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南夏是被套了两件衣服的,此刻软绵绵地枕在方黎昕胳膊上,靠在他怀里,更容易地从只穿着浴袍的人身上肆意汲取着他的体温。
她拿出刚刚从他的外套里掉出来的挂饰,在手里摩挲着玩了几下后,抬头看向静静地看着她玩闹的举动的人。
“这不是那个熊猫抱竹子的挂饰吗?你一直都戴在身上吗?”
方黎昕抬手在她手背上敲了一下,又握着她的手放在身侧,轻轻蹭了蹭她的面颊,想让她睡觉。
南夏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看着他眼里显眼的心疼,闷闷地笑出声。
“我又不是瓷娃娃,摸不得、碰不得、磕不得,我真的没事,你别这么紧张。”
她把挂饰上那个用来穿在钥匙扣上的铁环套在手指上,拎起挂饰他眼前晃了晃。
“送给我吧……等我死了,就让我带在身上和我一起火化,算是替你陪着我了。”
被子摩擦的窸窣声在房间内响起。
方黎昕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帮她掖着被角,想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南夏突然有点心慌,紧紧握着挂件,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送给我,就当做替你陪着我,好不好?”
方黎昕感受到了她的害怕,抬头抚摸着她的头发点了点头。
南夏面色苍白地笑了,爱不释手地摸着手里的挂件。
“这样,我就不立墓碑了,等几十年以后你去世了,就让还活着的人给我立个衣冠冢,和你的名字刻在一起,上面就写——方黎昕的妻子南夏。”
“到时候你的照片肯定就老了,我的还很年轻呢……”
说着,她缓缓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我等着你一起转世,你慢点来,下辈子,咱们都好好上学,我想你在大学校园里骑着单车载我,到时候……你肯定要被评为校草吧,那些女生给你递情书你不能接。”
“你是我的……可是你这辈子总共也没见过多少女生,下辈子……你会不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就不要我了?你要记得我,然后去找我……”
怀里的姑娘喃喃自语地说着话就睡着了,方黎昕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抽出来,让她枕在枕头上。
然后抱着她,看着她平静的睡容,想着她说的那些话,低眸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南南才很傻,他永远都是南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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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从吃过晚饭就开始睡觉的奶团晕乎乎地从躺椅上醒过来,头上扎着的小辫睡得有些松散。
她抬起小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自己还是在那个很奇怪的地方后,晃了晃毯子下的小脚,自己掀开毯子从椅子上爬了下来。
旁边背剧本的人瞧见这小孩醒了搁下剧本说道:“醒了?你舅舅他去换衣服了,一会就回来了,你别乱跑。”
说着他又指了指不远处那几个脸上画着黑色图案的群众演员说道:“看见那几个人了吗?那都是‘坏人’,乱跑会被他们抓走的。”
奶团还没睡醒,看着面前穿着白衣服、长头发的哥哥……身旁放着的一把黑色的剑,剑把坠着上黄灿灿的剑穗。
她走过去伸着小手摸了摸,又想起自己睡乱了的头发,撇着小嘴不太高兴地说道:“木木的头发变乱了。”
萧哲瞧着这小孩挺好玩,这委屈的劲简直就跟陆嘉泽一模一样。
“那有什么?我们这最不缺的就是扎头发好看的。”
他偏过头对身旁的助理说道:“把小北叫过来。”
奶团还正专心地摸着剑穗,一个染着蓝色头发的漂亮姐姐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顿时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漂亮姐姐头上的蓝色头发。
剧组今天群众演员比较多,化妆师不太够,几个演员自带的化妆师都被征用了。
小北刚给几个人化完妆就听见萧哲的助理叫她,以为是他的妆花了,连忙就跑了过来。
这会看他宁静致远地坐在那,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妆没花叫我干嘛?姐忙着呢,知不知道?嗯?”
萧哲这几年都快被她骂免疫了,拿着剧本指了指地上的奶团说道:“会编辫子吗?给她弄下头发。”
小北这才看见地上的奶团,脸上挂着标准的假笑,举着攥成拳头的手说道:“你让我横跨了大半个剧组就是为了给一个小孩扎头发?”
