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我什么都没有了

陈强看到陈凡并没有什么反应，像是在和陈凡说话，也像是在和自己说话，“这地方太小了，也不知道小兔子怎么养活，小畜生，你这么小就被我带来了，你可不要和谁一样，等长大了就连我都不认识了，还去养这么多狗，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打死？”说完又拿着那根草递到兔子嘴边。

        “你再说一遍，”陈凡直接走过去，抓住陈强的衣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陈凡气的浑身发抖，再加上在奶奶坟前跪了太久，这会已经体力快透支了。

        “你干什么？又不是我说的，是妈妈，是妈妈说的，”陈强有些害怕现在的陈凡。

        “狗，是怎么回事？”陈凡没有理会他说的这些话，管他谁说的，现在一点都不重要，陈凡只觉得这会有一股气堵在喉咙，撒不出，进不去。

        “狗，就死了呗，”陈强简单的回答。

        “我说，怎么死的？”陈凡现在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不受控的要喷发，“我说，狗是不是你们的弄死了？”

        “我，是它，它咬我，我才打它的，”陈强的语气彻底弱下来，“你放手。”

        “你一个人？打死的？”陈凡并没有放开的意思，“你一个几岁的小孩，会把这几只狗都打死？”

        “还有爷爷，还有爷爷，他把狗打死就卖钱买酒了，”陈强哭着把话说完，“不久是几个畜生吗？”

        “陈强，我告诉你，这些畜生在我心里的地位，比你们任何人都高！”陈凡压抑着情绪，裤腿被一直雪白的兔子咬着。

        “陈强，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些兔子？”陈凡已经快没有理智了，“你打死我的狗的时候，狗有没有叫啊？你有没有听过兔子的叫声？”

        陈凡把一直拎着衣领的手放开，抓着那只兔子，“陈强，你真的这么喜欢兔子吗？有没有吃过它？听说很好吃的，我帮你？”陈凡抓着兔子的耳朵往上举，兔子没有声音，就只是呆呆的被抓着。

        站起来的时候，陈凡看到支撑着墙面的木棍上还有自己以前的粉笔画，是一朵白色的小花，手里的小白兔也开始挣扎。

        算了，自己的怨气和小兔子有什么关系？

        陈凡没有理会现在已经抱着头坐在地上的陈强，这个孩子除了妈妈在的时候敢耀武扬威，其他时候比谁都老实。

        “你打死了我的狗，我把你的兔子放了，是不是公平的？”陈凡语气没有起伏的问。

        “你，你赔我兔子！”陈强伸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小刀，往陈凡的脸上挥。

        “你还小！陈强，妈妈没有教你，在没有绝对的能力可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情况下，你就不要放纵自己的情绪，”陈凡把刀子夺过来，“你还没有我高，等以后你长得高了，那时候如果你可以安全活着，再把刀对着我！”

        “我，我，”陈强这次是真的被吓傻了。

        “你说，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陈凡红着眼睛质问，“奶奶到底是怎么死的？跟你们有没有关系？你说实话，”陈凡把手里的刀拿起来，就那样直直的看着陈强。

        “没有，没有，”陈强嘴唇发白，看样子是吓傻了。

        “说实话，”陈凡没有理会他，又重复了一边。

        “就是，就是，那天要债的人又来了，爸爸已经死了，他们就去找奶奶，奶奶后来就生病了，后来，后来那些要债的人又来找我和妈妈，妈妈没有办法就去奶奶家里找钱，晚上不小心把奶奶推倒了，后来，后来就不知道了，”陈强已经语无伦次了。

        那个被陈凡安放走的小兔子，这会又拽着陈凡的裤脚在使劲的咬着。

        陈凡没有在忍让，把小兔子的耳朵拽起来，“陈强，小兔子没有刀，小兔子没有力气，”说完把刀割在了兔子的耳朵上。

        “陈强，你可以和你妈妈说，我已经疯了，以后，你们管不着我，我也不认识你们，以后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和我无关。”

