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瓦镇
老式楼房墙角早就已经斑驳,声控灯的亮度有些暗沉,走廊似乎是黑了一秒,又被白栀刚才激动的声音震亮。
阿婶意味深长的笑了声,白栀急得有些跳脚。
晃了晃阿婶的胳膊,白栀压着声音解释:“真不是。”
她怕再闹出什么动静把正在打扫卫生的男人吸引出来。
回眸望了望刚出来的那间房门,白栀也不知道怎么跟长辈说,里面那位是20块钱都拿不出来的“难民。”
也只有难民这个词了,她总觉得那个叫阿南的人经历多少苦难都只是暂时性的。
这种莫名的想法让白栀把他留在了春日和,也瞒住了阿婶给他一个住的地方。
临近深夜,青瓦镇萧条的连秋夜冷风都刺骨了些许,白栀不太想具体介绍她的租户,地方小,上了年纪的人心存的偏见更是固执。
她并不太想在凉夜里,把阿婶对那位“难民”的偏见摆在明面上,确实有些麻烦。
先瞒过去,等他俩撞见时,让男人自己为自己狡辩好了。
古旧破乱的楼梯间窃窃私语声彻底消了下去,从猫眼看去,一片漆黑。
连着黑的,还有刚住进来的屋子。
晏复南嗤笑,靠在门后,叼了根烟在嘴角,想起刚才透过猫眼和那姑娘对视的一眼。
老旧破屋隔音效果有些差劲,慌慌忙忙的,她话里还遮掩了自己住在这里的事实。
挺搞笑的。
打火机“噌”一声亮起的火苗,短暂的描出了屋内摆设大概轮廓。
应该是长期没人居住,线路出了点状况,没供多久电,整间屋子都黑了。
“五百……”要求灯火通明,暖气供应确实是过分了。
他低喃,好日子不过,莫名其妙住在这里不比人家姑娘私藏住户更搞笑。
挺有意思两人。
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极轻嗓音划破黑暗,看不太清,只有猩红烟头滚烫在空中小幅度的移动。
晏复南朝沙发走去,只能勉强凑合一夜。
与此同时,小镇一隅还点着盏明黄的灯,躲避雨水,飞蛾近距离的盘旋在灯泡周围。
关掉灯,推开大门,老爷子坐在堂厅,单手扶着老花镜,似乎能把手里的那本书看出什么大名堂。
听到声音,老爷子用余光扫过来,鼻腔里发出“哼”声,接着翻动书页。
白栀哭笑不得,换鞋的动作僵持了几秒。
年纪大,脾气也挺大。
她笑:“适可而止,外公。”
就因为店里招聘的事,不再让他去帮忙,老爷子已经摆了几天冷脸。
这会儿也采取不理人不回复的冷战模式。
白栀无奈:“那套房子我租出去了。”
表情终于有些松动,白栀稍带得瑟地看着他。
间隔半晌,老爷子才勉强开口:“在那放着也不碍事……不过,你要愿意租出去就租出去吧。”
白栀点头,她本就想试探试探老爷子的意思,既然不反对,她也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还有,店里的人我招到了。”
老爷子视线从书上移开,撤下老花镜,藏不住的抱怨。
起身离开时,白栀想了想,还是选择不告诉了吧,免得这老人家知道她的租户就是她的员工,到时候再有意见,把员工赶出家门,多不好。
—
翌日一早,晨间的秋风凌冽,把老房子窗户吹得震震作响,晏复南躺在沙发上,一只长腿屈起,踩着水泥地。
耳畔的噪声无疑让他眉心不自觉地皱起,昨晚收拾的仓促,没有被子,身上唯一盖的东西还是自己的外套。
睁开眼睛,意识完全清醒才感觉头脑有些浑涨,嗓子也干哑的如同在撕扯。
他起身,揉了揉太阳穴,环顾一圈四周,才算把昨晚没看全的屋子陈设记清楚。
没电。
嗓音嘶哑,连低低单音节字都闷在胸腔里没发出来。
多少是有什么病,还真在这凑合起来了。
白栀被短信声“滴滴”吵醒的时候,天也才刚亮没多久,怕是客户催成品,她的瞌睡瞬间全无。
服务至上,创业人初步刻在骨子里的理念。
畏着强光,眼睛开出一条细缝,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眼,白栀睫毛微微颤了颤,不确定的掀起眼睫。
没看错,老板被员工吵醒了。
白栀:“……”
是不是有病!大清早不睡觉啊!
