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莫景迟突然被卿宸强硬地按在椅子上坐好，就连卿宸把他的面罩给扒拉开了，他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卿宸从一个绿色药瓶里倒出一滴粘稠的无色药液在指尖，手即将触碰到莫景迟的脸时，他才恍然间回神，头下意识地就向后靠去。
可卿宸哪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他，瞬间就用另一只没染上药液的手，一把捞回莫景迟的脑袋。
她眉头一蹙，用些微凶狠地语气说道：“别乱动！这药很珍贵的，洒漏一滴你都赔不起！”
虽然莫家商行说是天乘国首富也不为过，这天底下就很少有他们买不了的东西。
但莫景迟还是被卿宸这突然凶起来的严肃语气吓到，立马就乖觉的像个鹌鹑，在卿宸的手底下一动不敢动。
很快，他就感觉自己那丑陋不堪的左脸上，被一指细嫩的肌肤轻柔地触碰。
卿宸刚碰到他时，他浑身的汗毛依旧是忍不住的战栗起来。但等卿宸再倒出下一滴，再触碰他的脸时，他竟已全然接受了这种感觉。
而且那药液无色无味，被小心地敷在他的脸上时，他并没有感到半分想象中的灼烧疼痛，反而冰冰凉凉的，只是偶尔会有些微的痒意，但这点不适足以忽略过去。
由于此药如今真的金贵，卿宸也是一滴一滴地小心涂抹在莫景迟的左脸伤痕上。在涂药的过程中，卿宸瞥见莫景迟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
她状作无意地问道：“你之前说你还留有暗疾，都是些什么呀？”
莫景迟想也没想就淡淡地回答：“每逢月圆之夜，我的全身骨头就会疼痛酸胀，无法吃东西喝水，也无法说人话，发出的任何声音都犹如野兽嘶吼。”
卿宸听到他这样说，顿时明白了为什么那天夜里见到他时，对方会是那般狼狈的模样。
每到月圆之夜，莫景迟不仅要忍受疼痛，而且还为了不吓到其他人，连疼痛时的喘息声怕是都不敢发出来。
想到当时自己意外撞见他，他都还努力维持正常人的模样，任谁能看出，他其实一直在忍痛呢。
她眼帘微微下垂，藏着别人看不出的怜悯，“那你每个月到了那个时候，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我师父为我炼制了缓疼的药丸，我只要每时疼得受不了吃上几粒，便会好上不少。”莫景迟像是想到什么，嘴角莫名弯起，“上回与你撞见，刚好是因为我不下心把准备好的药盒忘记在了货箱里。”
卿宸突然停下手里动作质问他：“既然有用，那我上次撞见你时，你为何还会手抖？”
那晚莫景迟打开药盒给她看时，里面的药明显是被吃过一部分的。可即便当时莫景迟掩饰的很好，但她还是看出了对方拿着药盒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曾经她还以为是自己撞破了莫景迟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他自己心虚才会那样。可现在越想越觉得，那已经是莫景迟强忍下最好的结果了。
莫景迟闭眼吸气，随后又露出释然的笑。“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师父给的药一开始是很管用，但渐渐的，我身上疼痛一次比一次强烈。从去年开始，师父的那些药已经完全没有作用了。而我之所以还带着，无非就是不想再让他们为我劳心罢了。”
卿宸抿紧嘴，一时想说他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他是不是傻到真以为自己是菩萨了？
最后，她深深叹口气，还是决定先沉下心来继续给莫景迟涂药。
待莫景迟的整个左脸伤痕处都覆盖上药液后，卿宸立即直起身，“总算好了！”
莫景迟也保持一个姿势坐了许久，他听到卿宸这样说，顿时也想起身去镜子前查看。
谁知又被卿宸一把按下，“别急，再等等。”
“等……等什么？”莫景迟抬头看着卿宸弱弱问道。
但见卿宸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的左脸，“等我先看看效果。”
她只有先看了效果，才好估摸莫景迟该是怎样的用量，好吩咐他以后都自己来。毕竟她可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天天来帮他涂药。
终于，在两人就这般静默了半炷香时间后，卿宸总算看到莫景迟脸上的伤痕停止了变化。
她笑着拍拍莫景迟肩膀，“小兄弟恢复能力不错呀，才第一次涂，青黑色就已经明显淡下去不少。”
莫景迟听到卿宸的话，眼里突然迸发出希望，“你是说真的有效果？”
“那是，你自己去镜子前看看吧？”卿宸已经能想象到他见到自己好转后，那欣喜若狂的模样。
可真当莫景迟站立于穿衣镜前时，表情却是由刚开始的震惊，逐渐转变为平静。
卿宸忍不住问道：“你的脸能好了，你不开心吗？”
