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卡拉OK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这个夜晚,殡仪馆里的人们哭成一团,大家或真情或假意地缅怀死者的音容笑貌,阐述自己内心的悲伤。
同一轮明月下, 周秋萍和余成离开了医院。
她没任何事,她做了个全身检查,不仅没找出问题,还惊讶地发现原先一直有的贫血毛病也一并消失7。
果然药补不如食补 人得加强营养,有肉有蛋才能身体健康。
周秋萍坐不住,医院环境再好也是医院,谁没事乐意待在医院里。
况且她心中烧着一团火,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深圳这座城市落脚。
不仅要买房子,还要有她自己的事业。
周秋萍躺在病床上想了半天,突然间坐起身∶"我们去唱卡拉ok吧。"
她记得九十年代是ktv的王国,不管是街头简陋到寒砂的卡拉ok机,还是光怪陆离的夜总会里金碧辉煌的ktv包房,又或者亲朋好友聚会玩乐的普通唱歌包厢,ktv红了足足有二十来年。
这生意进入门槛低,利润高, 起码在最初十年属于坐着数钱的项目。
如果她能在深圳做卡拉ok生意的话,即便只挣十年钱也够了。而且餐饮和卡拉ok可以不分家,吃过饭去唱k,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完全ok。
余成吃了一惊∶"你现在要去唱歌"
陈自强则举手赞同∶"好, 我们去唱歌。
他今晚可以不来的,不过因为中午吃了酒店免费送的营养餐,感觉味道还不错, 晚上他也过来蹭饭了。
唱卡拉ok好啊,正好扫扫郁闷的气氛。
三个人里两人赞同,剩下的一人可有可无,那当然没二话,大家马上出发。
深圳的夜晚灯火通明,这一晚街头的风与昨晚并无二致,但走在晚风中的人心境已经完全不相同。
现在深圳的夜场以歌舞厅为主,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里面的士高的音乐,烫着爆炸头的红男绿女进进出出。
周秋萍他们经过时,听到警笛呼啸的声音。车子停下,身穿警服的公安阴沉着脸下车,大声呵斥。
陈自强噗嗤笑出声∶"打架斗殴是歌舞厅的保留节目,每晚必有。派出所的人估计都烦了,有完没完。"
余成点评了一句∶ "太闲了,出去跑个两干米,保准他们懒得再打架。"
跟闹哄哄的歌舞厅相比,卡拉ok显得尤为安静,起码没有砍刀与拳头齐飞。
走进卡拉ok房时,周秋萍有些证忪。
眼前的卡拉ok和她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包房也没点歌器,客人们围坐在一张张桌子边,台上的歌手正在倾情演唱一首英文歌。
这下不仅是周秋萍,连余成都满头雾水∶ "这就是卡拉ok"
好像跟一般的歌厅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大家坐着听歌手唱歌。不过舒服倒是挺舒服的,气氛蛮好。
可是随着英文歌的结束,下一位上场的歌手就跌破了他们的眼镜。妈呀,唱成这样,五音不全是赞美,杀猪叫都要甘拜下风。
这歌厅是嫌生意太好了吗居然请这样的歌手上台。
陈自强带着他们找了张小桌子坐下,压低声音道∶"人家花钱唱歌,谁还能管唱成什么样啊。
三人坐定,打着领结的服务生就拿着歌单和点餐单过来询问他们的需求。
周秋萍扫了一眼,发现最便宜的套餐也是88港币,外加10的服务费,就是一扎啤酒外加一个果盘。
她心中油然而生个念头,难怪说1988年是泡沫经济之年,光这消费就妥妥地体现出何为泡沫了。
陈自强掏出一百五十块点了套餐,然后示意周秋萍和余成点歌。
两人都摇摇头。余成没在众人面前表演的爱好,周秋萍今晚来的目的是考察市场,同样没兴趣花钱唱歌。
服务生拿着歌单走了,余成才感慨陈自强∶"你也太大方了吧,真给这么多小费。"
陈自强莫名其妙∶"我没给几块钱啊。"
余成口算不错∶"88元加8元是96块钱港币,100元港币兑换60块人民币,你给了整整一百五十块,这小费还少啊"
陈自强冷笑∶"我给你60块钱,你给我去换100块港币啊你做梦!800元港币能在友谊商店买台进口电视机,你花800块人民币试试你要能买,现在给我买10台出来。告诉你,100∶150都有人换。官方汇率就是自己强行贴的遮羞布罢了。"
台上的杀猪叫终于结束,周秋萍也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提醒同伴∶"好了,听歌吧。"
下一位客人唱的倒不错,是《上海滩》的主题曲,他上台演唱时,不少人包括周秋萍都在台下跟着小声合唱。
