续问道：“你在凡界做好打算了吗？”
“我打算先和师父护送完北苍国使臣再说，毕竟他们路上救了我，我得报恩。”
卿宸点头，“也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咱们就是本就非凡人，更该坚守道义。”
“之后……之后我能来找你吗？”
见他突然小声试探，卿宸轻轻挑眉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和在你身边保护你。”
“可我不需要你保护啊。”
“那你右手是怎么伤的？”
卿宸随即抬起自己被包扎好的右手晃了晃，说道：“这个是我自己伤的。”
“你自己？怎么又是你自己？”炜莘眉头皱得更深，很是担心卿宸如今的状况。
卿宸反倒一脸的无所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遇到两个混混罢了。我如今虽然没了灵力，但平日里手脚功夫却没忘。身体和以前是没法比，可也不会轻易被人欺负。”
炜莘闻言依旧满脸的不认同，卿宸只好继续表明自己的态度。
“如今见你平安我已放心了大半，可我们都是带着任务下来的。还需待在不同的地方，才能更快的都完成任务。不然你我若在同一个地方发现了可收集的“怨”，那这份到底算谁的？想想是不是很麻烦？”
炜莘虽然嘴上很不想承认，但心里已经被对方说服了。
思量过后，他才无奈道：“好吧，等我完成自己的那份任务，我就来寻你。”
卿宸想说他傻瓜，到时候说不定自己会比他先一步完成任务，早就回天界了。不过她顿了顿，还不想就这么打击一个少年的自尊心。
“行啊，你可要好好完成任务，别到时候我都在天界等你了，你还没上来。”
炜莘明白她的意思，但仍不死心道：“既然如此，那我之后便留在北苍国。我现在的师父道号墨云真人，你若是哪天有事想找我，可去北苍国王都打听我师父的名号。”
卿宸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就在两人叙旧得差不多，即将分离时。炜莘突然叫住卿宸：“他们对你，好吗？”
卿宸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客栈里的人。想到方才大多都是她问他答，对方都没多少机会来了解她的情况。
她语气轻快地回答：“红叶姐他们对我自然是很好，甚至把我当亲妹妹一般。”
炜莘闻言终于露出释然的笑，“我想也是，因为你自从来这里后，真的变了许多。”
“有吗？哪里变了？”
炜莘双手背在身后，边笑便摇头。“不是变了，应该是你更像你自己了。”
他唇角保持上扬，“我确实该庆幸能与你一同入学殿，不然我也不会有能与你说这么多话的一天。”
卿宸垂下眼帘，鼓了鼓腮帮子，想到今天自己对他的态度确实反常，难道真的是因为老乡见老乡？可曾经她独自出远门，也没有像现在这样。
卿宸沉思后依旧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为了不落下风，她便说道：“彼此彼此，如今你面上的表情更是生动了不少，看来凡界对你的影响也挺大的。”
就当卿宸以为对方会害羞时，炜莘却反而紧紧注视着她，语气平静又坚定：“因为，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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