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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栖梧凤5


秦玉皎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去,见徐北笙正跨坐在马背上面色沉沉地看着她。

        她忙打着哈哈:“谁也不咬,你听错了,原来你一直在这等我呀?”

        徐北笙不吃她这套,“谁等你,自个儿走回去吧。”

        说完两腿夹了马腹,一人一骑就从她面前奔进了山间独径。

        秦玉皎哪管面子里子,若是在宵禁前回不到府中那才是真的倒霉了。

        她慌忙卷起裙摆追赶,口中大喊:“徐北笙!你等等我!我说错话了,我不敢了。”等回了府,她下次还敢。

        这般跑了大半的路程,秦玉皎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直接跌坐在地放声哭了起来,她想娘亲和阿耶了,他们在的话才不舍得她受委屈呢。

        眼看四周渐渐暗了下去,秦玉皎越哭越伤心,城内必定宵禁了,她这会是想回都回不去了。

        徐北笙打马回来时,秦玉皎还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他伏在马背上,等她哭得没劲了,才开口问:“哭够了吗?”

        秦玉皎乖觉地应了一声,她原本想狠狠痛骂他一顿,但是她眼睛又酸又涩,这会早没力气了。

        徐北笙将她拉上马背,淡淡道:“你要敢咬我,我就把你丢下去。”

        秦玉皎坐在他身后,嘴巴都张开了,听到这话,只得撇着嘴紧紧圈住了他的腰身。

        长安城内已经宵禁,主干道来来回回走着巡夜抓人的武侯。

        秦玉皎见过武侯打人,皮开肉绽可不好看,她不觉又将徐北笙搂得更紧了些。

        徐北笙未走主干道,反而带着她在各个小巷子里穿来绕去,秦玉皎贴在他背上,偶尔能听到各坊内传来的欢声笑语。

        今夜是中秋呀。

        秦玉皎抬头望了望天空,忽而喃喃道:“今日是我的生辰呢。”

        “什么?”徐北笙问道。

        “兰若寺的娘亲说了,她是在月夜捡到我的,只要月儿圆了,就是我的生辰。”

        徐北笙头也未回:“别胡说,你是丁卯年桂月三十出生。”

        “咦,你记得这么清楚呀?”秦玉皎笑嘻嘻道。

        徐北笙一滞,生硬道:“我记性好。”

        秦玉皎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背上吭唧:“我饿了,贤伯他们应该准备了很多好吃的等我们回去吧。”

        徐北笙放缓了声调:“嗯,就快到家了。”

        两人躲过了街上巡夜的武侯,有惊无险地回了府邸。彼时徐氏夫妇还未回来,叫嚣着肚子饿的人也只吃了半碗饭并两块桂花糕,她实在太累了。

        回了栖梧院,阿落对着她摇头摆尾亲昵的不行,她也全然忘了还要让阿落去咬徐北笙的事情,草草漱洗后倒头趴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此后的一连半月,秦玉皎都很少再看到徐北笙,听绘栀说是做官去了。

        秦玉皎咬着笔杆问:“他这么年轻,能做什么官?”

        绘栀想了想道:“听说国公给郎君谋了个骁骑尉做。”

        “这官很大吗?”秦玉皎问。

        “听说是正六品,应当不小了。”

        乖乖,想那秦茂德也才到五品的中州别驾,可是他都那样老了,徐北笙这样年轻就当了大官岂不是很厉害了?

        秦玉皎对官衔毫无概念,此刻就觉得徐北笙似乎已经很了不得了。她搁下笔,招呼了阿落就往外走。

        绘栀在身后叫住她:“姑娘上哪去?”