不满也只在一瞬间,最近定制那件百寿服的客户催得紧,电话,短信轰炸都是常有的事,白栀以为对方还有什么新要求。
缓了两秒,才从惊吓中脱离了出来。
男人头像纯黑,微信名一个大写的y字,白栀没改备注,总觉得阿南这个称呼还是有点儿亲密。
他的消息言简意赅,y:【老板娘,有活干吗?】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但,早起的人儿没活干。
白栀:【没活。】
消息发出去,又觉得有些残忍?语气是不是应该温和点,他有什么错,他也只是个想工作的人呀。
思忖要不要把消息撤回间,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那好叭,他都看到了,那就没必要了。
可是,白栀不太理解,他输入了好几分钟没发出来一条消息是几个意思。
现在内卷如此严重?
给老板发条消息还要深思熟虑好半晌?
为了让自己显得很好相处,白栀默默戳了个【?】
对面男人内心的翻云覆雨似乎已经停下,短暂平静两秒。
y:【好的,如果有需要可以第一时间找我。】
白栀哑然,倒真挺负责敬业。
男人继续:【或者,我能不能再出去兼职其他工作?】
这意思太明显不过了,他缺钱。
深呼一口气,白栀从床上起来,晃到卫生间洗漱,回了条消息:【当然可以。】
【但我有要求你得第一个到我这里来。】
他应得爽快。
白栀刷着牙有些发呆,青瓦镇的工作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找,提前给他发工资应急不可能,房租昨天就商量好了,可以晚些时候交。
怕他太缺钱逃离青瓦镇,另谋生计时,白栀脑筋不停旋转,想怎么才能再给他介绍一份工作。
消息框又弹出新消息。
y:【请问这镇子有没有专门的招聘会?】
白栀:“……”
就这小破镇,除了每年固定几个时节有厂商过来收购毛线,哪还有什么专门的集会。
年轻人也不过是过来旅游,招聘会三个字太奢侈了。
思来想去,白栀还是没能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外面是不是欠了很多债?”
晏复南皱眉,眯了下眼睛想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些都不太急。】
白栀愣神:【那,哪些是比较急的呢?】
她尽量把态度放的平缓些,也好从对方身上套出一些话,如果真的是有什么难缠的债主,白栀还是有些介意的。
毕竟,她又是房东又是老板的,到时候债主再找上自己,后果……
当初就应该信了阿婶的话,调查清楚。
事到临头,白栀一把清水泼在脸上,深秋的水温,简直是透心凉。
脸蛋被冰的生疼,白栀心里也疼疼的。
一股莫名的不道德念头涌上心头,实在不行,那就辞了他吧。
反正,也不重要。
思此,白栀觉得世界都美好了起来。
一楼窗户上蒙着一层纱纸,但明媚阳光是耀眼的,映得整个屋子亮堂堂。
深呼一口气,白栀把窗户打开的同时感受新鲜空气时,低头瞧了眼新消息。
y:【屋子线路老化,没有电。
昨晚风吹得太大,卧室的窗户摇摇晃晃需要修理。
厨房管道正在渗水。
还有…大门门锁坏了,我从里面打不开。
这些比较着急。】
盯着密密麻麻的字,还有顺便附着的四张图。
白栀失神无言,她有点不太确定,但男人好像也没必要撒谎,更何况证据都在这里。
白栀发誓,她最后一次离开那房子的时候,很确定,一切都是干净完好的。
所以,他需要钱是因为自己租给了他一间破烂房子。
“……”
就在前一秒,她想着把人家赶出去的时候,人家想着挣钱帮她修屋子。
脑海里充斥着尴尬,白栀哑然,整个人愣在窗前。
“劈里啪啦”的雨水落下,碰到窗台,又溅在她手背上,凉的白栀彻底反应过来。
匆忙低下头准备道歉,这个钱是应该她来付的。
指尖顿在键盘上,白栀猛地一拍脑袋,回客厅捞起针织外套就往外跑。
他发的最后两句话萦绕在脑海里。
y:【可不可以麻烦你过来一趟,手机要关机了。
如果可以,能不能再帮我请一下维修师傅。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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