        陈强没有任何动静，就在陈凡捂着兔子受伤的耳朵时，他悄悄的从旁边挪出去。

        陈凡没有拦着，兔子是无辜的。

        等陈强哭着跑开时，陈凡才恢复了理智，轻轻抚摸兔子受伤的耳朵，“对不起，小兔子，我不想这样的，你要好好的，离开吧。”

        这里已经完全没有奶奶的身影了，原本酒很小的房间，现在都是一堆堆的草和兔子的粪便，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不舍得的了，要说有的话，就是这故乡的一抔泥土。

        陈凡走出小房子，往后面的坟堆看了一眼，“奶奶，乖丫头要离开了，我会生活的好好的，你放心，在县城真的非常好，我可以找到工作，我可以挣钱上学，奶奶，你等不到我了，但是我会好好学习，好好生活的，我，走了。”

        菜园子依旧生机勃勃，新翻的土和旁边的格格不入，但也很温暖，下午的阳光已经没有了光彩，这会淡淡的照射在土地上。

        手上的血已经干了，怪难受的。

        “陈凡，”陈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面，“你受伤了？”

        “没有，”陈凡把手往后藏着，“你怎么来了？”

        “逼丫头！你是想吓死你弟弟吗？老不死的都死了你还要干什么？你是翅膀硬了？你是上大学了吗？白眼狼！”这样大声说话的是陈凡所谓的妈妈，这会正拉着陈强的手，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赶，手里还拿着不知道在哪里拿的小木棍。

        “陈凡她拿着刀要杀我，我跑的快才没有被刀划到，”陈强一如既往的在一旁添油加醋。

        陈凡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着陈曦，缓缓的走过去。

        “我和你说话你是听不见吗？”妈妈被忽视了，又一次的对陈凡吼叫，“你是不是贱啊！就是贱！这个人比你妈还重要是吗？”

        “陈曦，我们回去好不好？”陈凡感觉浑身都在燃烧，她是很少情绪化的人，也很少会这么的不理智，但是现在，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她看到妈妈，看到陈强，就觉得看到的是杀死奶奶的凶手。

        凶手！

        “陈凡！贱丫头片子，你是不是婊子啊？这么小就开始勾搭男人？”妈妈再次恼火。

        “阿姨，我是陈曦，目前十四岁，据我所知，男女之间除了你认为的苟且的事，还有爱情和友情，如你所见，我们是朋友，如果小凡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是家人，”陈曦替崩溃的陈凡回答。

        “你闭嘴！我们家的事管你什么事？”陈强拽着妈妈的衣角做着鬼脸。

        陈凡走了过去，抱着陈曦，凑到耳边说了一句话，“陈曦，谢谢你，”然后转头看向妈妈和弟弟。

        “你们听不明白吗？我是陈凡，但是就在你让我死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妈妈，我最后叫你一声妈妈，是不是你杀了奶奶？”陈凡说的很平淡，把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拿出来。

        “陈凡！你要干什么？”妈妈看到陈凡手里的刀，还有已经干了的血迹，看着很恐怖。

        “妈妈，你们会杀人，但是我不是，奶奶说过，哪里会有不爱孩子的母亲，但是我不信，我从来就不信，以后，陈曦是我的家人，他们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我可以还给你吗？”陈凡举起手里的刀对准手腕。

        “你干什么？”陈曦走过去想要夺回来。

        “陈曦，你不用担心，”陈凡把刀子仍在地上，转身面对陈强和妈妈，“你们养了我十五年，我可以还给你们钱，也可以还给你们命，但是，我上次答应过一个人，我现在不能死，但是命又是你们给我的，我割的不深，如果这次没有死，那我就还清了，”陈凡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你，你是疯子！你们都是疯子！”妈妈叫喊着，哭着，拉着陈强往回走。

        “陈凡，你，你坚持点，我带你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陈曦冲过去抱着陈凡，好在陈凡很瘦，抱起来没有很重。

        “陈曦，我会不会死？”陈凡太累了，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又一连几顿都没有吃饭，再加上过度悲伤呢，在陈曦的怀里已经快不省人事了，朦胧中只能听到陈曦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名字。