“理论上说……确实是。”
“……不会,滚蛋,别烦姐。”
小北送上一个三连击后转身就要走。
“确定不会?”
“不会。”
“不后悔?”
“后悔个屁。”
萧哲望着她的背影悠悠说道:“啧,她可是陆嘉泽他姐姐的女儿。”
小北脚下一个步子差点踩空,腿着就又跑了回来,仔细看了看眼前乖巧的奶团问道:“真的假的?方家的人就随便让他带到这了?”
“你说呢?都在这吃了两顿饭了。”
“行了,你快帮她扎一下头发,陆嘉泽把这小孩当挂件拎来拎去的,不是看到他居然让这小孩碰他头发,我都要以为不是他亲外甥女了。”
小北听到他提陆嘉泽的头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拍了拍身上的鸡皮疙瘩才说道:“他的头发跟个开关似的,一碰他就炸毛。”
“真不知道他的化妆师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这么一想,还是你好点。”
说着,她瞧了瞧小奶团头上几个皮筋和发卡的位置。
“扎的还是有点复杂的嘛,谁给你扎的?”
奶团摸了摸头上的发卡骄傲地说道:“妈妈给木木扎的,妈妈什么都会。”
“来,姐姐帮你扎哈,回头问问你妈妈,她是喜欢金饰、银饰,还是我这个人体挂饰。”
“啧,你把小孩都教坏了……”
奶团有点开心地被重新扎着头发,等回去了就能漂漂亮亮地见到妈妈了。
她四处瞅着周围的叔叔阿姨,看到有一处打着灯亮亮的地方,有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吐了口血”后都倒在了地上。
“……姐姐,那几个叔叔也都是牙齿出血吗?”
小北正理着皮筋,听着奶团说话,眯着眼顺着她小手指着的位置望了过去。
“嗯?不是,那个是吐血,受了很重的伤就会吐血。”
“很重的伤……”奶团低着头捏着小手,奶声奶气地琢磨着这几个字的意思。
小北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解释道:“那个是演的,是假……”
“妈妈……妈妈也吐血了,妈妈也受了很重的伤吗?”
小北以为是小孩子分不清,看向身旁的人问道:“陆嘉泽他姐姐也是演员吗?”
萧哲皱眉想了想回道:“好像不是吧,不是说是……”
说话间他看到了已经换好衣服正站在小北和那小孩身后拧着眉的人。
“小说作家……吗?”
陆嘉泽显然听到了木木说的那句话,他冷着脸,面色严肃地走到她面前,蹲下后沉声问道:“吐血,什么时候?”
奶团看着好像生气了的舅舅,抠着小手说道:“妈妈不让木木说。”
“我让你说,到底……什么时候?”
奶团仰着小脑袋,有些害怕地拉住了舅舅的手指,说道:“妈妈去找木木的时候。”
小鬼跑丢了的那天……
陆嘉泽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苍白的面色、不愿意去医院、袖口的血迹和突然又重新出现在她身边的方黎昕……
他起身却突然像卸了力,又像喘不过气似的往后退了两步,仿佛陷入了无限的恐惧,犹如乍醒出来的幻觉。
就当萧哲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陆嘉泽突然转身往片场外跑去。
萧哲瞧见了也只能压着声音说道:“外面有记者和粉丝,你出去小心点,容易被堵。”
随后望着他已经跑出一扇门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奶团看见舅舅走了,迈着小腿就想去追,刚抬起小脚,就被身后有漂亮头发的姐姐抱起搁在了一旁的躺椅上。
小北望着眼神清澈的奶团,随手胡乱摸起一旁的发卡说道:“不是想让姐姐给你扎头发吗?你舅舅现在有事,你乖乖坐着,姐姐帮你扎好吗?”
