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卷._第六百六十三章：小娘子啊莫娇羞 （七）
长安卷._第六百六十三章：小娘子啊莫娇羞 （七）
第六百六十三章：小娘子啊莫娇羞 （七）
晃了晃脑袋，隆秀将方才塞进怀中的银锭子紧紧的拍了拍，确定这银子藏的够深，才将大实话说与陈四郎听。读书人的确不骗人，隆秀才虽然穿着的儒衫破旧，到底也是以读书人的身份自称。
他不屑于诓骗陈四郎这毛头小子，况且，他说的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破。
陈四郎不过是长安城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世一般，温饱有余，却无富贵。相貌一般，模样板正，但无食软富足之相。
靠着长安城里三代人的打拼，一座独户小院能买在坊间稍稍不错的地段。这样的条件，寻觅一个温婉持家的姑娘，或是不难。
毕竟………..高低这小子有着长安户籍.........
……….
长安城里的姑娘都能挑一个模样不错的，若是外地籍贯的女子，为了长安的户籍甚至还能找到个姿色上佳的小娘子。能够在长安城坊内买下一座不错的房产，陈四郎又年轻，小门小户里也算是潜力股。
可惜，这小子没有一些自知之明。
刚才那姑娘是何等姿色，哪怕人家没有长安城的户籍，不是豪门贵府的出身，就凭那模样和气质，长安里转悠一圈，保不齐就被一些小公爷看上。甚至有望被纳入王候府邸，一飞冲天。
这样的人，就如同天上的霞光，云彩。
寻常人只能看看，远观，想要上手触碰，除非你有着通天之能。
隆秀才说的不错，她的命格的确金贵，这姑娘本就是注定要成为贵人的命。陈四郎这小儿，能趁早断了他的念头，还是断了的好。真要痴恋上这样的女子，纠缠越深，这一生都无法自拔。
………...
隆秀才也是为了陈四郎好，他知道这小子没有资格触碰这等的美人。
然而，听了隆秀才的话后，陈四郎一脸的悲愤。
他有些火气的看着蹲着地上，端着大碗的隆秀才。
宛若被戏耍一样，少年人的火气喷涌而出。
……….
“好你个隆秀才，耍我是不是？
你…....你这卦象根本就不准，你，你就是贪我家的几块大排和肉臊子！”
……….
涨红了脸色，陈四郎看着隆秀才满脸的不甘心。
他才不相信这老秀才的话，对，这穷酸秀才整日靠着给人算命，摸骨度日，学得无非是地摊上的周易易学，自己翻了几页就敢出门招摇撞骗的水平。对于隆秀才现在的话，陈四郎一个人也听不清楚。
他还沉浸在男人的三大错觉之中………...
刚才那姑娘握上了我的手，还唤我四郎，那分明就是有意垂青于俺。
这瞎子秀才就是见不得咱老陈家的大好事，想要坏掉这一桩好姻缘，那姑娘…....那姑娘……..对了，那姑娘芳名叫啥子来着..............
………
心里纠结了半天，陈四郎这才如梦初醒。
是啊，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刚才那姑娘的名字。
慌忙转身看去，陈四郎只看到之前坐着那姑娘的位置，现在变得空荡荡的。
一转眼的功夫，佳人已去。
………......
“成了，小子别瞪着眼睛看了，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
唉，刚才那姑娘的确是个好丫头啊。
可惜，一开始咱还想着让你小子接触接触。老头子我自个凑近了瞧，才发现那丫头注定是王候府邸里的贵人身子，不是咱这种小门小户养得起的。四郎，不要总想着人家，那位迟早是咱高攀不起的贵人。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还是得讲究门当户对。
我瞧着，老街头那个卖糯米团子的小阿花就不错，年岁和你也衬，关键是那小丫头屁股大，好生养。”
………..
随着陈四郎心中悲愤的时候，身后一巴掌直接拍打在他的后脑勺上。
陈家老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刚才坐在哪里的姑娘早就离开了。
………..
明明自己说了，这一顿算在他头上。
人家走的时候还是偷偷在碗底压了几枚大铜，不但抵了四郎这小子偷偷摸摸给人家加料的钱，还把隆秀才的那一碗也算到了一块儿。这样的姑娘家，人长的好看，心底更是善良。
陈老伯凑近的时候，只觉得心里欢喜。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姑娘，一时间顿时从心中生出了自家四郎不配的念头。
………..
