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穆迪小姐，路维特先生让我告诉您，他在剧院大厅楼梯下等您。”
狄安娜看了一眼化妆间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告诉他我二十分钟后就下去。”
她在今晚的演出前巧妙地路过了巴黎歌剧院金碧辉煌的大厅，那位留着小胡子的法国有钱人发现了她。当然，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她，狄安娜使上了一点魔法，让那位路维特先生没法在偌大的大厅里不朝她望去。更何况，谁又会对最美的天鹅视而不见呢，在狄安娜还是傲罗的时候，特拉弗斯先生就已经发现了她致命的吸引力，这样的事儿也不是她第一次做了。
曼纽尔·路维特请求她允许自己在演出后为她买一杯酒，就当是送给天鹅的礼物。狄安娜同意了，她有一种预感，他不仅仅会给自己带来一杯酒，还能把那一群麻瓜带到自己面前。
狄安娜踩着高跟鞋从大厅的楼梯往下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马洛。他就站在曼纽尔·路维特身边，两个人攀谈着什么，她没法弄清楚他们谈论着什么，但狄安娜无比肯定马洛的脸色一点都不好看，却还是出于礼貌一直微笑着。路维特着实不算是特别帅气的人，尤其是当他身边还站着马洛的时候，可他那薄嘴唇上一撮小胡子很是显眼，一看就是花大价钱定做的西服也衬得他高挑出众。狄安娜看了一眼他们俩，收紧了自己的羊毛外套，下意识地伸进口袋里去摸自己的魔杖，然后露出一个她最擅长的温柔妩媚的笑容。
“噢，穆迪小姐，”路维特伸出手来扶她走下了楼梯，马洛的脸色更难看了，“感谢您赏脸。”
“myhonor”只要你能让我今天有所收获。
马洛却突然凑了过来，“路维特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先跟穆迪小姐说几句话吗？关于这个星期的排练，我们俩还有些问题没有解决。”
还没等任何人有所回应，马洛就一把拉过狄安娜，把她带到大理石柱的后面。狄安娜猜到他为什么这一副死人一样的表情了，只能不好意思地回头示意路维特先生自己只会离开一会儿。她看着身前那个男人卷曲的棕色头发，有时会想起自己的哥哥，尽管马洛比杰奥姆年纪小上一点点，但他们总是那么神采奕奕、精力充沛。
“我记得我已经告诉过你，这个曼纽尔·路维特你不要接近。”
狄安娜抬起头来，马洛又用他经常望着她的眼神盯着她，头发上还保留着刚刚演出时为了固定而抹上的发胶。她一下又有点晃不过神来，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还是今天晚上在舞台上失去了心爱的白天鹅的王子1。
“malo……”
“whathewantsisjustyourbody！我跟你说过他一定只是想让你当他的情妇！”
“malo，我只是在演出前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在大厅被他碰到了……”
“那你就不应该同意跟他一起出去喝酒，上流社会的酒会，你知道的，你也不是……”
“malodupont！”
马洛听到狄安娜叫出自己的全名，不甘心地抿了抿嘴，蓝眼睛转了一圈，才重新回到她身上，“酒会之后下一步就是他的床上。”
狄安娜看着这个男首席有着担忧但并不完全表露的眼睛，叹了口气，“马洛，那是他跟普通女人的故事走向，而我不是什么普通的女人。”
“你就是普通的女人，一个有时候排练跳不好都会哭鼻子的普通女人。只不过你是一个长得漂亮、很有才华的普通女人。”
她不合时宜地笑起来。是啊，现在她身边的人都只会看到她作为人的一面，看不到她作为巫师的一面；只会看到她作为女人的一面，看不到她作为女傲罗的一面。就连马洛，她在麻瓜世界最亲密的朋友，也没有看见过完整的她。
“长得漂亮、很有才华理论上不是形容普通人的词汇，马洛。曼纽尔·路维特是全法兰西数一数二的有钱人，虽然我并不具体清楚他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parisoperaballetalwaysneedsmoney，我既然已经碰到了路维特先生，那我今天不跟他去酒会，总有一天卢克先生也会让我跟他去酒会的。如果他最喜欢的芭蕾明星能成为他的朋友，那他没理由不给我们歌剧院赞助。”
“他可不想你当他的朋友。”马洛没好气地说。
“well，tobehonest，你也并不十分了解这位曼纽尔·路维特。”狄安娜又把手伸进了装着魔杖的口袋里，在感觉到马洛即将反驳自己时抢先开了口，“我会保护自己，马洛，我不是真正的需要王子来拯救的白天鹅，或者是睡美人，或者是什么别的角色。那些因为我给巴黎歌剧院赞助过的有钱先生们，70都想让我当他们的情妇，但最后我都成功地只是成为了他们的朋友。”
马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狄安娜迅速地注意到大理石柱后面等待的路维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梅林啊，有时候她真想给马洛·杜邦这个男人施个缄默咒。