她一边唱歌,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最后得出结论,现在深圳的卡拉ok还处于雏形状态。没有包厢也没点歌器,更加像是将大家乐舞台直接搬到了室内。
不过和众乐乐的大家乐不同,卡拉ok里的客人花了大价钱,环境也更舒服些,但这舒服也极为有限。
首先,没有包厢。
没包厢就意味着大家必须得挤在一起,热闹固然热闹,但同时也让客人面临惊喜与惊吓齐飞的尴尬场面。也许你能听到别人堪比专业歌手的演唱,也许你也要被迫听一场杀猪叫,不确定因素太多,刺激性太强。
没包厢的坏处还体现在排队等唱歌的人太多。一首歌起码三四分钟,加上前后串场时间,没五六分钟拿不下。如此一来,一小时大家能唱十首歌不到,一晚上撑死了五十来首歌就不得了了。
可大厅里坐了足有上百号客人,即便等上一晚上又有多少人能轮到
大家来ktv就是为了唱歌,不然直接去歌厅听专业歌手和乐队的演出不是更开心,起码不用担心魔音灌耳啊。
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演,旁边只有亲近的朋友或者独自一人更好,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不用直面如此大型社死现场。
周秋萍在心中记了一笔,她要办ktv的话,一定得设置包厢。起码要像大饭店那样,有大厅也有包间,这样给客人自由选择。
她不搞什么ktv公主少爷,不弄口□那一套。
天底下是爱唱歌希望和亲朋好友一块儿唱歌娱乐的人多还是天天盯着裤裆里那点儿有违公序良俗和法律的事的人多肯定是前者嘛。能正大光明地挣大钱,为什么要搞上不了台面的那一套格局太低,吃饱了撑的。
其次,卡拉ok还需要点唱机。她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点唱设备,但最基本的,必须得为客人提供题词器啊,直面屏幕的那种。不然的话,有多少人我爱记歌词,能把歌词记得一字不差。
就好比台上正在演唱的这位吧,明显已经记不得歌词,一直在跟着哼哼。面对这么多人,真挺尴尬的。
买点歌器的话就得配录像机和电视,这是大头投入,要是想办好,连房子装修加设备,估计投资得达到上百万。
周秋萍在心中盘算了下自己的资产,拿出一百万不成问题,她现在就有。但国库券还在滚着,她现在抽资不合适,容易引起和三产公司间的不快。她还指望依靠人家的背景来做买卖呢。
不着急,她暗自安慰自己。办ktv需要场所,找合适的场所需要时间,还得碰运气。她在深圳人生地不熟的,不能贸然行动,否则很容易被人当成肥羊盯上。
余成看她又吃了块水果,内心开始挣扎,要不要再点个果盘不行,太贵了,这钱烧的不值得。
唉,刚才来的路上就该买两斤水果的,就是不知道人家让不让带进来。听说有的高级饭店不让带外食。
余成心中还在天人交战,突然间身子一歪,差点儿连人带板凳摔倒在地上。
旁边的桌子已经爆发出激烈的争吵∶"+,你妈的,唱的跟鬼似的还没完没了了,老子都等半天了!"
"谁让你不早点来,大家都是花钱唱歌,我又没占你便宜。
余成赶紧稳住身体,本能地想去维护世界和平。
可惜他眼前寒光一闪飞过了大刀片。
然后周围人影憧憧,刀片与拳头交相辉映,椅子和酒瓶齐飞。
余成当机立断,双手齐开,直接拽着陈自强和周秋萍躲到了桌子底下。
卡拉ok厅里的音乐声太大,周秋萍又一直在琢磨事业蓝图,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妈呀,这怎么了"
陈自强抱着肩膀,根本不敢抬头,小声道∶"能怎么,为了争唱歌打架呗。"
余成同样不敢轻易涉险,只咬牙切齿∶"你们看大家乐的气氛多好,谁也没为唱不上歌又打又杀的。这就是觉得自己花了钱就人五人六了。"
周秋萍暗道这不废话吗大家乐是什么消费水平,这里又是什么开销谁掏了上百块还要光傻坐着都要翻脸的。
三人心惊胆战蜷缩在桌子底下,周秋萍一个劲儿地催促陈自强打报警电话。可惜现在深圳还没11 0报警服务台,陈自强又不知道卡拉ok厅辖区派出所的电话。三人只能继续跟鹤鹑式的抱住脑袋,小心避险。
桌子外面的纷争持似乎升级了,整个卡拉ok厅都陷入了混乱。咒骂声、哭泣声交替响起,最后听到警笛声呼啸而来时,周秋萍感觉自己眼泪都下来了。
公安同志,你们可算来了。
打架斗殴的人被公安带走了,民警还顺带调查了在场客人的身份证件,重点查边防证。
周秋萍和余成将证件递上去后,警察抓在手上看了半天,一直没吭声。搞得陈自强一个劲儿在边上使眼色,示意他们意思意思。
不是他小气,而是他出门真没在身上放多少现金。这回在卡拉ok厅的消费还是他买的单呢。
余成看了眼警察,又将自己的军人证件往前送了送。