听着陈老伯的话，一旁的隆秀才将面汤都喝干净的大碗放到小摊的灶台上。他站起身，握住自己的那根松木手杖，对着陈老伯开口说道。
………...
“不错，不错。
老朽早就说了，你家四郎和那姑娘的命格不搭，若是纠缠太深，甚至会有血光之灾。
那样的姑娘命贵，四郎消受不起。到底还是陈老哥看的开，我瞅着那街头的小阿花是不错，年岁和四郎相差不大，最多晚了个一年两年。
我曾经给那丫头摸过骨，是个旺夫守财的命。
若是娶了那姑娘，必定会多子多福。嘿嘿，若是四郎有意，老朽可以替你帮衬帮衬，走一趟当个媒人。”
………....
站起身后，隆秀才用松木拐杖试探的点了点前方的道路。
今儿白蹭了一大碗酥肉汤面，还多加了几大勺肉臊子，酥肉大排。更是从心善的小娘子那，得了一锭一两多种的雪花银子，算得上满载而归。这老秀才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开口打趣起陈四郎来。
此时此刻，这话传进陈四郎的耳朵里。
他只觉得这穷酸秀才是在嘲讽自己，说一些风凉话。
起初对于街头卖糯米团子的小阿花，陈四郎还是有些心意的。毕竟那丫头片子，生的清秀，天真，而且该大的大，该翘的翘，偶尔梦里也会梦到人家丫头。但今日见到了刚才那不知姓名的姑娘后，小阿花顿时不香了。
……….
“走走走，得了便宜就快走。
隆秀才你莫说话，小爷我不想搭理你。”
……….
咬了咬牙，陈四郎冲着隆秀才挥了挥手。
他现在不想听这些人的话，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纠结，刚才那姑娘可是握了我的手，还唤了我四郎，如此亲昵的称呼，唯有女儿家对心上的情郎才会如此。
为何，姑娘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呢。
………..
瞧见陈四郎现在的模样，陈老伯默默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家这个愣头小子没有十天半月的怕是走不出这个状态。也罢，随他吧，谁家少年年少时，心里不会装着个求而不得的人儿。陈四郎沉迷于自己的错觉里，隆秀才此刻的脚步倒是麻溜了许多。
他站起身后，手上的松木拐杖在地上敲敲打打。
用着松木拐杖的指路，老秀才很快就摸索到了一个阴深深的小巷子里。有了巷道阴影的遮挡，原本腿脚不便，因为失明走起路来摸摸索索的隆秀才陆景隆，突然之间腰不疼了，腿不麻了，走起路来都呼呼带风的。
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看，确定身后没有尾巴。
隆秀才一口气小跑起来，他跑到一个巷口的拐角。
入目的是一户老木门，木门上一些老木皮都脱落了下来。显得残破不堪，上面贴着两副发白的福神画像，看起来是一座有些落败的房子。轻轻地用手叩了叩老木门，随着木门后传来了一阵同样声响的叩门声。
………...
“咯吱………”
………..
老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一只手猛地伸出，将隆秀才拽进去后，老门猛地关上。
落败的院子，木头门后是一张有些油腻，天庭饱满的面孔。
这个中年汉子，留着小胡子。
他将门外的隆秀才拉进门后，一脸贼兮兮的笑容，望着面前青衫破旧的老儒生，搓了搓手，开口问道。
………....
“老聋头，怎么样？
这次的货儿，你给估摸一下。
咱老赵这辈子也没有遇到这样的好货，今儿一大早若非我和大郎眼神好，我又让大郎给同行们放出，今日街道上会有官服的人暗中秘访的消息，吓得那群人一个个缩在自己的老窝不敢探头。要不然，这样的好货早就被其他人撬了。
嘿嘿，这消息放出。
我又让大郎去盯着，我们至少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能将那小美人弄到手。
………....
你刚才靠近人家，身后没有尾巴吧。
咱们现在比较是关键时期，能不露一点风声，就不露一点风声。”
……….....