        “陈凡，陈凡，”不平凡的凡。

        等陈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黑色的头发。

        “陈曦？陈曦吗？”陈凡感觉喉咙发干，整个人都是沉沉的。

        黑色头发猛地动了一下，然后就下意识的把手伸过来，正好戳到陈凡的脸。

        “对，对不起，”陈曦赶紧把手拿过来，“我想试试你有没有发烧，你发了一夜的烧。”

        “嗯，怪不得头这么的昏，”陈凡没有怪他，轻轻的笑了一声。

        “你感觉怎么样？”陈曦也轻轻的问。

        “都说了啊，头昏昏的，嘴巴很干，想要喝水，可以吗？陈曦小朋友？”陈凡还是笑着看着他。

        “哦，哦，好的，我给你拿水，”陈曦利索的起身，把桌子上的水杯端起来。

        “陈曦，我，以后，就只有自己了，谢谢你，我会记得你，我会，感谢你的，”陈凡很感激的说。

        “嗯，喝水吧，”陈曦把水递给陈凡，“以后，我可以做你的家人。”

        “不用了，你忘记了？我可是煞星啊，我克死人的，”陈凡虽然笑着说出，但是眼角的泪已经流下，“我是煞星，奶奶就是很喜欢我才被我克死的。”

        “巧了，我也是，我的妈妈和爸爸也被我克死了，”陈曦接过杯子。

        陈凡捂着陈曦的嘴巴，“你不能胡说的，叔叔阿姨是伟大的缉毒警察，你不能这样说自己，都是那些坏人的错。”

        “你看，你劝我的时候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陈曦身子往后斜，脱离了陈凡的手，“还有一件事，你的手心怎么这么咸啊？是不是流汗了？流汗就说明烧退了。”

        “陈曦，我好恨他们，就算奶奶不是他们直接杀的，但是，他们脱不了干系，我真的好恨他们，”陈凡不自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刚喝的水，你这几下就哭出来了，”陈曦递过来纸巾，“我给你擦，还是自己擦？”

        陈凡接过纸巾，把眼泪擦干净，“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现在就可以，你的伤不重，”陈曦回答。

        “那就现在回去吧，”陈凡说着就要起来。

        “要不打完吊针？都是交了钱的，浪费可耻，”陈曦把她按回去。

        “谢谢你，”陈凡又说了一遍。

        “说点其他的吧，”陈曦把被角掖上，这里的空调打的很底，陈凡的烧刚退，不能吹到太多冷风。

        “先跟我回家好吗？”陈曦跟在陈凡后面，拎着在奶奶家拿过来的行李箱。

        陈凡这会站在村口，不知道往哪里走。

        “好，”陈凡回答。

        接下来的三天，陈凡很积极的和陈曦爷爷一起干活，也和陈曦一起学习。

        这天早上，陈凡起来的很早，把行李箱抬到外面，天还没有很亮，按理说，自己在陈曦家过的很开心，而且这学期的钱已经足够了，奶奶给自己的钱也足够自己高中三年的学费了，只要把生活费给准备好交就行，压力不是很大，但是，在陈曦家，陈曦对她越好，陈曦爷爷对她越好，她就越难受，她想奶奶，她想回到那个充满回忆的奶奶家，但是，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对啊，什么都没有了。

        陈曦也没有睡着，陈凡的动作虽然很轻，但是陈曦都知道，之所以没有起身挽留，是因为陈凡的难过，他都知道，虽然和爷爷在一起干活时表现的很开心，和自己学习时也很认真的在和自己纠正题目，但是，陈凡每夜转身几乎没有睡觉，早上起来时也是眼睛肿肿的，陈凡怎么可能会这么快的从失去亲人的悲伤里走出来，这里到处都是奶奶的回忆，陈凡没有家了。

        就像当初的自己，失去了最爱的人，就好像一直赖以生存的支柱轰然倒塌。

        “陈凡，你要坚强，虽然找不到什么理由，但是，祝福你啊，”陈曦对着桌子上的信暗暗祝福。

        “陈曦，谢谢你，我要去找家了，和奶奶约定过，我要考大学，还要去很大的城市，去一个到处都是榴莲的地方，向爷爷问好。——陈凡，不平凡的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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