“或许你可以邀请克莱尔一起去那个酒会，这样如果我实在感觉不妙，还可以呼叫你们。但我求你了，你得把这个当做认认真真的和克莱尔的约会，她真的很喜欢你。”
狄安娜看得出来马洛对这个提议不太高兴，但却无法否认这是个好方法。她只是冲他露出一个简单的笑容，就朝路维特先生走去了。她可不能因为老搭档对自己的担心失去这个绝佳的、接近被召集的麻瓜群体的机会，这个任务关乎格林德沃、关乎魔法部、关乎巫师世界，也关乎忒修斯。当然，她这么做也算是帮了克莱尔一把，这个可怜的年轻姑娘抱着和马洛·杜邦做搭档的梦想努力成为了巴黎歌剧院里最年轻的首席芭蕾舞演员，舞台下和排练厅外的马洛·杜邦眼里却似乎永远只能看见一个女人。
而狄安娜永远不会说出这个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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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纽尔·路维特给狄安娜点了一杯雪莉酒，狄安娜坐在吧台边环顾四周，一边微笑着一边留意着上前和这个路维特打招呼的人们。不过很可惜，一无所获，目前为止，那些和路维特寒暄的人们看上去都只是出于礼貌的打招呼。
“那么，路维特先生。”狄安娜直起身子，在看到对方准备抚摸自己的指尖的双手时不经意地拿起酒杯，“人们都说您是个精明又成功的商人，我可好奇您做的是什么生意了。”
他有些轻佻的摩挲着嘴唇上的两撇胡子，微妙地笑起来。“穆迪小姐大可猜一猜。”
“我可猜不着。我不知道做什么生意的人能像路维特先生一样懂得艺术品鉴。”
“艺术品鉴……懂得欣赏穆迪小姐的美可不算是什么艺术品鉴。”
狄安娜挑了挑眉毛，回头时瞥见房间另一边正在交谈的马洛和克莱尔，马洛时不时会朝这边看一眼，不过感谢梅林，她觉得他俩聊得还算开心。
“马洛可告诉我路维特先生绝不仅仅欣赏到了我的美。他说您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他们觉得我最成功的剧目是《天鹅湖》和《舞姬》2，但您觉得我最成功的剧目是《泪泉》3，尽管现在我已经不再演《泪泉》了。”
这是真话，因为这一点，狄安娜知道无论路维特是不是已婚却仍然勾引女人的花花公子，无论路维特是不是格林德沃召集的麻瓜，他都是一个懂芭蕾的人。跳《泪泉》的时候她还在斯卡拉剧院，那是让她最耗尽感情表达精力的作品之一，正是在debut了《泪泉》之后，她升为了首席。
路维特饶有兴致地把身体朝他凑近，这让狄安娜有些警觉，但还是坦然地看着这位有钱先生。他又把手往她双手的位置挪动了，狄安娜察觉到了，却只是抬起眼眸等待着他的回答。
“事实上，《舞姬》也是我很喜欢的作品。而我喜欢《泪泉》是因为，恕我冒昧，我仿佛感觉到，穆迪小姐在跳《泪泉》的时候，跳的是你自己。”
狄安娜愣了愣。
她从1923年成功地在巴黎歌剧院首演《舞姬》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泪泉》里的任何一个舞段。善良的泉水仙子爱上了森林里的猎人，猎人却爱上了被迫嫁给大汗的王妃；他为解救王妃几经险境，泉水仙子却每一次都在危急时刻出手相救。最后，为了成全猎人，她用自己的生命救了王妃，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之时，泉水仙子已静默长眠。
狄安娜就是那个泉水仙子。对她来说，勇敢的猎人就像忒修斯，而那个王妃，就像无法改变自己身世的莉塔。
狄安娜·阿芙洛狄忒·纪莲·穆迪在跳《泪泉》的时候，跳的就是她自己。
“看来我没说错，路维特先生果然是懂得艺术品鉴。”
路维特只是暧昧地朝狄安娜眨了眨眼，正当她思考着下面该怎么开启他们的谈话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属于人群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见路维特站起来朝她的后方挥了挥手，狄安娜在喧嚣中突然有一种不坏的预感。
她回过头去，看见上十穿着西装的男人正朝他们走过来，其中的几个身边还挽着贵夫人。狄安娜确信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看上去都气宇轩昂，更何况，他们都结伴在一起，这气势看起来就像是准备商量些什么事情。
他们大概就是她今天费尽心思地“偶遇”曼纽尔·路维特、在结束了疲惫的演出后来到这里的原因了。
路维特自然地搂过她的腰，“穆迪小姐，让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以及重要的生意伙伴们。”
“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我是狄安娜·纪莲·穆迪，巴黎歌剧院的首席芭蕾舞演员之一。”
一位看上去已经有些年老的男人走上前来跟狄安娜握了握手，“法兰西最美的天鹅，我们都知道你是谁。”
正当狄安娜注视着这个男人，打算微笑着再说些客套话的时候，她真正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所幸这是狄安娜，而不是杰奥姆，她很确定，如果是杰奥姆，他一定已经惊叫起来了。
