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其实这皇宫的外围夏黍早就逛过了，平日在外头看这高大的红墙琉璃瓦，只觉得威严庄重，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就住在这里面。如今被早就等候在宫门处接引她的人带着走进去，就多了一丝别样的感觉，比如此刻走在宫道上，抬头只能瞧见顶上的一片天，让她这种向往自由的人多了不少束缚感。

        来往有规有矩的宫人，时不时路过巡逻的禁卫军，说实话，夏黍并不喜欢皇宫。刚刚她路过一处殿前，有犯了错的宫人正在挨板子，屁股上的血和肉都黏在一起了。此处怕也是全天下最容易犯错和沾血的地方吧，能不来最好。

        秉承着事事小心的原则，她也没有到处乱瞧。又因着那五品宜人的衣服还没做，今日只着一身素色衣裳，首饰也没多戴。主要是听闻皇上皇后为人比较简朴，不喜欢铺张，况且秦家有钱大家都知道，做人低调点准没错。

        被宫人引着到了一处，待通禀完，她走了进去。微微低头，下跪行礼：“妾身夏氏，参见皇后娘娘！”

        一道柔和的女子声音说道：“快起来吧。”

        夏黍站起来，依旧是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前方。

        皇后见她十分乖巧地站着，掩着嘴无声笑了下，说道：“不必拘谨，抬起头来。”

        夏黍自然是乖乖抬头，微微一笑，势必要把圣旨中的夸赞之词做到位。而皇后的面相确实如秦拂衣口中所说，十分和善，端庄秀丽，再看那周身气度，也非寻常女子可以比拟。

        其实夏黍对这位在战场上以命救夫，又跟着圣人经历过战争，在动荡时一直在他后方支持的李皇后颇为敬佩。且不说眼光独到会识人，光就是这大靖朝建立之后，李皇后也并未沉迷于贪图享乐，而是为了能替圣人管理好后宫，请了不少女官教自己读书。

        皇后见了夏黍的样子，称赞道：“真是个天仙般的人物。”自然知道这夏氏以前是个农女，这农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她很了解。不由感叹下秦家实在会养人，短短几年的世间，就把一个黑瘦的小姑娘养成这般容貌。

        夏黍闻言，羞涩地行了个礼，轻声细语道：“皇后娘娘谬赞了。”她觉得皇后平日里什么好话没听过，自己那一套可不敢乱用，还是稳妥些的好。最好是做易害羞，话不多的样子，可以解决很多麻烦。

        之后皇后同她唠了些家常。

        问她南都城如何，夏黍言道：“很好。”

        问她平日里会看些什么书，夏黍言道：“《女诫》、《女训》。”

        那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于是她坐了一会儿，便磕头退下，又被宫人引着出宫了。

        夏黍坐上马车，呼出一口气，却并未觉得放松。因为自己手上正捧着一盆“生菜苗”，皇后娘娘说这是莴菜的新品种，生食鲜嫩清脆，还未在市面上流通。但是她们谈话中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菜的事情，这临走前直接就给了她一盆菜苗，莫非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如此想着，她陷入了沉思。只是回到了家中，她还没想出一个理由是靠谱点且令人信服的。心道，还是等拂衣回来，再与他探讨吧。

        眼下最为关键的是：“张管事，赶紧去寻几个盆和肥沃的土来。”她得抓紧把这几株苗分开，免得长不大。这可是皇后娘娘赐下的菜，万一没养活可就糟了。

        皇宫中。

        皇后着人把夏黍引出去，不知想到什么，笑出了声。接着她就走到了一处菜地，若不是亲眼得见，怕是没人敢相信皇宫之内会有人在种菜。

        “怎么样？”此时正在菜地里浇水的天下之主问道。

        皇后掏出帕子，帮他擦了下脸的一抹土，笑道：“你这妹子看上去很是温顺贤淑，跟你口中说得那是一点也不像。”

        皇帝把手中的水瓢放下，爽朗大笑道：“哈哈哈~倒是挺会演，跟我称兄道弟吃吃喝喝的时候，那爷们的样子！你说她女人的模样，我是实在想象不到。”

        皇后掩嘴轻笑，说道：“我也想不到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个爷们法，阿牛哥，怕不是得了你的真传吧。”

        “婆娘，你这话说的，这论演戏，我比那些朝臣可差远了。”比如户部尚书天天跟自己哭穷，说这没钱那没钱的，最后还都能给你掏出来，一分也没少。

        皇后闻言，靠在皇帝肩头抽笑，“阿牛哥，这话可不兴让被梁大人听见了。“

        皇帝刚想搂下皇后的肩，一看自己手上都是泥，就吧唧一下亲在她脸侧：“不怕，他能哭我也行，这该给得钱还是得掏。”

        皇后戳了下皇帝的胸口，“你呀~都老夫老妻了也不害臊。”