莫景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语气平缓地回答：“我想我应是开心的，只是现在表达不出来罢了。”
卿宸闻言皱眉鼓了鼓腮帮，他这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可不像半点开心的样子。莫非因为自己是俗人，不懂他们这些高尚之人的内心？
不过很快，卿宸便不想再纠结他到底想什么，而是走到他身边，拿出另一个红色药瓶塞到他手中。
“这个药是解毒的，你每晚沐浴前吃下一粒，连吃上七日应该就能清除你体内的毒素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吃剩下的药你也要收好，等到下个月圆夜再看。”
说罢，她又把那瓶绿色的药液塞到莫景迟的另一只手里。
“这瓶药呢，剩的也不多了，所以你必须得省着用。你之后至少每隔十四个时辰，就自己上一次药，每次像我那样用四滴就足够了，直到你的脸完全恢复原样。”
莫景迟看了看手里的两个瓶子，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这瓶药液要隔十四个时辰，而不是十二个时辰？”
卿宸好言回答：“因为药效对你来说，每隔十四个时辰的用法用量最省，这样可以多涂上几次。”
“那万一我把药涂完了，你怎么办？”
“若没了我再向店家要就是，你先把自己涂好再说。”
“为何那个店家只是看到了你的脸，就能断定你的病因，除了淡痕还需解毒。”
“那是因为人家厉害呀。”
莫景迟又接着问道：“既然你所说的那个蜜饯铺子祖上是行医的，又拥有如此多的神药，那他们为何突然对买蜜饯感兴趣了，你不觉得古怪吗？说不定……他们一家许是什么世外高人，在此隐藏身份。”
卿宸连忙制止这个脑洞少年，“打住，你不许再想了。药有用就行，你不要在意这么多细节。”
他想了想还欲张口辩驳，当即就被卿宸用眼神吓退，“不许再问！”
莫景迟捧着两个药瓶缩缩脖子，“哦。”
见他终于安静下来，卿宸松了口气。随后她拎起原先放在一旁的两提蜜饯，“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蜜饯给阿肆他们分了。”
莫景迟乖巧点头，“好，有劳你了。”
卿宸没有说话，等走到门口又才停下回头对他说：“桌上我还放着三包，是给你的。”
说罢，她当即离开了书房，只留有莫景迟呆呆地看着桌上那三包摞在一起蜜饯，心里不由想着，如今的阿月怎么和最初遇到时感觉不一样了呢？越来越……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卿宸这才姗姗回到书房，见莫景迟果然乖乖坐在桌边等她。只是她放在桌上的几包蜜饯，都已经被拆开了。
“怎么样，我买给你的蜜饯好吃吗？”
莫景迟点头，“恩，人生酸甜苦，各在其中。”
卿宸不由轻笑：“没想到你还真的都吃了。”那蜜饯是她特意挑的，里面有一包是甜的，一包是酸的。而还有一包，却是苦的。
她离开的时候，特意把苦的那包放置在最上面，而酸的放置在中间。也难得有莫景迟这样的人，能信任她坚持尝到第三包。
“那莫公子可有体会到什么？”
只见莫景迟拿起一枚苦味蜜饯放入口中，缓缓闭上眼道：“初入人世，众生皆苦，辗转酸楚，味以甘回。”
卿宸欣欣然坐到他对面，双手撑着下巴，一脸看戏样。“哈，想得这么深，我都想叫你一声大师了。”
“不过大师，你应该也知道，也不是所有人终其一生就能尝到甜头的。
随即莫景迟睁开眼，眼里无悲无喜，“那阿月原意何为？”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你若不亲自尝试，永远也不会知道下一枚蜜饯是什么味道。”
“但我尝试了。”
卿宸点头，“所以你是否有种庆幸的感觉，庆幸自己坚持了下去，不然就错过那么好吃的蜜饯了。”
莫景迟虽然心里认同，但面上不语。多年行商，即使自己再怎么不喜弯弯绕绕，也还是练出了些许感知。就比如现在，他就总感觉卿宸要给自己下套。
果不其然，卿宸紧接着就是。
“既然你都有自己想坚持的，那我坚持我想做的事，你是不是也该赞同？”卿宸嘴角勾起笑意，忽闪的大眼睛紧盯着莫景迟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莫景迟被盯得心虚，语气极不自然地问：“那你是想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卿宸眼睛微弯，“恩……也不是定要你做些什么，只需把你知道有关西丘王室的事告诉我就好。”
莫景迟心中一动，缓缓垂下眼帘，再次拿起一枚苦味蜜饯吃了下去。“唉……好吧，也许你知道了事情真相，反倒会不愿再插手。”
谁知卿宸更加来了精神，挑眉道：“是吗？那大家就都省事了，吾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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