        “我去青霄院看看。”

        绘栀担忧道:“先生布置的功课你还未完成,明日又要挨板子了。”

        秦玉皎泄了气,只得转身抓起纸笔,“我今儿会写完的,你就别操心了。”

        栖梧院早已是一片秋色,青霄院却还是四季常青。这里幽篁环绕,万玉森森,偶有秋风掠过,沙沙作响中带着扑面的竹浪清香。

        秦玉皎在院内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徐北笙的人影,见书房的门大开着,也不避讳,大踏步就走了进去。

        书案上摆放着几本他平日爱看的书册,另一边还放着他练习的字帖,上面写了两句“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诗句。

        秦玉皎将她带来的纸笔搁在案上,随手翻了翻他的书册,竟是些跟蚂蚁大小的字体,她翻了两下便没了兴趣,又抓起他的字认真看了看,写得倒是跟她的教书先生一样好。

        她这会兴致勃勃,笔墨都是现成,从架子上抽了张纸,对着徐北笙的字帖就临摹起来,她极少像现在这样写得认真,写完两句诗对比了一下,自己的简直是歪瓜裂枣,惨不忍睹。

        她嗤笑着放下字帖,再一抬头,发现徐北笙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看样子似乎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了。

        “你去哪啦?我都等你好半天了。”她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徐北笙绕到书案后面淡淡道:“找我何事?”

        “听说你做官了,这几日是跟阿耶那样上朝去了吗?”

        徐北笙摇头:“我只是每日应卯,不上朝。”

        不上朝还叫什么官?秦玉皎又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厉害了。

        徐北笙看见桌上一片狼藉也不恼怒,反而拿起她临摹的字帖看了看。

        秦玉皎笑嘻嘻道:“我写的好不好?”

        徐北笙毫不留情:“不好,奇丑无比。”

        秦玉皎心里将他骂了一通,嘴上却是抹了蜜般,“那阿兄教我写字好不好呀?”

        徐北笙仍是摇头:“别叫我阿兄。”

        “不叫你阿兄,那叫什么?”秦玉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叫你阿笙?”

        这时阿落忽然在旁边吠叫了一声,秦玉皎忍着笑,偷偷瞄了眼徐北笙,见他只是皱眉,却没有其他不悦,于是又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先生明日要来检查功课,若是看到我写成这样,又要打我手板心了。”

        徐北笙见她说得可怜,心也软了下来,问道:“先生都教你写些什么?”

        “最近在教我读《尔雅》,刚学到释言篇,要我这两日把释言内容抄完呢。”

        徐北笙拿过她的功课看了眼,随即两条英眉就蹙在了一起。

        秦玉皎踢着桌脚:“我知道自己写得不好。”

        徐北笙道:“剩下的你就在我这写,有不好的我告诉你怎么改。”

        秦玉皎双眼放光,立刻雀跃着跳到书案后面,靠椅宽大,坐一个人还绰绰有余,秦玉皎一点也不避讳,直接就坐在了他身边的空位上。

        两人挤在同一张椅子里,徐北笙有些不自然,他挪了挪身子,接着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她写字,继而又告诉她哪里不足需要改进。

        这次秦玉皎倒是本本分分坐了大半日,徐北笙见她写得认真,便在外面的廊下看书。

        见日头稍斜,徐北笙合上书册,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外面竹翠风清,浅晖映洒,是说不出的舒适畅意。

        走进屋内,见秦玉皎歪着脑袋趴在书案上,竟不知她何时睡着的,笔端把纸页都印染出了一大片墨迹。

        徐北笙走近她,忽而将手中的书册重重地丢在书案上,秦玉皎吓得一弹,立刻坐起身子朗朗背道:“幼、鞠,稚也;逸、愆,过也;疑、休,戾也;疾、齐,壮也……”

        背了两段忽觉不对,看见徐北笙盯着自己,她委屈道:“我好累,写不下去了。”

        徐北笙斜睨着她:“不怕先生打你手板心了?”

        她讨好道:“你帮我写好不好?”

        “不好。”徐北笙断然拒绝:“我们字迹不同,先生看出来定会重重罚你。”

        秦玉皎撒泼道:“你这么聪明,模仿我的字迹也不是难事,你就故意写丑一点嘛。”

        徐北笙道:“你来找我究竟是让我教你写字还是让我帮你写字?”

        秦玉皎还想撒娇,徐北笙连忙打断她:“对耶娘的那套放我这可不管用,再胡搅蛮缠明日告诉你先生去。”

        秦玉皎都要气死了,“臭阿笙!穷措大!”

        “你再骂?”

        秦玉皎怕他又像上次那样砸她,抓起纸笔就跑出了门外,临走前又对他做了个极丑的鬼脸:“穷措大!”

        就连阿落也对着他狂吠了一阵,接着一人一狗火速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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