木门后的这个人，正是今儿一大早在杨家杂碎摊上的赵德柱。
看着这张贼兮兮的面孔，老儒生叹了口气。
隆秀才抖索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正了正衣冠后，他深吸一口气。逐渐的，那双泛白的双目变得灰蒙蒙起来，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瞳眸，摇了摇头，对赵德柱的追问，隆秀才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慢步走到小院子里的一个石桌旁，石桌上摆放着一个小茶壶。
应该是赵德柱在这里等候的时候，泡的茶水解渴。
……….....
身形不再落寞，弯腰，隆秀才端着石桌上的小茶壶，凭空对着嘴里灌下一大口。小半壶茶水进了肚子，他才坐在石头凳子上，轻轻地拍了拍桌子。
隆秀才此刻身上，竟真的生出了几丝文人气息。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一旁着急等待的赵德柱。
几息之后，开口说道。………....
“唉，不曾想到我陆景隆有朝一日也会落寞到做如此勾当的营生，简直是有愧先人，枉费了昔日读的圣贤之书。罢了，罢了，我办事这么久了，赵爷你还不放心吗，这条老街上都知道有我这么一个老瞎子，落寞秀才。
长安官服的那些爪牙，再敏感，想来也不会对我这样的一个糟老头子死缠烂打。
……….
说实在的，老朽我刚才的心里真的在纠结。
那么好的一个姑娘，那丫头简直就是天雕玉琢，若非是上苍落笔，天底下生不出那么惊艳的皮囊。老朽愧疚啊，那姑娘心底好，瞧我可怜，还给了我一锭银子，那时候我陆景隆心里有愧。”
………...
自顾自的念叨着，对于隆秀才的这个习惯，赵德柱仿佛习以为常了一样。他很有耐心的在一旁坐着，看着隆秀才复杂的面部表情，还有他那自顾自的说辞。
到底是清高的读书人，做这种事的时候也要自己说服一下自己。
………...
看着陆景隆哆哆嗦嗦的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小锭银子。
这老秀才无奈的叹了口气，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到底是读过圣贤书的读书人。此刻也仅仅只能替那个姑娘掉几滴眼泪，其实隆秀才并不是瞎子，他看的很清楚。
一开始，借着靠着那姑娘身边，窥见了姑娘容貌后。
隆秀才的心里就是一阵的挣扎……….
………..
或许是因为瞧见了姑娘家清澈俊秀的容貌，或许是闻到了昔日等待他寒窗苦读，那女子身上的芳香。隆秀才逐渐在那个姑娘身上，看到了曾经某个人的影子，这是让他最心疼的。
他不是没有放过这姑娘的想法，但因为是做这个营生的，隆秀才心里清楚。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长安啊………
在长安，若是没有实力，再美丽的东西都是一种罪过。那姑娘家已经在东市附近露了脸，这样姿色的姑娘，整个长安城里可不只有他们一家牙子。就凭那姑娘家人生地不熟，又非是长安户籍的特性，迟早会叫人绑了。
……….
蹲在老陈头灶台旁，吃下一大碗酥肉汤面的时候，隆秀才说服了自己。
那姑娘注定保不住，于其被其他人糟蹋了。
不如自己下手，还能给她找个好一点的人家。
就这样自己说服了自己，隆秀才才会出现在这个木门后的庭院里面。
……….
“嘿呦，那小女娃子心里倒是良善，老聋头啊，其实我不太喜欢你们这些读书人，每次做事的时候都要嘟嘟囔囔的说一大堆。可是每次分你银子的时候，你是一次也没有少收。
哈哈，你既然来了这里。
心里早就有了谱儿，快和我说说，那姑娘家的是啥情报？
告诉你若是这一单子兄弟们办成了，你也不用心心念念的念叨着你那成与不成的举人。你真有那个意头，上面能让你在长安混上一件带品的官皮子。你这样做也是为了那丫头好，毕竟咱们档次高一些。
那姑娘今儿露了脸，注定被人盯上。运气不好的话，那些下三流的牙子能给她整到勾栏巷子里头。再晦气一点，被长安城那些二世祖的纨绔子弟碰见，贪图美色拐到了府邸里，一夜春宵后为了灭口，找个地方埋了，谁也不知道世上还有那等美人。
咱们也是给姑娘家寻一个好门路，相信我，她那样的姑娘若是知道赵爷我准备给她挑一个朱紫门户，甚至王侯将相，巴不得要跪下来给咱磕头谢恩呢。”
………..
