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入夜，清凉的风从车窗缝隙处透进来，吹灭了卿宸心中最后一丝燥火。
她睁开眼，见赛兰沁雅果然还在看着自己，气息平静地说道：“你这么费尽心思地要把我送给国君，那你可曾想过，我是不会配合你杀人的。”
赛兰沁雅见卿宸终于愿意搭理她了，瞬间来了精神，笑得像只小狐狸。
“姐姐误会了，原本我是想着除去现在的西丘王后的，可我在看到姐姐的容貌后，又觉得没必要了。”
听到这里，卿宸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没有再说话，只想听赛兰沁雅继续说下去。
“只要姐姐可以暂时迷惑住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那时他就会意识到，他自己所说的此生挚爱是多么的可笑，哈哈哈。”赛兰沁雅仿佛已经预料到了那个画面，嘲讽般地大笑起来。
“到那时，我再稍加动作，王后之位就必定是我的！”
卿宸心里忍不住叹息，她等赛兰沁雅情绪平复才又接着问道：“如果西丘国君没有如你的意，继续专情王后呢？”
赛兰沁雅瞬间眉头一皱，满含怒气地反驳：“绝对不可能！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何来专情一说，那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原本不管卿宸说什么都是笑脸以对的塞兰沁雅，此时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原有的疯狂上更是叠满了怨念仇恨。
卿宸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心念一动，想趁机多套一些话。
“若你真成了西丘王后，之后是不是还要为了夺权，除了西丘国君。”
赛兰沁雅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
但她随即又想到什么，缓了缓神色，搓着指尖幽幽道：“如果他后续能听话的话，我也不一定非要杀他。”
见赛兰沁雅这一会儿喜一会儿怒的模样，卿宸心里也在打鼓。她很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把一个本该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逼到这种地步。
“可你之前不是说，是现在的西丘国君救了你们北苍吗？你为何现在又要恩将仇报？”
赛兰沁雅闻言，突然拎起裙摆蹲到卿宸面前，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姐姐，你知道我们北苍，为何会三十年都无雨吗？”
卿宸摇头，警惕地看着对方，“我之前是失忆过，很多东西都忘了。”
赛兰沁雅轻笑，“难怪，原来姐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
她身子一歪，直接和卿宸一样坐在了马车地毯上。“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三十年前，上一任北苍国君，也就是我的爷爷，他眼红天乘国突如其来的气运，又听信谗言，自不量力地要主动去攻打天乘国。结果可想而知，北苍惨败，同时也降下诅咒。”
“诅咒？”卿宸突然联想到，若北苍国无雨的事与这诅咒有关，可凡界降雨之事向来都是天界在管，难道真是天界授意？
“没错，姐姐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但事实就是这样。”
赛兰沁雅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只有看不清轮廓的天际，和其他人火把映过来的微弱光晕。
“自从那次战败，北苍国国土之内，不再降雨。而北苍王室血脉，每年都会有一个男子因意外死去。现如今，与我父王的同辈王室兄弟，只剩下他一个人。”
“世人只知北苍国自食恶果，身受天罚，外人皆不愿与其接触。可他们也只了解到天不降雨这一条，后面有关王室血脉的事，却鲜少有外人知道。”
“而我作为父王的长女，自记事起，每日都要在祈神塔里诚心供奉祈祷，愿我国子民能生活安康，愿父王兄长胞弟平安顺遂。”
她呼出一口气，“也许是我的祈祷终于有用了吧。自招惹了天乘国后，其余各国都不再与我们来往，北苍子民缺水缺粮，想迁移到别处去也没有他国愿意接收。可在十年前，当时的西丘国君竟然主动为我们北苍提供帮助。”
“他们不仅送来粮食，还派人帮我们挖渠，寻找暗河水源。而当时的西丘国君只提出了一个要求，让北苍长公主也就是我，与他的独子夙珩订下婚约。”
“我的父王当时刚从兄弟那继位，本就无什么治国才能，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并与对方约好，等我十八岁时，就会将我嫁去西丘国。而对方也承诺，会在我十八岁生辰日这天，昭告天下，宣我为他们西丘国的王后。”