        “放心吧，我这身子再过三十年都能满足你。”说着，皇帝又亲了皇后一口，他如今也才三十七，还想着和皇后要个老五呢。

        “去去去~大白天的。”尽管夫妻多年，又生了四子，皇后的脸皮还是很薄。还好她让宫人都往远点站，不然这种事情传出去，实在有些羞人。

        其实皇帝只有在皇后面前才这般随性，他们年少夫妻一路走来，始终不离不弃，是真正的一家人。只见皇帝又是嘿嘿一笑，说道：“我这妹子接过菜苗的时候怕不是呆住了？”

        “那倒不至于。”只是当下难免会流露出一丝茫然的神情，这毕竟谁二话不说塞给自己一盆菜苗，也得愣一下。皇后揶揄道：“你这做人大哥的，实在坏透了。”

        “我的意思很简单，谁让他们这些人成天想太多。”皇帝其实就是单纯的想给夏黍送点生菜吃，就是现在这季节刚种下没多久，还都是菜苗，就寻个理由让她带回去自给自足了。他又不想现在就表明身份，心想：得了！就让他们胡思乱想去吧，有趣。

        皇后看着面前的一片生菜地：“等这些成熟了，咱俩做个包饭吃。”

        皇帝应道：“好嘞！不过那几个小崽子最近不怎么听话，你别做给他们吃。”

        之后两人就蹲下来，一起给这菜地除杂草，过过从前小夫妻的日子。那时候皇后娘家的钱粮都支持给他打仗了，困难的时候他们也有自己种菜吃。

        夜晚的秦府，坐在屋顶的三人正齐盯着院中的几盆菜苗看。

        “拂衣，你怎么看”夏黍双手捧着脸问道，她思考了一下午，又觉得哪个理由都合适了。

        “圣上喜欢种菜，这菜应该是他给得。”秦拂衣说道，只是习惯使然，他并不觉得此事如此简单，“许是圣上想借皇后的手提醒我，即便这新菜长成如何，这赐予的人，终究还是他。”

        夏黍侧头看他，点头赞同：“有道理。”继而又想：“又或许是想告诉我莫要陷于这五品宜人的名头，而忘了根本。”

        秦拂衣与她对视：“亦有可能。”

        “你们会不会想多了，可能就是单纯的想把菜赏赐给你们吃。”秦墨觉得自家少爷和少奶奶越想越多，都快思考出几十条原由了。倘若每个得了赏赐的人都这么会想，那大靖朝的官员们不久后就可以集体出家了。

        夏黍一拍脑门：“哎呀~说的也是，可能就是很简单的事情，是我们想太多了。”都是她平时在床上经常同秦拂衣聊朝堂的事情，这听多了啥都往阴谋论了想。

        “这也是一种可能，但是你太用力了，都红了。”秦拂衣的指尖触摸着她的额头，心疼道，接着又拉过她的手摸了摸，“手疼吗？”

        “不疼啊~”夏黍回道，她就是轻轻拍了下，只是自己肤色太白，故而显得红罢了，这些秦拂衣不都知道，他可没少在自己手上和脸上留下这种痕迹。

        刚这么想，夏黍脸上就被捏了一下。秦拂衣笑道：“那现在呢？”

        夏黍无语地看着他，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她呢：“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女子报仇，一刻都嫌晚’”

        秦拂衣挡住夏黍伸来得手，指了指下面：“娘子，你这个动作有些危险。”

        夏黍收回手，差点忘了秦拂衣不会轻功，被她倒腾下去了可咋办。下一秒，她就搂住秦拂衣的腰，带着他跃下去了，说道：“跟我回房间，让我好好收拾你。”

        秦墨：总觉得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说实话，他没想到自家少爷从高冷公子变成这么幼稚的样子只需要两年多，好在是自己一步步看着的，不然还真以为换了个魂。

        一阵微风吹过，秦墨打了个喷嚏，心想这天还是有点凉。他也从屋顶上跃下，回了屋中，点亮蜡烛。从怀中掏出一本《侯爷他每天都在追妻》，这是最新的话本子，讲述了一个高冷无情的侯爷被迫娶了不爱的女子，前期对她爱答不理，后面各种追妻的故事。侯爷的脸越疼，他看着越开心，啧啧~

        “唉~娘子别这样。”

        “还敢不敢捏我了。”

        “还敢。”

        “娘子，我忍不住了。”

        “忍不住就不要忍了。”

        下一刻，平日在外人面前高冷的俊美郎君发出了一连串笑声。

        原来夏黍口中所说的收拾，就是挠痒痒。自从无意间挠了下秦拂衣的腰，她发现此处极为敏|感，只要一察觉秦拂衣为公事忧虑，她便会寻个理由，让他多高兴两下。

        此刻的床上，两人打闹完，脸上皆是红扑扑的。

        呼吸正当热，耳尖也都红透了，秦拂衣又是揉了把夏黍的头，相拥而眠，一切都是再寻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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