“这位是亨利·贝当4先生，最高军事委员会副主席、陆军总监，旁边的是他的夫人。”
她和杰奥姆都知道这位贝当先生，麻瓜战争时期，他们被父亲派往法军的前线，而父亲和母亲则与忒修斯一起加入了英军。1917年，贝当已经是法军总司令，曾经亲自下到每一个师中走访，所以她和杰奥姆都见过他。
“阿尔贝·勒布伦5先生，参议院副院长；参议员皮埃尔·赖伐尔6……”
路维特还在一个接一个地向狄安娜介绍着这些站在他们面前的人物，她佯装镇定以及毫不在意地和这些人问候着，像所有不问政事的麻瓜女人们一样。但她清晰地意识到，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向她行过吻手礼的所有男性们，几乎都是政界与军界的大人物。
她现在还在消化着仅仅是这些人名和官职带来的信息量，思忖着路维特到底又是什么人，而马洛对此似乎也并不清楚。但如果他能跟陆军总监、参议员、参议院院长等等这些大人物扯上关系，那他就绝对不是普通的商人。
“如果你不介意，穆迪小姐，”路维特终于一一介绍完了这好几个人，凑到狄安娜的耳边低声说到，“我与这几位先生有些属于男人的话题要谈。或许你可以先去跳个舞，结束之后请允许我再给你买一杯酒。”
看来这群人必定就是魔法部要找的麻瓜们了。
“当然，路维特先生。i’llwaitforyou”
狄安娜不会忘记抬起她温柔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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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马洛和克莱尔表明自己很安全，不会让路维特占到自己一点便宜之后不久，那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就朝她走来了。狄安娜摸了摸自己包里还剩了一点的吐真剂，下定决心把今晚的任务速战速决。
不过说实话，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再用吐真剂了。似乎是在麻瓜战争之后，这个神奇的药剂就再也没在她手中派上过用场。所以，在她偷偷往路维特的酒里滴了两滴药剂的时候，狄安娜还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紧张。
但愿这两滴吐真剂能让忒修斯在下次和她见面时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看来路维特先生真的是个不普通的人物，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不普通的朋友。”
“穆迪小姐也不是普通的人物，”路维特挑起了眉毛，再一次把身体往前倾，自然而然地替她把掉落的头发往她耳后拨，“和不普通的人交往才有挑战性。”
他在跟她调情，狄安娜迅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如果再不切入正题，她今天很有可能一无所获。
“您看上去好像经常与他们见面？男人们都喜欢在酒会上聚集起来谈论你们‘属于男人的话题’？”
“噢，是的，我们每周都会见一次面，在每个星期穆迪小姐的首场演出结束之后。但我们并不会常在酒会碰头，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在巴黎歌剧院的剧院长廊上。”
看来吐真剂起作用了，狄安娜朝路维特眨了眨眼睛，对他带着□□的目光视而不见。“那以后我可得在这个日子准时出来向各位先生和太太们问候了。”
“所以路维特先生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狄安娜边问边悄悄地抽出了大衣口袋里的魔杖，隐藏在吧台下的阴影中。她知道曼纽尔·路维特正离自己越来越近，这个已婚的花花公子正如马洛所说的，此刻正打算对自己施展拳脚。梅林在上，保佑马洛不会看到这一幕，这是最后一个问题，这最后一个问题之后，狄安娜今晚知道的信息就足够了。
“军火生意。”
说完，他自己都抬了抬眉毛，不过很快又放松下来，就像是自己也没想到他会把这个事情就这么说了出来。路维特撇了撇嘴，拿着酒杯的手放下来，顺着桌子边抚摸上狄安娜的双手，从指间到手腕，再一点一点地向上……就像抚摸着一只温顺的动物。
狄安娜侧过头，皱了皱眉，但依然露出礼貌的笑容。紧接着，她垂在桌下的右手攥紧了魔杖，轻轻一动，无声地给对面的人施了个昏睡咒。
当曼纽尔·路维特侧着头轻轻地倒在吧台上，发出微弱的鼾声时，狄安娜已经站起来，收紧了自己的大衣，为自己的双唇重新涂上温柔的枯玫瑰色。她走向宴会厅的大门，朝门童点头致意，她的下颌微微抬起，走出了大门，就像所有人眼中优雅高贵的天鹅。
“那边的那位曼纽尔·路维特先生喝醉了，还麻烦你们找到他的司机，确保他安全地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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