仿佛是为了快一点开脱隆秀才解开自己的心结，赵德柱颇有耐心的对着这个老秀才开导起来。
在他的话里，仿佛他们这个行道显得光明正大了起来。
倒是极为可笑。
听着赵德柱的话，不知道是因为举人的翻案，还是长安城里一套带品的官袍，让隆秀才老眼昏花的双目清澈了几分。他定了定神，最终是长叹一口气，对着赵德柱开口说道。
……….....
“唉，此举并非是我陆景隆之愿，但对于那女娃娃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我这一遭在街头巷尾的打听了不少，这女娃娃在不少摊子逗留过，那些卖胭脂水粉，簪子首饰的货担，摊子，我都有去过。毕竟东市外头出了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还是生面孔，是稀罕事。
那姑娘嘴巴不牢靠，到底是小丫头片子。
心里没有防备，什么事情都敢往外头吐露。
………...
我找到了一些情报消息，这姑娘的老家并非是长安城里土生土长的人，她老家应该是江南道那一带，具体的没有细说。江南啊，也只有江南那方水土，恐怕才养得出这么水灵的姑娘。
这姑娘来长安没有多少日头，今儿怕是才初次露头。
………...
她有一个亲戚，在长安城里坐私塾先生谋生。
也是个举人的官身，举人在长安算不得什么，但是好歹有了官身，可以出入一些官府。她的叔父靠着给一些官吏家孩子启蒙为生，应该有些官场上的路子，但应该不高过七品。说到底他还是个举人先生，没有官身在长安城里吃不开。
除了这一层关系，那个姑娘在长安城里再也没有其他的靠山。
唉，真是奇货可居。
那丫头身上的气质得天独厚，哪怕是前些日子我见到的官家小姐，也是远远不及她。”
………......
一口气将自己打探到的情报说与了赵德柱听，隆秀才回忆着那姑娘家的容貌，的确是他这一辈子平生所见的魁首。他用茶壶里的水润了润嗓子，忍不住想起前阵子到手的官家小姐，默默摇了摇头。
如此美人，真不知她父母是如何生养的。
这样的姿色，说她是传说中天生地养的灵韵仙胎，怕是也有人信。
听着陆景隆道出的这些情报，赵德柱啧了啧嘴巴。
……….....
“呵呵，老聋头你若是喜欢江南之地的姑娘，咱这屋子里头就有两个小丫头片子，江南那一代的丫头就是润。
嘿嘿，您老若是还能操劳。
屋子里头的您随意折腾去，不过还得您出手一次。………..
这丫头片子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助我赵德柱成事，长安城里这么大，现如今这么多贵人府邸里的娃娃失踪，刑部和大理寺都忙破了头脑。莫要说一个举人，哪怕是五品以下的官袍子家，那些官老爷也没有心思再管这等闲事。
平日里一个举人，相熟一些官场上的老爷。
让他闹一闹，还真有麻烦。
现在这个时局，有利有弊。
……….
对于咱们来说，简直就是老天助我。这个节骨眼上谁会关心一个平民丫头的去向，那举人老爷满身的人脉加一块，也抵不上去刑部闹腾的那一件官袍。
我们这种事情下手要快，老聋头你身上压着的事情能不能翻开，还有你苦读圣贤书想要的功名，可就全部指望这一单了。放心，为了避免上头的人抢功劳，赵爷我豁出去了。
我另外找了个地方，直接联系了刀堂主。
咱们只要熬过一天一夜，第二天刀堂主来了，将这小美人交给人家。哪怕出了事情，你我也是有功无过，赏赐大大的。想一想你身上这么多年背着的委屈，这次做的好，上面的那些人说不定真就给你翻了。”
………
心里头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美好未来，赵德柱冲着隆秀才挑了挑眼睛。
看着这油腻的老男人，满脸的欢喜。
陆景隆的脸上却露出了几分苦涩，他似乎想起了这些年来的风霜，想起来自己压在心里头的委屈。，许多事情压在一块，让这个穿着破旧青衫的老秀才，唇齿微开，憋出了一句话来。
……….
“答应老朽……….给那个姑娘，寻个好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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