奶团小手抓着躺椅的扶手,看了看妈妈给她买的漂亮的发卡,还是忍不住想起舅舅丢下她的事,顿时一抽一抽地眨着闪着泪花的眼睛。
“舅舅是不是嫌木木胖了?木木要舅舅,还要爸爸和妈妈。”
正当小北不知道怎么哄快哭出来的小奶团时。
一个穿着休闲服戴着帽子的人穿过人群随手扔了手里的叶片走到了奶团面前,在萧哲跟拎锤子似的拎着剧本的防备的目光中叹了口气后缓缓蹲下。
“小小姐。”
奶团擦了擦眼泪,看着面前经常跟着她的叔叔,朝着他伸出了胳膊。
“木木要抱。”
男人将奶团抱起。
奶团重新回到了被人抱着的高度,有些安心地用小手扯着叔叔脖子上的细链。
男人也察觉到了小小姐最近好像很皮,估计是跟南小姐待久了……南小姐跟少爷待在一起的前两年是挺皮的。
“抱歉,给两位添麻烦了。”
小北微张着嘴,手里的发卡都快拿不住了,这什么玩意?暗、暗……呸,那是古代的,保镖啊?还tm时隐时现,二十四小时跟随吗?
男人抱着奶团刚想离开,小人突然小手扯了扯他的头发,不疼,但总有点像是被当成了可以顺毛的小猫小狗。
他无奈地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小手软地想块棉花糖一样的小人。
“小小姐……”
奶团又望着漂亮姐姐头上漂亮的蓝头发,揪着男人的衣服说道:“木木想要蓝头发。”
男人嘴角肉眼可见地抽了抽。
“小小姐,您还小,不能染头发……”
一向乖巧的小人却开始胡闹起来。
“木木就要,木木要好看的蓝头发,还要编好看的辫子……”
男人这下眼皮也忍不住跳了跳,冷不丁地突然瞥了眼小北头上的蓝头发,又若有若无地看向一旁的剪刀。
小北怂地连忙捂着自己新染的头发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有,有蓝色头发的发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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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午夜,路上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辆车在行驶。
陆嘉泽从进了内城就一直把车速压在限速下的最高时速,但是心中那些快要喷涌出来的怒火怎么也压抑不住,眼神冷历地望着道路深处漆黑的尽头。
南夏几个小时前就给他发过信息说不回去了。
他走进单元楼摁开门锁,迫切地想找出一些什么东西,又希望一切真的只是虚幻……
昏暗的房间里寂静无声,他没有犹豫走进了南夏的房间,翻找着衣柜、书桌,以及一切能藏住东西的地方。
陡然间因为用力过猛,手指被搁在小抽屉里、压在书本下面的没收好的美工刀划破了,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滴落在地毯上留下斑斑血迹。
他的指尖逐渐轻颤起来,又缓缓握紧企图掩饰自己的害怕,不是因为疼痛,只是看着面前这把早已生锈的小刀,尘封已久的记忆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陆嘉泽,你以后也会讨厌我吗?”
记忆里那张像桃花一样美好的面容朦胧地出现在脑海。
还没到变声期的人声音有些稚嫩,悄悄抹了把眼泪,小心翼翼地往身旁的人有几个小伤口的手上贴着创可贴,有一个很长的甚至要贴两个才能覆盖住。
脚边放着那把被他夺过去丢在地上的小刀,刀片上的血珠沾上了尘土。
“我才不会讨厌你,你是我姐。”
女孩脸色不是很好,好像有些疲倦,眼神里也没有光彩。
“可是爸妈现在就很讨厌我……”
矮了半个头的男孩知道自己是男子汉不能哭,低着头忍着心头的酸涩说道:“放屁,他们……他们才不会讨厌你,你别乱想。”
“等我长大了,给你买一座桃花园,让你住在里面,里面的人都不会欺负人的……你以后不能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女孩忽然笑了,尽管笑容很苍白无力,她点了点头说道:“嗯,我听你的,但你不能讨厌我,我只有你了……”
场景一转,像到了其他的时间段。
身上披着白布,面容很憔悴带着哀容的人一步一步地想朝他走来,却被他冷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陆嘉泽,你……讨厌我了吗?”
声音很轻,像是为了掩饰难过和害怕。
男孩眼里的厌恶和恨毫不掩饰。
“滚,如果不是你,爸妈就不会死,别靠近我,你活该被大家讨厌,我……没有你这个姐姐。”
男孩说完就毫不犹豫地狠心转身离开,徒留女孩一个人跌坐在地上忍受着亲戚们的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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