警察最终看了他们两眼,还是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卡拉ok厅满地狼藉,惊魂未定的客人们围着经理要说法。倒霉的经理一个劲儿拱手求饶,最后每位客人又送了罐啤酒。
周秋萍抓着啤酒出门时,还感慨了一句∶"就送啤酒啊,我还以为起码得免单呢。"
陈自强笑出了声∶"怎么可能,不管哪家夜场都隔三差五就打架,要是一有事就免单,人家生意还做不做"
周秋萍叹气∶"果然高收益伴随着高风险,任何行当假如入行门槛低又特别挣钱的话,那安全隐患就特别大。"
余成也深以为然∶"财帛动人心。"
闹了这么场风波,他们也没心情继续见识深圳灯红酒绿的夜生活。
陈自强开车送他们回去休息,结果往医院方向的路发生了一起车祸,车子堵在路上怎么也开不过卡。
他拍了下方向盘,骂了一句∶ "邪门了啊,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余成笑骂他封建迷信。中尉同志抬头看了眼前面的路,突然间反应过来∶"那边是不是咱们住的酒店啊要不别等了,直接回酒店住得了。"
陈自强惊恐地看了他一眼,难以置信∶"老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讲咩笑嗜,酒店刚死了人啊,他们还是亲眼所见。
余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向周秋萍道歉∶"对不起,要是过不去的话,我们再找家招待所吧。"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花也要花在刀刃上。
周秋萍却摇摇头,不以为意∶"没事,就回酒店吧,酒店比病房舒服多了。"
他们掏了这么多钱,连酒店的床边都没沾到,未免太亏了。
陈自强都要在车椅上表演一个一蹦三尺高了。妈呀,这两个家伙,都不怕吗
周秋萍捏了下眉心,无所谓道;"有什么好怕的,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再说如果真有鬼魂的话,她这样的还是老鬼呢,完全可以在新鬼面前自称一句前辈。有啥好怕的。
余成看她面色如常,不像是勉强的样子,便也点头∶"就回酒店吧。"
其实他们这些出生在六十年代的人当真对鬼神没多少敬畏心。
小时候破四旧就不说了,他记得他们搞防空洞需要石头时,还把地主老财家的墓地给挖了。他大哥更夸张,去内蒙插队因为没房子住,一群知青直接挖了棺材板盖房子,照样住的毫无心理压力。
跟这些比起来,回酒店睡觉实在不算个事。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陈自强突然间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好,大家兄弟一场,要讲义气。我陪你们—块儿住吧。"
周秋萍好笑∶"你不用这样,真没事的。你还是回去吧。"
陈自强哭丧着脸∶"我回去也要走那条路啊,我哪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那好吧,反正酒店床够大,他跟余成挤一张床也不是问题。
三人走进酒店大厅,坐在前台后面椅子上的服务员跟弹簧似的猛地站起来,诚惶诚恐地鞠了一躬∶"欢迎光临,请问您几位想要几间房"
周秋萍都想伸手拍拍这姑娘的肩膀,安抚她一句∶别紧张。
她微笑着解释∶"我们是先前就入住的客人,昨晚去医院检查了。你们没有把我们的行李清出来吧。"
"没有没有。"前台服务员神色激动,"你们的行李我们都放在原处。先生,小姐,你们看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不如今晚暂时休息,明天再办理退宿手续你们放心,你们今晚的房费同样全免。"
周秋萍瞬间领悟∶"你的意思是我们这次住宿都不收费。"
"对,我们酒店决定了,诸位从入住到明天的房费都不收。"
这可是意外之喜。陈自强的眼睛都亮了,追着问∶"那明早是不是可以免费享用自助餐
深圳的中港合资酒店不止一家,他当初力荐余成和周秋萍住这间,重点就是看中了他家的免费早餐。
从香江和羊城酒楼请来的大师傅,粤式早茶拿捏的死死的,在他心目中能排进深圳的top5
关键不要钱啊。
服务员保持微笑,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当然。"
原本踏入酒店时还有些头皮发紧的陈自强瞬间神清气爽,什么厉鬼索命之类的鬼片瞬间从他脑海消失,剩下的全是美味情缘。
果然好人有好报,勇敢的人总会得到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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