赛兰沁雅的脸上突然露出天真的笑。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也许是我成天的祈祷，真的让上天神明听到了，愿意派这么个人来救我北苍。因为在两国私下里订好盟约后，我们北苍竟然真的开始顺遂起来。虽然每年依旧无雨，王室中也总有男子会莫名其妙死去，但大家的日子却真真实实的变好了许多，寻找水源也变得不再困难。”
她笑着笑着，神情变得苦涩起来。“他那时就知道了以后要娶我，就在我每年的生辰时，都会托人带来礼物。有时是一个丑丑的布偶，有时是一支简陋的珠钗……最开始我很是嫌弃，可后面听送来的人说，那都是他亲手做的。”
“我的母妃自我出生后就逝去了，我的父王娶了不知多少任妻子，孩子也有二十多个。所以从未有人在意过我的生辰，更别提有人会送我生辰礼物了。而我也是从那一刻起，才真正接受了有那么一个人，也接受了我之后的命运。”
“后来，我也像他一样，会在他的生辰日送上我亲手做的礼物，而他与我不同的是，他还会附带上一封回信给我。所以曾经对我最重要的两个日子，一个是我的生辰，另一个就是他的生辰。”
“可就在一年前，他没有再准备礼物送来给我，就连我托人带给他东西，他不再寄回信。我只当他是继位后公务繁忙，且还要准备我们来年的婚事，便没有放在心上。”
“谁曾想，下个月就是我的十八岁生辰了，在这样的关头，他竟然转头就说要另娶他人为正妻。那我这十年来的付出和等待，又算什么！”
赛兰沁雅再次情绪激动起来，手掌重重地反复拍向身下的地毯，却只发出闷闷的低响。
卿宸忍不住去抓住赛兰沁雅还要再拍下去的手，这里的地毯很是粗糙，虽然打起来听不到什么声音，但手到底还是会痛的。
一人先是给了她无限美好的希望，等她动心后，又无情的把她抛进深渊，这样的落差，怎会不心痛。
“你没有错，是他负了你。但你现在更应该冷静，做什么都不要伤害自己。”原本以她现在的力气，是绝对制不住对方的，但意外地是，在她碰到赛兰沁雅的瞬间，赛兰沁雅就安静了下来。
赛兰沁雅眼眶通红，“姐姐，你知道最令我心寒的是什么吗？是我父王在北苍的所有大臣，以及我头上那七个不成器的废物哥哥的怂恿下，竟然同意依旧把我嫁出去做西丘的侧妃。”
她抹了一把眼泪，发出嗤笑，“呵，我知道他们在怕什么。他们都在担心，父王会把王位传给我。毕竟北苍王室的男子，都有随时丧命的风险。”
“自己都要活不长了，竟然还有心思来提防着我，真是可笑。以为把我送出北苍，就可以坐享其成了吗？他们这些年来的安稳，可都是用我的一生幸福换的。要我就此罢休，做梦！”
卿宸握着她的手，有些理解为什么她现在会这样疯了，轻声问道：“所以，你掌权后，是要报复回去。”
“没错，我到时候不仅要断了给北苍的水粮，还要在他们都手足无措乱成一团时，攻打占领北苍。到时候，北苍既然已经不复存在，那诅咒自然可消失了。”
卿宸眼睛一亮，“这诅咒还可以解？”
赛兰沁雅点头，“北苍国灭，咒灵消解。这是三十年前，还活着的大巫师卜下的卦言。可惜这件事当时就被北苍王捂死了，我也是意外之下，才从父王的密宗中知道这个秘密。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醒罢了，既然他们舍不得，那我就替他们来做。”
卿宸心下一沉，赛兰沁雅要走的每一步，都太过惊险了。
她面带担忧地问道：“那你之前叫萨恩玛的人，他知道你所想的吗？”
赛兰沁雅轻哼，“他？不过也是个怕我抢了北苍王位的老家伙罢了，天天给我灌输些无用迂腐的思想，生怕我突然开窍，毁了他们一手遮天的安逸日子。他以为我叫他一声‘萨恩玛’，就真当他是我的老师了，真是不自量力。”
卿宸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所以你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你的北苍子民。”
赛兰沁雅立刻反驳，“不，才不是，我只是恨他们，顺带才想救下被他们连累的北苍子民。”
卿宸猜到她是嘴硬心软，甚至可能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真实想要什么。
“可即便那样，你也不该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西丘国君确实是对你背信弃义，可你有想过，那名平民女子是否是自愿嫁入西丘王室的，是否她也是受害者。”
赛兰沁雅神情一顿，疑惑道：“受害者？”
“你千里迢迢来到这，很多事情不觉得蹊跷吗？万一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呢？或许你可以先把对付她的事情放一放，等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
赛兰沁雅满脸地抗拒，“姐姐这是在劝我放弃？”
卿宸循循善诱道：“并不是，我只是想让你再考虑考虑，以免你事后后悔，抱憾终身。我看得出，你其实也不是多么狠辣的人，也许少伤害一些人，同样也能助你达到自己想要的呢？”
赛兰沁雅闻言，神情有些松动，喃喃道：“真的吗？真的……还会有隐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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